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室相谈

雨势渐大,廊下的灯笼被风吹落,夹杂着雨声滚下台阶。

禅房后窗处,一个娇小的身影翻窗而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从屋内又扛出一个人来。

宽大的蓑衣将人裹得严严实实,被这娇小身影扛在肩上,顺着后方的狭窄小路离开。

她满心盯着前面的路,并未察觉蓑衣底下被绑着的双手悄悄抬起,朝角落处比了个手势。

黑暗中有人悄然离开,有人暗中跟随。

小半刻钟后,后窗再度被推开,花垂衣轻轻一跃跳出窗外,她神情冷肃,迫不及待想赶往佛塔。

但看了眼秋沉鸾被带走的方向,她还是咬了咬牙,先潜到关风词院外等候。

未多时,小院之中,数道人影接连离去,都朝着不同方向。

走在最后的关风词若有所察地朝暗处投来一眼,花垂衣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待确认他往佛塔的方向去了,才抄了条近路先行。

今夜雨大,寺中看守的禁军也不免懈怠,躲入檐下避风处歇息。

乐歌将秋沉鸾一路扛进了佛塔,径直上了顶层,随手推开一扇门将她扔了进去。

这一下将她砸得生疼,秋沉鸾眉心不由得皱起,死死抵住唇边的痛呼。

乐歌似乎也没想到砸得这么重,忙蹲下想要来扶她,但犹豫片刻后,又缩回了手,嗫喏道:“秋姐姐,对不住了,但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若我今夜大仇得报,必定将你安安稳稳送回去,绝不牵连到你。”

“若是不成……你死在这儿,那位关公子必然会为心上人报仇,不会放过他。至于我欠你的,来世做牛做马再还给你。”

说罢,她跪下重重朝着秋沉鸾磕了三个头,随即转身离开。

待脚步声远去,秋沉鸾才睁开眼,龇牙咧嘴地小声抱怨:“这姑娘力气原来这么大么?一口一个秋姐姐叫得亲切,摔我的时候倒是轻点儿啊。”

她动了动手腕,绳子绑得很紧,压根挣不开,费力挪动了半晌,也不过是把自己从狼狈地躺在地上变成了狼狈地靠着柱子。

想到方才头重重砸得那一下,秋沉鸾忍不住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确认没被撞出脑震荡,但撞出个大包是跑不了了。

她简直欲哭无泪,这个月过得真是倒霉到家了,她是不是该去前面大殿给菩萨上几炷香?

秋沉鸾痛定思痛。

回去以后,她一定立马改新书大纲,主角换成她自己,从恨海情天文改成开挂爽文,她只需要勾勾手指,财富权力美男老天就通通奉上,什么小波折大波折全都去见鬼。

她悟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檐下的铜铃声在雨夜变得沉闷,一切不寻常的动静都湮灭无声。

都这么久了,关风词怎么还没来,不会真不管她吧?!

正腹诽着,门口传来锁链拉扯声,乐歌走时只将门上的锁随手缠了几圈,并未真正锁上,此刻很快被人解开。

秋沉鸾悬起了心。

虽然今夜是她主动踏入圈套,想要借此机会找出那背后之人,但她心底还是忍不住紧张。

门被推开,修长的人影挟着寒风从门外走进,又反手将门关上。

秋沉鸾看不清来人,只好试探着开口:“关风词?”

来人走到她近前,半蹲下身,垂眸看她,“是我,秋姑娘真是好兴致,大半夜的亲自唱了这么一出戏,玩得可过瘾?”

“你见谁唱戏把自己搭进去的?”秋沉鸾当然不肯承认,挣扎着朝他示意自己的处境,“快快快,快给我解开,我手疼。”

这句是真的,绳子本来绑得就紧,她刚动来动去,手腕估计已经磨红了。

秋沉鸾疼得真心实意,没发觉最后这几个字带上了些娇嗔的意味。

关风词沉默须臾,拿出随身的匕首三两下割断了她手腕上的绳子,不等她催,又将她脚上的绳子割断,站起身来,朝她伸出手。

但两眼一抹黑的秋沉鸾压根没看见,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腿,自个儿扶着柱子麻溜起身,长舒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关公子光风霁月,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关风词若无其事地握了握拳,随后将匕首塞进她手中:“毕竟在下非卿不娶,岂会置之不理,何况你特意留了线索,不就是等着我来?”

她摸到匕首柄上的宝石,心中满意,虽然有了花垂衣给的那把,但宝贝她可不嫌多。

藏进袖中后,假装听不出他前半句话里的阴阳怪气,呵呵一笑:“还是关公子深知我心,那接下来……”

“我已经派人跟着她,她既然将你带来此处,必然还会回来,且在此等着,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等候的时间总是漫长,她心里又琢磨起原书剧情的事来。

这几日太忙,她差点忘了那个“皇帝夫君”。

说到皇帝,秋沉鸾心头一动,撞了撞关风词的胳膊:“嗳,听说当今圣上一直未立皇后?”

关风词觑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反问:“怎么,秋姑娘对后位感兴趣?”

“不不不,我只是对八卦感兴趣。”

她打着哈哈应付过去,见关风词好像并没有因她提到皇帝生气,胆子也大了些。

不过皇帝已有太子,但书中设定阿远并无子嗣,才会传位于堂弟,那阿远必然不是如今这个皇帝。

可是太子不是才五岁吗?肯定也不是他。

秋沉鸾的目光缓缓投向关风词,黑暗里,她只能隐约看见身边人的高大轮廓,心头一动,突然起了怀疑。

不是说皇帝曾有意传位给关风词,难道是他?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关公子……”

他忽然出声打断:“换个称呼,做戏就要做全,寺中人多眼杂,太疏远了容易被人怀疑。”

秋沉鸾莫名其妙,之前有外人在时,她都管他叫关郎了,还不够亲近么?

现在这儿又没别人,做戏给谁看?

她全当没听见,继续打听:“你可有什么小名?”

关风词答得干脆:“并无。”

“那你的字呢?”

“并未取字。”

“什么别号、假名之类的也没有吗?”

关风词目力极佳,比如此刻,他甚至看得清她亮得惊人的双眸中,正盈满忐忑。

沉默片刻后,他说:“祖父在时曾为我择定颂安二字,待及冠可用,如今,它属于太子。”

秋沉鸾哑然,这才注意到他方才说自己并未取字,可他明明已经及冠。

她下意识愤愤道:“怎么还有侄子抢叔叔名字的?”

关风词在她心里的悲惨形象再度加深。

皇帝对关风词这个态度,怎么可能把皇位传给他,看来是她多想了,关风词也不是阿远。

关风词不以为意,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但没想到秋沉鸾看上去比他还要愤慨,像是她被抢了东西似的。

他狐疑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秋沉鸾:“随便问问,这不是闲着无聊嘛。”

既然关风词不是,她就放心了。

往好处想,她那些零零散散的脑洞,都还不成篇幅,就算开文了还能改大纲,说不定她压根不会像设定那样走上绝路。

现在这个皇帝听起来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那阿远做皇帝就还早着呢,普济寺定情,未必是现在。

只要她这次能从普济寺脱身,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个该死的地方,就让阿远和别人定情去吧。

“你今夜行事太过冒险,既知禅房外有我的人,为何不及时呼救?当真不怕送了命?”

“我这不是想帮你引出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嘛,何况我也有些好奇,乐歌究竟想做些什么。”

门扉突然被敲响,秋沉鸾下意识往关风词身后一躲,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被秋沉鸾捕捉到,怀疑他是在嘲笑自己。

秋沉鸾放开他的衣袖,若无其事地搓搓手,扭过脸去。

她才不是胆小!

他又笑了一声。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关风词这么爱笑呢?

当着外人是翩翩公子,到她这儿就只会嘲笑她!

关风词开了门,门外是个身形矫健的少年。

秋沉鸾探头看了一眼,有些脸熟。

对方也看见了她,脸上顿时露出一个匪夷所思又有些玩味的神情,秋沉鸾觉得不太舒服,皱了皱眉。

关风词忽然抬手将她往身后一揽,高大的身躯把她挡得严严实实,带着几分警告道:“柏舟!”

秋沉鸾想起来了,那夜后山,她见过这人,和韩重光他们在一起。

柏舟勾了勾唇,无所谓地抱剑倚着门框,说起正事:“那姑娘换了身衣裳,去卢陵生房外绕了一圈,这两人应当有些渊源,卢陵生追出来了,但没有惊动旁人,现在正被那姑娘带着在寺里兜圈子。”

“岳千杉呢?”

“老实在房里呆着呢。”

“一刻钟之后,将他引来佛塔。”

既然要看热闹,人当然越多越好。

柏舟走后,秋沉鸾才问:“原来他也是你的人。”

“算不上,我只是和他做了个交易。”

又是交易,秋沉鸾随口道:“你可真是个好生意人。”

哪知他竟认真点头:“做生意最讲究诚信,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答应过不让你死在这儿,就没人能要你的命。”

秋沉鸾十分感动,但没打算当真。

这种搞政治的心都脏,信不得。

“看来乐歌的仇人就是卢陵生,他也算是你的人吧,你可要阻止乐歌?”

关风词一眼便看出她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拧眉盯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塔外。

重重雨幕之中,隐约能瞧见几点火光,整座普济山如今都在他掌控之中,他自然要借此机会送皇帝一份礼。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又不是刑部大理寺,管这么多闲案做什么?”

秋沉鸾:懂了,这是要隔岸观火。

“他们来了。”

门被重新关上,锁也恢复原样,秋沉鸾拿着被割断的绳子有些一筹莫展。

“方才你解开就是,割断做什么?”

“……不是你说疼?”

行吧。

她比了比长度,示意关风词帮忙,他显然很擅长此道,又将她捆了回去,但捆时做了些手脚,秋沉鸾只需要稍微用力就能挣开。

脚步声朝楼上而来,他看了她一眼,“我会在暗中,若有危险,保全自身为要。”

这话倒是令秋沉鸾有些诧异。

关风词终于良心发现打算做个人了?

她的脸突然被掐了一下,耳边传来一道气音:“少在心里骂我。”

再抬头时,屋中只剩她一人。

来啦来啦,太凉没人看,昨天有些emo,现在满血复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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