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面馆的食客越来越少,许朝歌想了一晚上,决定明日面馆几人一起吃个饭,结算一下薪水就歇业,让大家回家过年。
“朝歌。”听闻许朝歌这个打算,祁牧野笑道,“你知道你这个想法在我们这叫什么吗?”
“什么?”
“年会。”她想起往年参加年会的画面,忍不住笑道,“就是过年前请全公司的人聚餐,发些奖金犒劳员工,再加些文艺表演活跃气氛,有时候董事长也会上台表演。”
“什么叫董事长?”
“就是全公司最大的老板。”她想起五音不全还要每年坚持唱歌的董事长,把持不住,笑弯了腰,“明日你可要表演一下?”
“我才不要。”许朝歌打量着她,“看你这样子,肯定没什么好事。”
“不是~”祁牧野捏着许朝歌的袖子,“我是想起我以前的老板,他唱歌总不在调上,但他每年都要给我们献唱一首。所以每次主持人报到他名字的时候,我们都十分默契地捂住耳朵,唱完了又要装作十分喜欢的样子热烈鼓掌。”
她仰头感叹:“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违心的事情。”
“你明日要不要也唱一首?我肯定捧场!”
“不要。”许朝歌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唱歌不好听。”
祁牧野不勉强,她低头看看两人的手指,轻咳一声,握了拳头:“你可给大家准备了年货?”
许朝歌摇头:“没有,给他们发钱就好了,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朝歌,你要是我的老板,我一定干到退休。”
许朝歌笑着挽着祁牧野的手臂,婉转道:“我现在就是你的老板啊!”
她的声音灵动,眨着眼睛望向祁牧野,手心的温度似乎能通过衣物传到肌肤上。祁牧野僵着肩膀,往外挪了一寸,语调生涩:“对啊,你现在就是我的老板。真好,要是能干一辈子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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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子渡也要回家,今日恰巧是他今年最后一次来蓬门面馆。他提着一串柿饼递给许朝歌:“许姑娘,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多谢翁公子。我没准备什么礼物,不如今日这顿饭便由我请了。”
翁子渡作揖道:“我就不推辞了。”
祁牧野刚买了几盒酥饼回来,瞧见许朝歌身旁挂的柿饼,问:“这是哪里来的?”
“翁公子送的。”
祁牧野瞧了眼端坐着喝茶的翁子渡,越看越顺眼,一个人怎么能这样有风度?她又瞧了眼低头写字的许朝歌,目光流连,不免感叹:真是绝配!
“他送你柿饼,你可有还礼?”
许朝歌连眼皮都没有抬:“他今日的面食我给他免了。”
“就这样?”祁牧野惊讶道。
许朝歌抬起头,神色淡淡:“不然呢?”
“不是。”祁牧野舔舔嘴唇,“他特地给你买了柿饼送过来,怎么说你也得准备点东西还回去。面每天都能吃到,哪能当作回礼呢?”
“我们两个不会在意这些的。”许朝歌又提起笔,给这番对话下了个结论。
祁牧野哑口无言。她依靠在柜子上,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叹了口气走出门。
要不怎么说你俩是绝配呢?
她在坊间逛了许久,大家都赶着回家过年,吆喝得起劲,见着一个顾客就要往店内揽。
祁牧野挑了几样干货,特地让店家包装得漂亮些。
“郎君,包这样漂亮,可是要送哪位娘子?”店家调侃道。
祁牧野连连点头:“对对对,是送心仪的娘子的,越好看越好。她喜欢素雅的颜色,切勿花里胡哨了。”
店家拍拍胸脯,干劲十足:“包在我身上,保证让你家娘子收了笑得合不拢嘴。”
祁牧野回去的时候,几人已经在桌子上摆好了饭食,瞧见祁牧野,许朝歌唤她一声:“过来吃饭了。”
祁牧野将礼盒藏在身后,免得让翁子渡瞧见。她喘着气走上去,提防着众人将盒子交给许朝歌,一手拢在嘴边轻声道:“我给你买了,趁翁子渡还在,你给他送过去。”
许朝歌拿起礼盒大方打量着,疑惑:“既然是你买的,为何要我送过去?”
祁牧野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他又没送我东西。你想,我们两个都与他熟识,为什么他只送你柿饼?”
“为什么?”
祁牧野抬起手就想敲敲许朝歌的脑袋,碍于旁人,又悻悻地放下。“你真笨。”她吐槽道。
“你送去就是,就说你特地买的。”
许朝歌眯着眼,流露出危险的讯息:“祁牧野,你在打什么算盘?”
祁牧野摊摊手:“我能有什么坏心思?都是为了你。”
许朝歌轻哼一声就要转身。
“等下。”她又叫住许朝歌,“今日我们聚餐,要不把他也叫上?你们认识这么久,情投意合,年前最后一顿饭怎么说也要一起吃吧?”
许朝歌瞪了她一眼,拽着盒子走出前台,经过祁牧野又狠狠瞪了一眼。
“去你的情投意合。”
祁牧野就当没听见,背靠在柜子上目送着许朝歌走向翁子渡。
“许姑娘。”瞧见许朝歌过来,翁子渡赶忙放下筷子,顿首道。
“翁公子。”许朝歌将盒子放在桌子上,轻声道,“这是祁公子买的年货,托我将它送给你。”
翁子渡接过礼盒,歪歪脑袋就要望向祁牧野。
“翁公子,祁公子待你如挚友,听闻你要回去,特地去买的,但你又未送她东西,她也不好主动,便托我送到你手上。”
“她这人的心思真是让人琢磨不透。”许朝歌吐槽道。
翁子渡低头哂笑。
“她面子薄,若他人问起来,你便说是我送的好了,此事就我们三人知道。”
翁子渡笑着答应了。
“今日我们聚餐,翁公子不妨一同?”
翁子渡摇摇头:“我还是不了,眼前这碗面还没有吃完呢!”
许朝歌眼色往祁牧野那边使:“她让你去的,你若不去,她又要多想。”
翁子渡看向祁牧野,感叹:“祁兄是真心待我。”
几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许朝歌落座,眼见的许朝歌带着翁子渡走过来,几人站在桌子旁,两两对视,摸不着头脑。
祁牧野扯出一抹笑,走到汪明德身边,轻声道:“明德,今日我与你坐一起吧。”
明德:“平日你不是与许姑娘一起坐的吗?”
祁牧野嘴巴努向翁子渡:“今日翁公子是客人,理应和许姑娘坐在一起。”
明德悄悄撞了下她的肩膀,打趣:“怎么,不能和许姑娘坐一起,不开心了?”
“哪有。”她瞥了一眼翁子渡,正好视线相撞,翁子渡顿了顿,向她拱手行礼,祁牧野赶忙弯腰还礼,“她身边有翁公子那样好的人,我开心还来不及。”
几人已经在桌子四周站好了,就等许朝歌。她目光扫向祁牧野,那人却迟迟不肯抬头。“翁公子,不如你坐我一旁吧。”
翁子渡再次拱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待大家就座,明德才轻声回复:“确实,翁公子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人。”
“可是你不是喜欢许姑娘吗?怎么甘心见她与别的男人在一起?”
祁牧野啧了一声,欲言又止,捂着嘴轻声解释:“你们真的误会了,我真的没有喜欢的人。人生有那么多事情,何必拘泥于感情?”
“明德,你俩说什么呢?”叶珉仪打断他们的对话,“姐姐叫你呢!”
汪明德回过神来,望向许朝歌:“许姑娘叫我有何事?”
许朝歌道:“我是让你饭后帮我把大家的薪水发一下。桌子上的酥饼也每人都分过去,这是——”
她看了眼低头数米粒的祁牧野,忍不住笑道:“这是我托我们的祁公子去坊间买的,大家带回去与家人分享。后厨的婶婶别忘了给,她不愿出来与我们吃饭,这酥饼可不能少了她的。”
明德点头答应了。
“今日我们就吃一顿饭,待收拾好,大家早些回家。”
“谢谢姐姐!”“谢谢许姑娘。”
“各位。”翁子渡站起来,“今日托许姑娘的福,翁某得以在此与各位一聚,以茶代酒,祝各位新春吉祥,喜乐安康。”
几人纷纷站起来碰杯。
曹炎:“祁公子,你也是读书人,你也来说两句呗!”
祁牧野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听曹炎那么一吼,身子一颤,回过神来:“我的学识不如子渡,我就祝大家得偿所愿,都有一个理想的人生。”
尤其是你,许姑娘。
她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翁子渡赶着回去收拾行李,吃完饭跟大家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明德对着账本将薪水发给大家。
“祁公子,这是你的。”他将一个钱袋子递给祁牧野。
祁牧野接过,在手里掂量掂量,内心疑惑,跑角落里打开,瞬间瞪大眼睛。
“许姑娘。”她溜到许朝歌的身边,轻声问道,“我的薪水你是不是算错了?”
许朝歌正在捣鼓着春联,肯定道:“没有。”
“那怎么——”祁牧野压低声音,“会这么多?”
“那是你应得的。”她拿起春联,对祁牧野勾勾手,“和我一起去贴春联。”
“这交给曹炎不就行了吗?他人高马大的,分分钟搞定!”话虽这么说,祁牧野还是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这种事情得自己做才有意义。”许朝歌比着位置,“这样如何?”
祁牧野叉着腰观察:“再上一点。”
“这样呢?”
“再上一点。”
“现在呢?”
“有些斜了。”祁牧野干脆伸出手捻起春联的一端,往右上角挪了些许位置,“这样就差不多了,你手上可有浆糊?”
许朝歌转过身,抬头望向祁牧野,吐吐舌头:“忘记带了。”
祁牧野无语。
“我现在就去拿,你在这不要动。”她弓着腰从祁牧野的臂弯下钻过,蹭蹭地往里跑。
“给。”她跑过来,将刷子递给祁牧野,“你来贴。”
祁牧野翻着白眼接过刷子,嘴里念念有词:“还说什么自己做才有意义,到最后不还是我来贴?”
许朝歌笑眯眯地靠在墙上:“家里还是得有个高个子在。”
祁牧野又沾了些许浆糊:“你多喝点奶就能长高了。”
“不用,有你在就好了。”
贴完春联,祁牧野拍拍手去她的隔间整理她的书稿。过年得有好几天不来面馆,她得将她的资料都带回去。
“姐姐。”叶珉仪走到许朝歌身边欲言又止。大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坐在桌子旁唠嗑。
“怎么了珉仪?”许朝歌心情愉快,计算着面馆一年的利润。等算完这笔账,她就能和祁牧野一起回家过年了。
“其实有个问题,我们一直想知道。”
“什么问题?”
“就是。”叶珉仪观察着在隔间忙碌的祁牧野,轻声道,“祁公子与翁公子,姐姐到底是喜欢哪一个?”
许朝歌的思绪被打断,她停下拨动算盘的手指,扫了眼祁牧野,瞧她正专注自己的事情,才安心说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之前翁公子在我们面馆的时候,姐姐与他相谈甚欢,我们都以为姐姐心仪翁公子。”叶珉仪说得有理有据,“姐姐从不对食客多说一句话,唯独对他特殊,我们都看在眼里。”
“后来祁公子来我们面馆,眼见的姐姐对他越来越好,甚至比当初对翁公子还要好,再加上祁公子也心仪姐姐,我们都以为你与祁公子就剩一层窗户纸了。但是——”
许朝歌追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今日我又有些迷惑了。祁公子给你送的东西,姐姐转手就送给翁公子,与翁公子有说有笑,与翁公子坐在一起吃饭,我还以为姐姐喜欢的,其实是翁公子。”许朝歌正想解释,叶珉仪又说道,“可是刚才你与祁公子一起贴春联,姐姐你是肉眼可见的开心,我就想,会不会,姐姐喜欢的其实是祁公子?”
“但是既然喜欢祁公子,为何要将他送的东西转手送给他人?”叶珉仪哀叹一声,倒在许朝歌的肩膀上,“今日这顿饭,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心中乱得很。我还以为你们三人,是他喜欢她,她喜欢他的关系,苦恼我许久。”
许朝歌被她的言语逗笑,她手指轻点叶珉仪的鼻尖,调侃:“什么他他他,祁公子教你读书,你的心思都花在这了是吗?”
“姐姐!”叶珉仪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娇,“我是为了你啊。你待我们如家人,我自然是希望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许朝歌心里默默念着这个词,目光投向整理稿纸的祁牧野。那人察觉到许朝歌的目光,抬头笑着对她比了个耶。许朝歌看不懂那个手势,只是觉得。
分外可爱。
“那你觉得,我喜欢谁?”
“姐姐!”叶珉仪恼怒道,“人家就是搞不清楚才来问你的嘛!”
许朝歌咯咯笑着,余光瞥向一旁的柿饼,率先撇清关系:“我和翁公子只是志同道合的好友。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与他说话都是谈论书中所述,关照他只是举手之劳。有朝一日他若能施展他的抱负,作为他的朋友也会脸上有光。我和他只是知己,朋友,没有男女之情。”
叶珉仪站直身子,激动道:“那就是说,你喜欢的其实是祁公子喽?”
“小声点!”许朝歌下意识地捂住叶珉仪的嘴巴,余光瞥向祁牧野,果然那人正往这投来探究的目光。
她拉着叶珉仪背对着祁牧野,避重就轻:“你为何笃定祁公子——喜欢我?”
“这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吗?”叶珉仪掰着手指一件件细数,“自打祁公子来我们面馆,他就时不时盯着姐姐看,不管做什么,余光总是要往你那边飘,正常人谁会这么干?”
“万一人家也是这样看自己表妹的呢?”
叶珉仪嘁了一声:“谁会看表妹看到失神啊?除非对自家表妹心怀不轨。”
叶珉仪继续阐述道:“而且他还特别关注姐姐的事情,只要有食客说起关于你的事情,他总会引导人家说下去,说得详细点,我这么笨的人都看出来了。”
“还有呢?”
“还有啊,祁公子每日在大家面前侃侃而谈,意气风发,一见到姐姐就开始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什么惹你讨厌,若没有别的心思,谁会在意那么多?”
“最重要的是,祁公子学富五车,又是中原人。中原是何等繁华的地方啊?像他这样的人,只要能回中原,定然可以闯出一片天地,可他宁愿待在这小小的尹江。他给那么多书肆抄书,我才不信他回不去。而且,就算要在尹江,何必每日在蓬门面馆讲学?以他的学识,随便去家学社都能过得很安稳,可他偏偏要待在这,就为了能每日见到姐姐。”
“她待在这或许是为了她的表妹呢?”
“他住在表妹家,每日都能见到,谁家好人的眼睛时时刻刻都黏在别个姑娘身上的?”
“还有啊,正经人谁会天天夸别个姑娘,夸到我都听不下去了。”
许朝歌莞尔一笑:“这些你都看出来了?”
“不止我,大壮,明德明理都看出来了,所以那日祁公子问姐姐喜欢什么样的人时,他们才这么说。祁公子说得漂亮,故意把话题往翁公子身上绕,把我给骗过去了。”
“往翁公子身上绕?”
叶珉仪点点头:“对啊,我说姐姐会喜欢博学广知,谦逊有礼的男子,祁公子就问,是不是像翁公子那样的。”
“你如何回答?”
“我自然说是啊,当时我被忽悠住了,都忘了他喜欢你。”
许朝歌点点头,转身盯着念念有词的那人,心中就跟灌了蜜似的。
笨蛋祁牧野,难怪最近那么反常。
“姐姐。”叶珉仪探过头来,“你在看祁公子吗?”
许朝歌挪开叶珉仪的脑袋,嘴硬:“我是这的老板,我要看哪里还需你同意吗?”
叶珉仪嘻嘻笑着:“自然不用,姐姐要看多久我都管不着。但是,祁公子知道嘛?”
“知道什么?”
“姐姐也喜欢他呀?”
“谁说······”她垂下眼皮,从袖口掏出几枚铜钱塞到叶珉仪手中,“拿去买糖吃。今日之事不要与外人说。”
叶珉仪喜滋滋地收下:“那是自然,姐姐不让我说,我绝对不告诉任何人。”
接下来这几章,是我最喜欢也是反复看了好几遍的情节,希望你们也喜欢(包括这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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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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