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寨之中,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
靳楠轲身形颤抖,双腿一软跪在了魏时崇与蔡泱面前,他心中清楚,与辰朝私自买卖丝绸的勾当已然败露。
魏时崇看着跪在地上的靳楠轲,他本想着在与蔡泱大婚之后再亲自处理这些预留的贪官污吏之事,却未曾料到,此次私访到这偏远小城,便已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端倪。
他暗自思忖,这小城不过是冰山一角,若城与城之间相互勾结,狼狈为奸,那整个辰朝岂不是要陷入混乱的泥沼之中?
念及此处,他不由得冷笑一声,笑声中满是嘲讽与冷峻
“靳楠轲,你可知这丝绸买卖之事,背后牵扯甚广,你以为能瞒天过海?”魏时崇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一个一个字地砸在靳楠轲的心间。
“如今本王尚且未与辰朝结亲,私贩丝绸之物,可说,谋逆之罪。”他眯了眯眼。
靳楠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他不敢抬头直视魏时崇的目光,只是不停地磕头,口中求饶道:“大王,小的知错了,小的是被猪油蒙了心,求大王开恩啊。”
蔡泱站在一旁,蛾眉微蹙,她身为辰朝长公主,自幼生长于宫廷之中,深知此事若不妥善处理,必将后患无穷。
她伸手轻轻抚了抚腰间的令牌,那令牌在这昏暗的房间里闪烁着幽冷的光。
靳楠轲咽了口唾沫……
“如今本宫尚有辰朝长公主令,你莫要心存侥幸。若是我下令彻查边陲事宜,你那些同谋,一个都逃不掉。你若趁早交代,或许还能饶你一命。”蔡泱的话语虽然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靳楠轲闻言,身体猛地一震,他知道蔡泱所言非虚。
这长公主令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一旦下达彻查令,自己和那些同伙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心中挣扎片刻,终于缓缓开口,道出了与他一同参与丝绸私卖的官员名单以及交易的诸多细节。
魏时崇静静地听着,蹙眉。
这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
他瞥了一眼蔡泱,女子神色淡漠,平静却决绝。
……
日落之时,魏时崇与蔡泱漫步在小城的街道上。
“今日之事,是本王唐突了。”魏时崇打破了沉默,轻声说道。
蔡泱微微仰头,看着他,缓声道:“这是辰朝与柔伊共同的事,大王无需介怀,我已修书一封给皇兄交由他处理,辰朝近来内部局势变动,别连累了柔伊才是。”
“说到底还是本王的疏忽,政事上,本王确实考虑不周,竟让这边陲之地出了差错。”
蔡泱见他叹息,目光移到别处:“你我完婚后,地方上可增派些人手看护,以与辰朝和亲为由派国都城内兵马司巡回边关,可加强国都对边陲地狱直接统辖。”
她顿了顿:“来之前略有耳闻柔伊的选官调任与辰国相像,不知眼下的办法可否对柔伊有用,若是无用,就当向大王谏言了。”
魏时崇微微诧异,笑了一声:“你一介女子,竟也懂得政事?”
“本宫是辰朝长公主,理应为蔡氏江山出力。”她淡淡道。
魏时崇挑眉。
“以后就不用操心政事了,一切有我就好。”他道。
他停下脚步轻轻握住蔡泱的手:“我只是不想这柔伊被奸佞之人所毁。但你在柔伊永远不会如此。”他的目光柔和。
不让她干涉国事吗?
蔡泱在心里笑了一声,也罢,她终究是外族人。
“嗯”她点头,不再开口。
蔡泱身子骨自幼便柔弱,这一路的颠簸对她而言着实是一番磨难。
魏时崇看着她愈发苍白的面容,心中也是担忧,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带着她共骑一马奔波于去往柔伊的路途。
“蔡泱,启程后将你送回车队,留下本王的精锐看护,本王与几个僚属先行一步,快马加鞭赶往柔伊。”魏时崇的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落在她身上。
蔡泱心里松了一口气,轻轻点头同意。
她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自己这副身子,拖累他的行程不说,她不知还能不能撑住。
男人看着她笑了一声,娇柔女子。
魏时崇将她送回车队,琉霜早已在车边焦急地等候。一见蔡泱,琉霜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夺眶而出:“殿下,你怎么样啊?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啊!”
蔡泱微微浅笑,轻声安慰道:“没事,琉霜,莫要担心。”
魏时崇站在一旁,嘴里衔着一根草,眯着眼看着蔡泱,对琉霜说道:“她身子太弱,你要好生照应。”那语气里虽有命令的口吻,却也是对蔡泱满满的关怀。
“柔伊女子个个身强体悍,她这样,本王倒是担心得很。”
他扯了扯缰绳,看着身前瘦弱的中原女子。
……
车队缓缓前行,蔡泱坐在车内,透过车窗看着魏时崇远去的背影。
魏时崇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可每到一处停歇,他总会不自觉地想起蔡泱柔弱的模样,一颦一笑叫他心中牵挂不已。
蔡泱在车队中有琉霜的悉心照料,身体渐渐有了些许起色,面颊也红润起来。
……
辰朝皇宫。
自蔡泱和亲远去,蔡壑仿若失了灵魂。
往昔那朝堂之上意气风发尚能与臣子侃侃而谈君王不见了,如今他只是整日对着御书房的墙壁发呆,臣子们激烈的争论在他耳中不过是恼人的嗡嗡声。
每念及辰朝的未来,他满心挫败,觉得自己无能至极,似乎辰朝的气数将尽于他手……
戚郝景眼睁睁看着蔡壑这般消沉,心中犹如被无数细密的针深深刺入。
她深知蔡壑对自己、对戚家的厌恶,然而此刻却也明白能陪伴在他身边,助他振作的,唯有自己。
这日,戚郝景亲手炖了补汤端着走向御书房。
推开门,只见蔡壑对着满桌的折子眼神空洞,仿若木雕泥塑。
见她进来,蔡壑眉头立刻皱起,语气冷淡地问道:“你来何事?”
戚郝景强作镇定,将补汤轻轻放在桌上,柔声道:“陛下莫要过度操劳,臣妾炖了些汤,皇上喝些补补身子。”
男人蹙眉。
蔡壑不愿与她多做纠缠,转头便欲继续对着折子发呆。
戚郝景见他如此,心中虽苦,却还是主动开口:“这些折子,可是臣子们向皇上谏言广设后宫之事?”
蔡壑微微点头。
也是,这是后宫的事,合该让她知道。
戚郝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缓缓说道:“臣妾以为,此时广设后宫,虽可在一定程度上平衡各方势力,然辰朝如今内忧外患,若贸然纳妃,恐后宫纷争不断,分散皇上精力,于朝政并无太多益处。但若是全然不应允,臣子们恐会心生不满,于皇上声誉亦有损伤。”
蔡壑听后,眉头拧得更紧,他如今在这风口浪尖,实在是左右为难。
沉默良久,他道:“这是后宫之事,便交由皇后处置吧。”
戚郝景点头应下,她知道,这是他对自己的一种信任,尽管这信任如此勉强,如此冰冷。
戚郝景回到自己的寝宫,望着桌上那一堆举荐的贵女的花名册,心中五味杂陈。
突然,她的目光定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戚郝元。
那是她的一位堂妹,记忆中那个天真烂漫、面容姣好的女孩。
她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她心中明白,母族这是在嫌弃自己办事不力,借推荐堂妹入宫来警告自己。
若自己还不能全心全意为戚家谋取利益,这皇后之位,乃至自己的一切,随时都可能被家族舍弃。
她瘫坐在榻上,满心都是无奈与迷茫。
一边是那个自己满心爱慕却对自己只有厌恶与疏离的蔡壑;一边是那沉重无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家族责任。
她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中央的飞蛾,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挣脱这束缚。
戚郝景强打起精神,着手处理广设后宫之事。
御书房内,气氛静谧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压抑。
内侍轻手轻脚地递上一封密信,蔡壑接过,看到熟悉的笔迹,心中一紧,这竟是远嫁和亲多日的妹妹蔡泱的家书。
展开信笺,目光随着那些娟秀的字迹游走。信的开头,蔡泱絮絮诉说着路途上的琐事,塞外的风沙如何迷了眼,字里行间满是对兄长的思念与牵挂,还不忘叮嘱蔡壑要保重身体,勿要为她担忧。
蔡壑看着这些文字,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这个从小在自己身边撒娇的妹妹,如今却远在异国他乡。
然而,当目光移至信的末尾,蔡壑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蔡泱详细提及,在魏时崇带她前往柔伊边陲小城时意外发现那座城联合一众边陲城垣与辰朝私贩丝绸之事。而且,看那丝绸的料子,似乎是出自刚收复不久的南疆。
蔡壑深知此事关联两朝太平,绝非小可。他的眉头紧紧蹙起,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与冷峻。
他登基伊始,根基尚未稳固,就有人这般迫不及待地钻空子,这无疑是公然在他的眼皮底下挑衅,狠狠地打他的脸。
蔡壑心中暗忖,这背后若无身居高位之人撑腰,那些边陲小卒哪有如此胆量行事。而如今朝中势力最大者,莫过于皇后母族戚家。
他不自觉看向桌案上那碗凉了的汤水,眸中寒意阵阵。
抬手就将那碗向地上摔去,噼里啪啦的碎了满地。
戚郝景这个女人,温柔贤淑给谁看,她以为自己聪明,阿泱是因为谁的多嘴多舌的劝谏毅然决然去柔伊和亲的,他心知肚明。
男人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他与戚家之间本就因政治联姻而嫌隙丛生,若此事当真与戚家有关,那便是新仇旧恨交织。
他想起与戚郝景的种种过往,那冰冷的政治婚姻,戚郝景贵为皇后,而他对戚家的势力膨胀也一直心存忌惮。
戚郝景听闻蔡壑在御书房大发雷霆,急忙赶来。
踏入御书房,蔡壑抬眼看向她,目光中带着审视与怀疑,冷冷地问道:“皇后,你可知南疆丝绸私贩之事?”
戚郝景心中一惊,她虽对家族之事有所耳闻,但并不知晓详情。
她当下回道:“皇上,臣妾并不知晓,此事若有不妥,臣妾愿与皇上一同彻查,若真有戚家之人涉事,定不姑息。”
蔡壑冷哼一声:“希望皇后所言属实。”
戚郝景抬眸望着他,鼻尖一酸。
她忍着泪,声音也有可察的颤抖:“臣妾一心为陛下,陛下为何不能信臣妾一次。”
她在质问他?
蔡壑眉心拧紧,看着她瘦削的肩头和头上繁琐的冠子,那么小的身量不知能不能戴好这么沉重的东西。
他忽然心上绞痛,抚着胸脯转过身去。
戚郝景低着眸,未察觉他的异样,只当是他厌恶极了她不愿同他说话。
她慢吞吞起身,随手理了理衣袍:“臣妾告退。”
“臣妾失态了,望陛下不要责罚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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