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琥眸中异光流转,似寻常般问向金园长:“你们认识?”
“啊?哈哈哈,就见过几次,愉愉家里跟我是故交,但我工作忙,很久没再聚过了。”金园长看林愉快把上下眼皮眨抽筋了,忙模棱两可地敷衍道。
“对对对。”林愉疯狂点头,“真没想到金叔叔还能认出我。”
她干笑两声,掩盖紧张。
“这样啊......”何明琥并非不通察言观色,隐约感知到几分林愉的心虚,却将怀疑轻轻按下,“那等会一起去吃个饭吧,正好快到晚上了。”
小林此人确实有古怪,但这小孩是他妈找来的,若无直接证据,不该过于猜忌。
何明琥自认行事要大大方方的,处处杯弓蛇影也太小家子气了。
“这就不用了。”林愉当即拒绝,佯装为难,“我晚上还有直播,得快些赶回去,谢谢何大哥的好意。”
“那行,我让人先送你走。”何明琥没多强求。
金园长则顺势向章助理使眼色。
“何总,咱们还有一部分地方没视察完,您要继续看看吗?”章助理拿出平板,调出动物园的平面图。
“不用了,左右这地方是我妈派人安排的项目,她有善心,愿意救助动物,我也跟着沾个做慈善的光了,直接让财务部打这个季度的资金吧。”何明琥最近常失眠,神采奕奕、沉稳自如的面具下是麻木与疲倦。
等等......
他忽然指向平面图上一处空白的地方:“这里应该有建筑吧,我小时候去过的。”
“那是管后勤的,现在正翻修呢,所以没标出来。”金园长见对方精确瞄准灵兽们的老巢,吓得不行。
“离得也近,我去看看。”何明琥暗藏试探。
章助理怕暴露,情急之中没有去仔细探究他的本意:“施工现场有一定风险,要不还是等翻新后再去吧。”
果然。
他又被阻止了。
何明琥掩埋心中的异样,摆摆手:“说得也是。嗯,金园长,今天就到这,不用送了。”
从小到大,他除了偷偷去过一次后勤楼外,其余时候全会被各种人以各种理由阻拦,那里就像片独属于他的禁地。
“终于走了。”金园长瞅着何明琥一行人远去的身影,长舒口气,“小琥越来越大了,心思也越来越精,真是不好糊弄。”
“可不是,就那几个眼神给我吓得不轻,到底是何大姐的孩子啊。”几个动物园员工七嘴八舌,纷纷附和。
金园长擦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因动作太大,脸边的肥肉缓缓抖动:“行了行了,大家散了吧,轮班的人记得变回本体,把烂七八糟的习惯都给我藏好了,等会还要拍宣传视频呢”
灵兽管理局为赚取经费,会定期开放动物园的参观名额,有时候还与几所高校、中学签订合同,用于实习或游学。而金园长本着能有点钱是点的心态,于前年组建网络宣传小组,经营账号,好给局里的小金库添砖加瓦。
华国各地建立灵兽管理体系不过二十年,经费有限,从西北、东北、华中、华北、华东、华南、西南灵兽管理局再到特别地区灵兽署,皆有副业。
每次想到这些,表面是动物园负责人、实际是管理局财务办公室主任的金园长就惋惜他是只金雕而非熊猫。
当熊猫多好啊,变回本体往哪一杵,哪怕长得跟三角饭团似的,经费都哗哗来。
哎?
金园长后知后觉,突然反应过味了。
愉愉最近好像在搞直播吧,效果还挺不错的。
“快快快,来个人,快去局里找谁问问林愉的电话。”要不是他的本体太胖,飞起来费劲,他恨不得直接飞去林愉身边,把这位财神拐来,“算了,我自己去。”
*
林愉还不知自己即将被招安,依旧徜徉在人类常识学的苦海中。
做数学题太费脑子,她便从简单的学起,按照美术赏析这一科目中罗列的电影清单,找出几部经典动画电影看。
“小美人鱼?”布安怀走进她的办公室打印材料,瞥见电脑屏幕上的影片,打趣道,“你还挺童心未泯的。”
“是考试内容啦,可能会考到剧情梗概和观后感。”林愉单手托腮,有些不解,“人鱼公主是人鱼,我也是人鱼,但我对王子为啥没感觉啊。”
布安怀故意逗她:“愉愉啊,你是胖头鱼,按照人类的观念来说,你的真命天子不是王子,而是大饼子。”
“那咋了,我对大饼子的观感都比王子好,大饼子至少顶饱,但小美人鱼为了和王子相爱却要付出代价,凭什么啊。”林愉对感情一窍不通,难以理解。
“谁知道呢,我小时候听过的童话版本可不是这样的。”布安怀耸耸肩。
幼时,布安怀便立志躺平,在看过几篇故事后,竟觉得学公主们嫁人不错,是一劳永逸的好事。如此想法,可把布妈妈吓个半死,跟布姥姥一合计,着急忙慌地为小安安创作卷王版童话。
其中最令布安怀印象深刻的当属《海滴闺女》。
该文讲述了海家屯的小美人鱼翠花勤奋好学,在皇位争夺战中打败其他兄弟姐妹,解决反派暴动,释放奴隶,励精图治的故事。
结果布安怀语出惊人,问翠花女王为什么要努力,为什么不能让把奴隶划出三六九等,施舍大奴隶、压榨小奴隶,并规定奴隶的孩子也是奴隶,这样所有奴隶就能一直伺候她
那一刻,布妈妈突然觉得女儿安心嫁人也不错,总比当路灯挂件强。
幸好,布安怀在懂事后明白了靠结婚也无法永远当咸鱼,遂发愤图强进入办事处工作,冷脸薅灵兽管理局羊毛,能花局里给的经费就不自己掏钱,去局里开会时能多吃茶点绝不空着肚子,在躺平事业上干劲十足。
“我还是喜欢这个版本。”林愉无比艳羡布安怀。
毕竟在没通过人类常识学考试之前,她都不能算正式员工,待遇比人家差了一大截。
想到那些错过的茶点,林愉就感到异常沉痛。
薅羊毛这事,可以不做,但不能错过。
她叹口气,去楼下给毛孩子们喂饭,放松一下心情,边往猫碗中倒猫粮,边喵喵呜呜地给松饼讲《海滴闺女》。
松饼不懂什么叫人鱼,但它在理解什么是奴隶,哦,奴隶就是世世代代听别人话的人,奴隶的孩子也是奴隶。
天啊,它怎么觉得它与妈妈就很像主银的奴隶呢?
“怎么了,又不吃饭,那妈妈就勉为其难地帮你吃吧。”预拌粉已经吃完自己碗中的猫粮,见傻闺女呆呆的,便又开始在对方的盆盆里狼吞虎咽。
松饼怅然:“妈妈,我们和主银之间已经隔着一层可悲的厚壁障了,猫生的意义就是这样吗?”
“不,女儿,当然不是。”预拌粉摇摇头。
“那是什么......难道,猫生也可以是旷野吗?”松饼好似喵喵哲学家。
但预拌粉是纯粹的大馋猫:“旷野是啥?我是说,猫生的意义应该是去柜子里整点猫条。”
“啊?”松饼绝望的闭上双眼。
猫生,不该如此。
它回想起林愉初次直播时,那只大橘猫的故事。
好,就这样!
松饼走出猫猫们住的隔间,昂首挺胸,向猫咖的外厅进发,它要光明正大地从正门离开,告别温暖的家乡,去占领街区,统领小吃摊。
大猫兴,喵喵王!
可惜松饼创业为半而中道遇见一对带孙女的大爷大妈。
原本猫咖为保证猫猫安全,禁止小孩入内,可夏日暑气重,大爷见孙女又渴又热,就想来买杯冰饮,嘴上讲是买完就走,却借着稍微歇会的借口蹭空调与免费蛋糕。
“爷爷,奶奶,要不还是走吧。”小孙女已经识字了,坐立难安。
“咱们花钱了,顾客是上帝,他们还能赶人啊。”大爷没把规定当回事。
而大妈则忙着把桌上的纸巾装进背包,安慰小孙女:“就是,放心,有奶奶在呢。”
孩子无话可说,尴尬地只搭了个椅子边,默默扣着手,惴惴不安,但大爷却坐得四仰八叉,俨然把这当自家客厅,开始远远伸出一条腿,外放刷视频。
松饼来不及躲避,被大爷绊住,大爷也吓着了,差点踩到它。
“啊——”它尖叫一声,到处乱窜。
“松饼饼,没事吧。”林愉闻声放下猫砂铲,从隔间中飞奔出来。
松饼瑟瑟发抖地躲在一个年轻女生的脚边:“有刺客......这个老登想谋害本王。”
“好了好了,乖。”布安怀把它抱在怀中,语气不善,“喂,那边那两位,你们怎么还在这?”
“他们一直没走,还拿了店里的纸巾。”年轻女生心疼地给松饼开了支猫条,与同伴一起指出老夫妇俩的不文明行为。
可那两人振振有词:“我们花钱了我们走什么,你个年轻人能不能尊老啊,还是说你这店就是故意的,想拿猫讹我家的钱。”
“我们店里有规定,你们快走。”林愉作势就要赶人。
“干什么干什么,你还想打我啊?”大爷耍无赖,破口大骂,“我怕你啊,老伴,打电话给儿子,就说咱受欺负了。”
顿时,店中只余这人的嚷嚷叫喊与小孙女细碎的哭声。
布安怀将松饼放在其他顾客手里,上前拉开林愉,随后往地下一倒——
“哎呀打人啦,老头老太太打人啦,还有没有天理啊!”
她边说边拍手,感情饱满,摇头晃脑。
众人惊呆。
但本体是奶牛猫的布安怀觉得简直进入了舒适区。
哈哈,没有人比她更懂发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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