第75章 开路

十年前白家倾覆,祸根出在家主白茨的同窗好友——林意泉这儿。

林家与白家起码四代的交情,白茨三岁就和林意泉做了朋友,一做二十几年,林意泉在家挨了打,没人收留的时候,也会去白家避难、蹭吃蹭住。

白茨是个热心肠,帮他良多。

到死也料不到,是他的至交好友在背地里狠狠捅了他一刀。

白微这些年始终没停止过追查当年被掩盖的真相,查来查去,嫌疑人选定在陈、周、林三家,至于到底是哪家,她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怎料证据如今就在霍少爷手上。

一本清晰记录贸易往来的账本,一枚印章,另有一封林意泉与海外商人贩卖鸦.片的亲笔信。

按照常理来说,足够定林意泉的罪。

可到底是差了点,林意泉背后有人,想动他不是件易事。

证据被她悉心保存起来:“杏娘呢?撤走没?”

“撤了,估计这会子,林家应该在到处找人吧。”曹醇生笑得不大厚道。

实际上也不怪他笑,过了没两天,全城都晓得林家闹贼,贼是个女的,据说林家父子眼光一致地看上这女人,想玩‘父子局’,估计是太变.态了,吓得女人连夜卷铺盖跑了。

跑就跑了吧,还顺手牵羊偷走林家的传家宝。

总之外面人是这么说的,是真是假,只有当事人知道。

更有小道消息说,林家长子为了那女人不惜顶撞亲父,气得林家主都不想认这儿子,父子关系闹得僵。

柴家豆腐坊。

地下室烛火通明。

名为杏娘的女人典型的红唇大波浪,媚到骨子里,见到她的作派,也就不稀奇因她一人闹得亲生父子将要反目成仇。

“少爷还没来吗?”

“没有,再等等。”

杏娘翻了道白眼,懒得和这阴死人不偿命的死太监说话,但地下室就他们几人,她更不愿搭理江湖人称“百面鬼手”的死老太,忍了忍,到底没憋住:“少爷和那位大小姐怎么回事?从来没见她这么殷勤,知道的会说是‘姐弟’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看上人家了。”

“你别乱说,不要命了。”曹醇生不阴不阳道。

“我乱说?谁不知道杏娘我最爱说大实话?”

“谁不知道杏娘是天下第一大骗子?前年骗了‘造船大王’龙老爷,骗了人半副身家,到现在人家提到你都哭哭啼啼。去年骗了刚成年的言少爷,言少爷为你守身如玉,听说都要剃度出家当和尚了。还有那谁谁谁……”曹醇生拿眼斜她,翘着兰花指,啧啧两声:“你可太爱说大实话了。”

“死太监。”

“女骗子。”

“……”

杏娘哼了声,不和‘残疾人’计较。

她穿着开叉开到大腿根的艳丽旗袍,就差把“风尘”“妖媚”贴在脑门,可惜在这的一个是不近女色的老太监,一个是六十好几老态龙钟的鬼手婆婆,她凹造型的动作纯粹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说真的,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少爷对大小姐的态度,也太那啥了。”

“喜欢谁,不喜欢谁,少爷自有主张。你别添乱。”

“算了,咱俩说不到一块儿!”

她气呼呼的。

比起她的妖艳打扮,曹醇生就质朴多了,裹着厚棉袄,看起来有些臃肿,反正是杏娘一辈子都不会穿上身的糟心行头。

她爱美,也爱欣赏美,和死太监忠心耿耿为少爷卖命不一样,和鬼手婆婆拿少爷当有知遇之恩的明主也不一样,她跟着霍青荇,愿意为人驱使,是看上这位少爷的惊人美色,总想有朝一日能拥美入怀。

在睡到霍少爷之前,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大更重要的事儿。

言而总之,死太监当少爷是主子,杏娘当少爷是一块‘吃不到这辈子就白活了’的香喷喷红烧肉。

“少爷来了。”

三人规规矩矩站好。

霍青荇披着黑色羊绒大衣进来,进屋摘了帽子,出色的腰臀比看得杏娘直吸气——男人长成这样,也太灭绝人性了吧!

再看那张脸,嘶,不就是翻了个年嘛,长得更好看了!

她瞅着来人发呆。

霍青荇转身将帽子挂在衣帽架,迈着大步到主位坐下,烛光照亮她姣好的眉目,少年人清俊优雅,一举一动魅力十足:“来汇报下情况。曹伯伯,你先说。”

“是,少爷。”

曹醇生沉声道:“林意泉不是林浮生的儿子,他是冯远吝和外室的种。冯远吝……是冯鸾的生身父亲,也是白小姐的外祖父。”

“……”

一连串的人名听下来,不说坐在主位的霍少爷如何,杏娘先笑得摇曳生姿:“行呀你,死太监,我都没查出来的隐秘被你查到了,也就是说,林意泉是冯夫人同父异母的弟弟,是白茨白老爷的……额……小舅子?”

闹来闹去,是一家人的恩怨情仇?

曹醇生眼神阴狠,因为杏娘那句大咧咧的“死太监”,杏娘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搓搓胳膊:“你接着说。”

少爷还在,曹醇生且忍耐着,温声道:“白茨当年正是发现这一隐秘,才遭了林意泉的陷害。而十年前逼死白家夫妇的军官,是林意泉名义上的妹夫。林家妹夫几年间平步青云,林意泉没少为他花钱打点,后来林妹夫贪得无厌逼急了林意泉,林意泉拜林东‘霸王虎’容九爷为干爷爷,做了他第十八位干孙。容九爷不松口,林意泉就动不得。”

这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来的情报,其中的奔波、辛苦,不提也罢。

霍青荇手指点在桌子:“没了?那杏娘说。”

杏娘扭着腰走到她身边,作势要坐在小少爷腿上,被霍少爷瞪了眼,这才勉强收敛,她胸脯白白软软,又大又圆,包不住的波涛汹涌,就这对奶.子,林家父子争得狗脑子要打出来,偏生有人不在意。

她眼睛眯成一条线,坐在霍青荇手边的小茶桌:“林大少早对这个父亲不满了,林意泉也有越过长子扶持二儿子,以后将家业交给二儿子的打算。我有信心让林大少站出来‘大义灭亲’。不过……还得劳婆婆再给我做一张人.皮面具才行。”

鬼手婆婆困得睁不开眼,潦草地动动手指权作应了。

“物证有了,人证也有了。唔……也就是说,搞定了容九爷,这案子就可以翻了?”

“理论上是这样,但……”曹醇生含蓄道:“容九爷不是那么好搞定的,这人性子怪,杀人不眨眼,一手枪法绝妙,威震林东,是林东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寻常军官见了他都吓得直不起腰……”更别说与他面对面交涉,让人家同意交出干孙子了。

林意泉左右逢源的本事不错,容九爷还挺喜欢这个便宜孙子。

“事在人为。”

“少爷还是要谨慎。”

容九爷到底不是和气人,对外,他是满手血腥的魔头,对内,却是林东百姓人人敬仰的‘霸王虎’。

“听起来有点难度……”霍青荇双手交叉,若有所思。

杏娘用鞋尖点地,暗想:旁的都容易,难在容九爷这。

何止是有点难度,是难于上青天,难上加难,她真担心小少爷一个想不开奔赴林东,然后死在容九爷的枪下。

嚣张跋扈的霸王虎才不管死的是哪家少爷。

惹了他,管你姓什么,照杀不误。

“这样好了。”霍青荇作思考状:“我给容九爷写封信,你们谁帮我送?”

“……”

杏娘第一个离开桌子,躲得远远的,

鬼手婆婆睁开眼皮:“我……”

“老奴去吧。老奴身手好,愿为少爷效劳。”他赶在婆婆之前抢了这糟糕的差事。

霍青荇失笑,玩味地瞅着杏娘。

杏娘脸一红:“我是答应为你驱使,可没答应为你送命啊。”

“早晚降了你。”

小小年纪,说话怪霸道的。

杏娘心脏扑腾扑腾乱跳,哪怕明知道霍少爷说的“降”是要她哪天心甘情愿为她拼命,可这颗心,仍然不受控制地悸动连连。

要命了。

这哪里蹦出来的‘祸水’。

睡不到如此绝艳有趣的少年郎,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馋死她了!

霍青荇假装没看见她红扑扑的脸以及起起伏伏的胸脯:“ 拿笔墨来。”

写给林东霸王虎的信自不能轻率,她捏着笔杆,迟迟不敢往下落,呆愣了半个小时,她问:“容九爷此人,喜欢什么,厌恶什么?”

鬼手婆婆道:“喜欢有钱人的钱,厌恶有钱的人。”

“……”

嘶!

“那我给他写信,他不会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这就看少爷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了。”

“我知道了。”

霍青荇潇潇洒洒落笔,一气呵成,信交给曹醇生,她嘱咐道:“带上我给你的章,方便随时调配,他不是喜欢钱吗?那就给他钱。送信是其次,安全为重。”

“这……真要动用那枚章吗?”

“用!我办地下钱庄,就是用在这时候!”

“好,老奴绝对办得漂漂亮亮的!”

杏娘嗤了声:“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那可是容九爷,林东霸王虎……”

曹醇生沉了眉,属于高手的气势扑面而来,仿佛一头不好惹的野兽,杏娘功夫没他好,老实闭了嘴。

霍青荇拍拍他的肩:“曹伯伯,活着回来。”

绝了根儿的中年男人感动得无以复加:“嗯嗯!我还得回来伺候少爷呢!”

.

林家。

林意泉浑然不知自己的底细一早被人查得清清楚楚,正如身在银行办公的霍云舟不知他的‘好大儿’敢在虎口拔须。

“老爷,怎么办?那些东西丢了……保不齐是有人要拿白家旧案说事了。”

惊慌了两天,接到林东那边送来的信,林意泉心放回肚子,他端起酒盏喝了两口,笑道:“慌什么?九爷喜欢我前年酿的梨花醉,就冲这口滋味,谁也办不了我。查到我头上能怎样?胳膊拗得过大腿吗?嗐,毛毛雨啦,日子照常过,瞧你那怂样。”

管家讪讪一笑:“做下人的当然没老爷的气魄胆量。”

林意泉仰头一饮而尽:“霍家那边……有动静吗?”

“没,那位忙着应付三月份的各省联赛,估计不知道咱家‘招贼’的事……”

“嗯……下去吧。”

.

曹醇生低调坐上前往林东的火车,怀里揣着那枚玉章,紧张得手心冒汗。

他是腥风血雨混乱年代里闯过来的人,曾站在高处,也曾跌进泥潭,是少爷将他一手扶起。

体面的少爷背着脏兮兮的他往家里走的那段路,他就向神明发了誓——他要回报这人。

百死不悔。

不就是林东吗?

不就是霸王虎吗?

少爷都用钱给他开路了,接下来的路难道他还走不稳当?

曹醇生咬了牙——干了!

说什么也得磨着容九爷见少爷一面!

二更,还欠9章(猫猫叉腰)

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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