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家?那他爸早他妈小命休矣,这境况哪还活得到明日天亮?!情人?可……宿舍里算上他爸,一共才住了四个人,四个大老爷们,哪个是同他爸有一腿的?!
陈竟不但强挣不开,四肢也好似魇住了动弹不得,登时觉察出不对,已开始疑心起压住他的不知是人是鬼……甚或是人鱼?
可……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他爷**熏心,要么是图新鲜,找一条公人鱼做相好也便罢了,可他爸哪能同他爷相提并论?他爸是正儿八经上过学、念过书,干实业的知识分子,怎么也要干名不正、言不顺、没法理的这档子事啊?!
且退一万步说,就是他爸人面兽心,要子承父业……难不成人鱼是地里的大白菜吗,想找就能找上?!这年头可没有姨太太了,这就是犯流氓罪啊!
陈竟眼不能睁、口不能言,直是冷汗涔涔,却只能受着,甚至于说是细细体会他爸的流氓罪罪果拿冰冰凉凉,过过水的粗铁钎子似的手指头在他胸口打圈,一遍遍写着他爸“陈光中”的大名。
陈竟亲眼看不着,却觉着他爸流氓罪罪果的手指头跟刀片子似的,直往他左胸膛的心口割,好似下一霎便要给他……给他爸来个黑虎掏心,替国家、替法律提早结果了他爸。
陈竟头回想骂都骂不出来,全憋在心里头……他妈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且这回说不成话,还不如上“捉龙号”直面他爷相好,至少性命无虞,且能说话了,周旋的余地也大了,哪能像这,着急也是干着急,害怕也是干害怕……陈竟思来想去,实在是没招了,索性心下一宽,心道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按道理说,他爸当年不但是活着从前苏联回来了,而且是肢体健全、精神正常地从前苏联回来了,那他这好儿子还怕什么?
陈竟已是听天由命,他爸的流氓罪罪果却得寸进尺,便好似陈竟即使是从头至尾都动弹不得地在床板子上当死鱼,他爸的流氓罪罪果也把得出他心里头这点小九九。陈竟听见一声男人的低笑,且是饱含了某种叫人不安的凶险意味。
他爸的流氓罪罪果进一步挤上陈竟这张不足一米二的狭窄的床板子,床板子不堪重负,钢架构接缝处发出锐鸣似的撼动声,陈竟遽然叫他爸的流氓罪罪果给翻了个个儿,面朝下、背朝上……继而他爸的流氓罪罪果用好似能把他给开膛破肚的手掌,用一种在这样情境之中,堪称可怖的柔情走过陈竟的脊椎。
陈竟登时警钟大作,再装聋作哑不能,竭力要从困顿之中挣出,可正是同时,陈竟也听见床下趿趿的脚步声,正朝他走来……陈竟禁不住一愣,这又是谁?
可他妈不管是谁,他爸的流氓罪罪果不会是要在这四人宿舍间,堂之于公地同他爸切实落实这流氓罪吧?!
陈竟大悚,正是两头分神两头顾,一时不着预备,冷不丁叫他爸的流氓罪罪果狠狠一口咬在他可怜见的后脖子肉上,立马一声“我操!”,居然破口骂了出来……陈竟登时鲤鱼挺身,但觉那铁钎子似的手尚在背后,擒住他皮肉,仍在陈竟耳边鬼森森地笑道:“好,好……陈光中,陈光中。”
在他爸的流氓罪罪果的口吻之中,除却悚然,好似还包含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意甚至于恨意……为什么要连唤他爸的大名?难不成这还会是什么秘密?
可陈竟全然无暇作他想,终于脱得魇情,一个打挺滚起来,却见趿拉趿拉到他床前的却竟是张向阳,甚至还亮煌煌亮着灯,同住的两位苏联专家也还没有回来,看样子是他根本睡了没多久,不知有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且不知怎么回事,张向阳竟看上去比陈竟睡前还精神些,好似看见了什么好东西,陈竟正要发问,张向阳已向陈竟招招手道:“光中,快……你快过来和我一块看看,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陈竟叫这一茬接一茬搞得完全摸不着头脑,一边暗道奶奶的,猴年马月能天亮?一边依着张向阳一同到狭窄的舷窗前,张向阳连忙给他指了仔细位置,可陈竟稀里糊涂一看,只见夜中正与起航的“伊万·帕帕宁号”渐行渐远的、幽阒的摩尔曼斯克港。
陈竟道:“乌漆麻黑的……你叫我看什么?”
张向阳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没睡醒?眼睛擦亮了,那么大的大家伙,你都看不着啊?!”
陈竟听得一愣,连忙再向张向阳细指的方向仔细看去,果然在夜色之中,看见一片庞巨有如船坞的舰影,默然地停靠在摩尔曼斯克港口,轮机已然熄灭,陈竟只看得到大约的轮廓以及舰首鲜明的白色舷号“063”。陈竟登时愕然道:“这是库兹涅佐夫号航母?!”
张向阳奇怪道:“库兹涅佐夫号?这不是第比利斯号吗?”陈竟一愣,连忙推说口误,幸好张向阳兴头正盛,同他笑道:“‘第比利斯号’还没正式服役,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在黑海做试验……没想到咱们运气这么好,竟然能在摩尔曼斯克港看见。”
陈竟有惊无险,已立马琢磨清大约颇有名气的“库兹涅佐夫号”在这年头当是还叫“第比利斯号”,接着两人闲聊几句世界各国的航母发展……陈竟虽略有涉猎,可其中有三十年之代差,技术日新月异,生怕说漏了馅,更不敢多说。
也恰是张向阳始终把脸颊贴在冷窗边,翘首端详着那在夜中朦胧的巨大舰影,才没有留心给陈竟。可陈竟看着张向阳这副样子,却联想起小时候看的三毛漫画里头,冬天在富人家窗前,看着人家吃大餐,用火炉取暖的三毛。
陈竟一时无言,张向阳慨上心头,同陈竟叹道:“苏联这么多年在‘潜艇派’与‘航母派’之间举棋不定,搞得国内也是两头犹疑,不过幸好是没钱,两头也都没怎么搞……可犹疑来犹疑去,看来苏联最终还是要与美国一样重点研究航母了。”
陈竟保守道:“航母的确是国之重器。”
张向阳半晌默然,半是兴头半是怅然道:“看来未来的世界势必是航母的……苏联的‘第比利斯号’马上就要正式服役,1143.5型航母的次舰‘里加号’去年已下水,去年还开工了‘乌里扬诺夫斯克号’……核动力蒸汽弹射航母!美国的‘林肯号’,尼米兹级航母五号舰……今年恐怕也要正式服役了。”
公是公,私是私,虽他爸的公不是他的公,但父子俩有什么过不去的,陈竟暂搁下他爸留给他的流氓罪烂摊子,饶有兴味地同张向阳聊起世界发展来。
也许人只有回首向前,才能察知出历史的存在——一九**年,“伊万·帕帕宁号”上的他爸与张向阳,恐怕都断然不曾料想到,两年之后苏联解体,更名为“库兹涅佐夫号”的“第比利斯号”归入俄罗斯北方舰队,未完工的“乌里扬诺夫斯克号”拆作废铁出售,“里加号”更名为“瓦良格号”,以港商的个人名义,从黑海辗转回国。
陈竟出去和张向阳抽了两根烟,搓着他爸留下来的白锡烟盒子,揣着一肚子糊涂账,同张向阳从太平洋说到大西洋,从大西洋说到北冰洋,最后含混着烟口笑呵呵道:“再努努力,再加把劲……人定胜天,万事开头难,熬过开头,什么事办不成?”
但于公,这话没有问题,可于私,这话就见仁见智了。甫一回去,同住的苏联专家还算友善,同他哥俩打了个招呼,陈竟才终于冷不丁记起来……他没学过俄语。
想来他爸这一代大学生,尤其是有资历来前苏联出公差的,大学外语一律学的都是俄语。张向阳立马端出热情作派,陈竟是字字句句如听天书,才盘算要溜号,张向阳却一把把他扽住,笑呵呵道:“光中,你说是不是?”
“……”陈竟僵道:“是……是!”
见张向阳正不断给他使眼色,揣测来约是一来他们坐人家的船,二来他们人单力薄,以后还有的是时候要处,还不作作人情世故?正是火上浇油,陈竟一个头两个大,险险逼出一个俄式弹舌音,继而火速按住张向阳低声窃窃道:“老张,我肚子疼……拉稀,憋不住了,我先走一步啊!”
作假把式在外头几经辗转,折腾半宿,陈竟终于是在临近天明前,在同住的苏联人和张向阳都睡得直打鼾后回到了自个儿逼仄的硬板子床上。
陈竟大松一口气,更没有半点睡意,借舷窗微光,正反端详着他爸留下的白锡烟盒。
如果张向阳说得不假,那这烟盒子的一手主人一定是他爸——一来看这东西不像是古董,二来如果是他爸在香港的朋友送的礼,哪有送二手货的道理?
可问题是如果这烟盒子的一手主人是他爸,后来是怎么落到克拉肯的手里头去了?且克拉肯既说当年他也在船上,那克拉肯是在船上做什么的?当年的名字还是克拉肯·古斯塔夫吗?
不过幸好虽然陈竟想不明白,可天快亮了,回到“进化号”上,他可以直接去问克拉肯,不论克拉肯肯不肯回答,他也不是白痴,总能揣测出点什么的。
左思右想之中,陈竟迷蒙地睡着了,睡前尚在思索……如果从指向性这一方面来看,“伊万·帕帕宁号”应当要优于“捉龙号”,“捉龙号”已他奶奶的是老黄历了,他在“捉龙号”与“进化号”两头倒,正好似没头的苍蝇,蒙都蒙不到正道上去……可“伊万·帕帕宁号”至少目前明确地指向了克拉肯·古斯塔夫,这位他爸当年的“旧识”。
他需要证据,恰好这个白锡烟盒正是证据。
改个bug,库兹涅佐夫号以前名真多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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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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