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书肆老板赏识,祁牧野透支两个月的薪水给许朝歌过了这个生辰。但这也意味着接下来的两个月,祁牧野要日日誊抄,却不得一分钱。
祁牧野给许朝歌找了个武馆的师傅,据说是前朝大将的四世孙。书肆距武馆约一刻钟的脚程,她给许朝歌制定了日程表,每逢七的倍数,许朝歌请一天的假,去武馆练习。
祁牧野要去书肆抄写,没法和许朝歌一同习武,许朝歌便在每日回家途中将今日所学传给祁牧野,回家饭毕,又在一旁督促着她练习。
如此一来,许朝歌倒成了祁牧野的先生。
“姐姐,背要挺直,膝盖要再往下蹲一点。”
祁牧野的声线发颤:“还要往下?”
“你这样跟站着有何区别?”话音刚落,许朝歌按住祁牧野的肩膀,将她猛地按下去。
祁牧野被突如其来的酸爽袭地嘶了一声,她颤抖着大腿企图偷偷站起来一点,奈何许朝歌一直按着她的肩膀,不给她一丝耍花招的机会。
“不是,朝歌,我都站了那么久了,是不是该歇息会儿了?”
许朝歌不留一点情面:“姐姐,你这马步,连一刻钟都没有!”
“你年纪小,自然不觉得什么,但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别说一刻钟,十分钟都觉得喘。你就让我歇息一会儿,不多,两分钟也行。”
许朝歌:“姐姐正值大好年华,怎么能说是老骨头呢!”
祁牧野翻了个白眼,咬着后槽牙,低声抱怨:“前阵子说我是老年人的是小狗。”
许朝歌用袖口擦拭着祁牧野额头的细汗,温柔哄道:“今日师傅给了我几颗蜜果,待姐姐练完,都给你吃。”
“你搁这哄小孩呢?”
“阿娘说了,未成家的都是小孩!”
祁牧野忍不住垂下手,撅着屁股顶着膝盖,但没放松一会儿,又被许朝歌重新抬了起来。
“做完这个,还有几套动作?”
许朝歌绕着祁牧野缓缓踱步,她伸出五个手指,俏皮道:“五个!”
祁牧野白眼一翻,干脆瘫软在地上。
倒也不能怪祁牧野身子羸弱,久坐办公室的现代人,哪个没点职业病的?更何况祁牧野干的,还是经常熬夜通宵,拿命换钱的工作,身体素质自然是比不上经常干农活搬重物的古人。
每次练完许朝歌教授的那几套动作,祁牧野连洗澡的力气也用尽了,随便冲了几回凉水,回到寝室倒头就睡。每每这时,许朝歌倒接替这姐姐的角色,为她去掉鞋袜,枕上枕头,盖好被子。
祁牧野睡得沉,任许朝歌如何揉耳朵捏鼻子,祁牧野都毫无反应。
真是······
可爱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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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牧野也不是每日都去书肆抄书,不然这工作岂不是和现代的997没什么区别?古人没有那么卷,每月月底,书肆张老板便会给她放个三天,让她回家歇息调整,与家人一同游玩。
景致尚好,祁牧野便劝着江姨同她一样,歇个三天,一家三口一起感受尹江的绝美景色。
为方便出行,祁牧野租了一辆马车,不必说,那也是问张老板赊的。价钱不高,车厢也狭窄,马匹瘦弱,但好歹也能称得上马车,也正好给许朝歌练习御车。
她学得极快,马车夫带着她绕了几圈,便学得要领,带着两人朝繁华之处奔去。
前些年为了生计,母女二人便面摊、市场、家中三点一线地生活着,搬来尹江这么久,竟一次都没去过县中心!
许朝歌这般年纪,正是好奇的时候,驾着马,眼睛却不时看向两旁的街景。为免人仰马翻在城中闹了笑话,祁牧野也一同拉着缰绳,以备不时之需。
城中行人众多,马车行驶速度不快,比新国标的电动车还慢,倒也还算安全。
“姐姐!”许朝歌的眼中闪耀着喜悦的光芒,“这边好繁华。”
相比于她们之前常去的市场,这边的街道更热闹些。城中没有划分特别的区域,商贩们便在路边支起了小摊,向过往路人招揽生意;酒楼内不时有琴声溢出,夹杂着宾客的欢笑;经过几个书生,还能听到他们所作的诗词歌赋;碰到稍宽的场地,还能见到有人耍着杂技,只是马车占地大,不能停下欣赏,让许朝歌可惜了好久。
“姐姐,中原也如这般繁华吗?”
“中原······”祁牧野回忆着史书对中原市井生活的描述,“中原可繁华多了,道路估计有两倍宽,十里长街,每一处都是不一样的精致。”
许朝歌心神向往,听着祁牧野的描述,下定决心:“日后,我定要去那看看。”
“待我攒够钱财,我带你和江姨一起去。”来铭朝不去中原看看,实在可惜。她倒是要看看,这铭朝的都城与史书有何不同?
“诶?那不是?”许朝歌下意识地一拉缰绳,停下马车,“那不是陈诉吗?阿娘,你看看那酒楼门口的可是陈诉?”
江姨掀开帘子,探出半个身子,眯着眼睛,不确定道:“看这身影像是,不过,诉儿不是当兵去了吗?怎会出现在此处?”
祁牧野:“眼下国无战事,又是农忙的时候,朝廷便予以假期,让士兵们归家,帮衬家人干干农活。”
“陈诉,可是当年跟在你身后的男孩?”
许朝歌:“对啊,就是那个老打翻你墨水的坏小子。没想到吧,经年未见,他都成官爷了。”
祁牧野低头含笑:“确实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他。”
她望向门口那两人:“要不我们也过去,正好现在是饭点,还能一同聚聚餐。”
许朝歌有些犯难。
“这酒楼。”她抬头看看眼前恢弘的楼宇,“很贵吧?”
“不碍事。”祁牧野摸摸腰间的钱袋子,“姐姐有钱!”
她驾着车,停在酒楼门口,立马有伙计走过来接过缰绳,搬来马凳将三人迎了下来。
“陈诉!”刚一下车,许朝歌便对着陈诉的身影大喊,见他转过身来,立马挥手示意。
陈诉与一旁男子商讨着什么,二人正退步作揖,便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眼望去,一行人在一马车齐齐地注视着他,那身着月白罗裙的姑娘正对着自己挥手。
这不是······许家那丫头吗?
识清来人,陈诉侧身也朝她挥手。
“陈诉,你怎的到这来了?”许朝歌对一旁的陌生男子行了礼,立马问道。
陈诉:“军中无事,又是农忙时节,将军便让我们回家休整。”
“许伯母。”他向江姨行了礼,又指着祁牧野问道,“这位是……”
“你忘了?这是你的祁姐姐啊,小时候你还老求着她带你钓鱼,怎么,当了官就忘了?”
陈诉笑着挠头:“过去十多年了,一时想不起来,祁姐姐恕罪!”
祁牧野连连抬手:“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况且你那时还是孩童,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她看向陈诉身旁的男子,问道:“这位郎君如何称呼?”
陈诉想起来,连忙将他介绍给众人:“这是我在途中结识的好友,姓宋,名心居。我们自打见面就相见恨晚,一直聊到尹江。”
“这位宋先生好生厉害,二岁识字,五岁能诗,十岁能文,十六岁啊,就考中秀才!与宋先生相比,我真是自形惭愧!”
祁牧野心头一震,嘴巴微张,怔怔地看着新识的男子。这便是宋心居?这便是扶大厦之将倾,救百姓于危难的大铭脊梁宋心居?
衍武二十五年,宋心居高中秀才,是大铭历史上最年轻的才子。建宁五年,宋心居担任帝师。在剩下的四十多年里,固国防,整吏治,施变法,兢兢业业,最后竟因劳累过度而死。
宋心居为人严苛,以天下为己任,日日督促皇帝为国为民。皇帝长期在这般严苛的老师的威压下,难免会有忌惮,宋心居尸骨未寒,便被抄了家。宋家满门衷心为国,最终落得这般下场。
现下宋心居新中秀才,却也刚过丧亲之痛。宋心居与辽王一同长大,其祖父在辽王府任职。奈何辽王资质平庸,又有个不待见的庶母,在宋心居的对比下,显得自己越发无用。在每日的打压和嫉妒心的作用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设了场鸿门宴招待宋心居的祖父。原想着敲打敲打这老头,以解心中不快,没成想一失手,竟要了他的性命。
宋心居是个心思深沉的人,纵然知晓辽王是真凶,他也清楚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拿他没办法,他像往常一样与辽王吃喝玩乐,日常相处,却暗地里搜集辽王的罪证,经历几年的经营,总算是将辽王绳之以法,囚于高墙之内。
祁牧野没想到自己还能亲自见到宋心居,但一想到眼前二人的结局,心中百感交集,上前一步,鞠躬道:“早闻先生美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
宋心居连忙回礼:“不敢当。”
陈诉:“今日有缘一聚,便一起吃饭吧。”
众人一齐走进酒楼。
“姐姐,这位宋先生,当真如此厉害?竟连你都如此佩服。”许朝歌也听说过宋心居的名声,世人皆称其为神童,但铭朝地广物博,神童并不少见,能让祁牧野露出如此神情的,宋心居是第一人。
祁牧野目光炯炯地看着宋心居的背影,钦佩道:“他将是国之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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