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李檞像根浮木一般立在湖中央，听完老者的话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元谅的状况和他差不多，在水中绷的笔直，她听到李檞的疑问，垂下眼帘思索片刻，推测道“这老头的意思怕是要先审判我们，好人可以进去拿宝物，坏人将会被它惩罚。”

“你确定吗？”

李檞张口又是质疑。

刚起个头。

元谅抬起眼皮，猜到了他又要放屁，接了他的话往下自问自答“会不会是这老头让咱们两种死法中选一个？”

“当然不会。”

李檞皱起眉头，面色不悦，又张嘴，元谅又抢先一步打断了他“这可是主角的机缘，苏婵音是活着出去的，张嘴前好好想想。”

李檞面露惊异，巴巴看着元谅，呆愣了片刻，张开的嘴巴终于闭上了。

元谅望着他开始沉思的神情，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小样，这还治不了你。

这边她三两句让李檞安分下来，老者也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本还有清波荡漾的湖，霎时间平静到如同一面镜子。

元谅低下头，发现没过腰间的水面可以清晰的照印出她的脸。

她望着这面“镜子。”脑中已经有了成型的推断。

设立这个封印的人，应该是个大能，且一定是好人。

不然有谁会大费周章设了一个这么大规模的封印，却又毫无攻击性，只用来筛选人品呢？

接着这个推断，元谅猜测，那封印里面恐怕是大能留下的传承或法器宝物。

想到这，她的心嘭嘭直跳，呼吸甚至都急促了起来。

要说她会不会担忧过不了审判，笑话，那必然不会。她也只堪堪度过了十六载光阴，家门都没出过，哪有什么因果孽缘供她造。

“李檞，生于淮城李家。”老者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语调威严又庄重。

“元谅，生于江城元家。”元谅的耳畔也同时传来了老者的声音。

两人身下的湖水，在声音出现的那一刻宛若滚沸了一般，咕噜咕噜的冒起水泡。

湖底的金光变成烟云，丝丝缕缕剥离湖面，汇聚到二人身上盘旋着。

李檞紧紧盯着身下沸腾的湖水，不自觉地抿起嘴唇。

这水看似沸腾如开水，却丝毫不烫，但他的心还是难以克制的跳的飞快，在老者下一句审判来临前，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十七载间无孽果，可入轮回。”

成了！李檞听到这句话，心下一松，猛地睁开眼，狠狠的呼了一口气。

身下的湖水刹那间便静止了下来，湖水对他的桎悎也在这一刻消失了。

李檞扑通一声跌落到了水中，此刻的湖水对他来说就和普通湖水无异。

他从水中钻出头来，双手在湖中泅着，腾出一只手擦去遮盖视线的水珠，随即目光转向了元谅。

元谅本还同他刚才一般，闭着眼，神情平静，金光在周身盘旋，李檞只是眨个眼的功夫……

金光突然散开了。

顷刻间元谅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

“罪人元谅，四十二载间，孽果重重，当打入地狱。”老者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威严且愤怒。

为什么？！

老者的审判在耳边落下，元谅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下的湖水刹那间变得宛若真正的沸水，灼热异常。

这是一场酷刑，仿佛千万根针在扎她，又仿佛被妖兽吞入腹中，被胃液腐蚀。

李檞的看着面前的景象，瞳孔逐渐放大，他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能看见那水泡拱起又落下，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元谅的面色霎时间变得惨白，随后喷出一口鲜血。

伴随着那口血的喷出，元谅脑子清醒了一瞬。

她听懂了老者的话，气极了，忍受着蚀骨的疼痛，梗着脖子，冲着虚空撕喊道“为什么，四十二年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我的人生，我承担了谁的因果！”

四十二年？李檞听闻眼中闪过惊异。

没想到老者声音停滞了一瞬，竟真的回答了她，没有起伏的音调在耳边响起“逃脱轮回的命运，逃脱应付的代价，孽缘浸染的灵魂，终将迎来审判。”

刹那间，元谅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揪紧，尖锐的疼痛从胸腔迸发。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垂下头，双眼朦胧间看见了身下被染红的湖水。

她心想，难道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吗，明明苏婵音都可以，这便是普通人的命运吗？

“元谅！你怎么……”李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白了脸，他搞不懂眼前的状况，也不敢这时候靠近她。

李檞紧紧的盯着眼前的情景，他觉得元谅恐怕不能活着离开这了

于是他动了抛弃她的念头。

正当他准备下潜，自己先潜入水底找宝物的时候，却没想到，元谅身上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元谅的身体，开始丝丝缕缕地冒出，同那湖水一模一样的金色光芒，那光芒从她身上剥离盘旋，阻隔了湖水对她的侵蚀。

“这是……”老者的声音竟出现了情绪波动“为何会有二次审判，这善缘因果是……”

“哎呀呀，终于被我找到了。”

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老者的话。

“让我来吧，老头。”

什么声音？！这里还有别人？李檞也听到了这个声音，神情紧张的四下打量。

“这里还有别人？”那新出现的声音，开口的一瞬，李檞以为他听见了自己的心声。

“哎呀，又要多干活了，早知道就不用真身说话的。”青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很无奈。

“你且先睡一会，忘掉刚才的事吧。”青年动作干脆利落，话音刚落，李檞便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好了，接下来就是你了，老头。”广阔的地下湖面上，此时凭空现出了一缕白光。

那青年声音从那道白光中传出来。

声音竟有些感慨，“卫老头，这么多年，你还是一样死板啊。”

那被青年称呼为卫老头的声音，此刻开口明显有了活人的温度“哼！别把我跟那人挂钩，姓卫的早就死了，我只是他当初留下的一个封印罢了。”

“好吧好吧，卫老头的封印，反正你也马上就要没了，先不跟你计较。”

青年大方说完，随后又嘟囔似的接了一句“下次我会早点来看你的。”

“闲事少说，这个小丫头是怎么回事。”姓卫老头声没有理会青年的低估，直接步入正题道“这丫头怎么浑身孽障，又带着这么强的因果善缘。”

“哇，真不得了。”听到老头的问题，那青年像才注意到似的，语气带着刻意做作的夸张“只是来修正个错误，没想到还有这种情况。”

“什么情况？这因果吗？”老头有丝在意的问道。

“是啊，不过这产生因果之人，就是一个叫赵青竹的普通修士……”在青年眼中，元谅身上的金光仿佛有了实质，他给老头解释起来。

“至于为什么因果会这么强……是因为这个人早就该死了”

“真让人意外，这次居然还活着。”青年喷喷称奇道。“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见。”

“那你还会要……”老头听青年似乎来了性质，沉默了半响，还是发出声。

青年听到老头的欲言又止，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也可能是新出现的错误，没这个必要。”

“……”

“好了，不跟你唠了，我没这么多空闲。”

短暂的沉默后，青年也不再等老头说话，悬浮在湖面的白光开始有了变化。

白光又像吐芽一般，从中冒出了一缕新的白光。

那白光飘忽到了元谅的头顶，少女的额头在被白光接触的那一瞬，忽然冒出了一缕黑烟，白光慢悠悠地将其裹挟了起来。

不消片刻，黑烟便消散在了空中。

“好啦，这样应该不会坏事了。”

“你还没回答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头见青年完事，开口道。

“重生，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最近几百年经常出现。”青年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在乎。

老者的声音却在他的话音过后，陡然沉重了起来“是不是快撑不住了。”

“与你无关，老头，你只是个封印。”青年没有丝毫犹豫地，用他刚才的话回敬他，语调变得平平。

那老头的声音察觉到青年的情绪，明白他不想多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追问。

开口换了个话题，问道“那这个丫头怎么办？”

元谅此时静静的桎梏在水中，因为这场审判她已经丢了半身性命，眼下只有一口气。

“就这么办呗。”青年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漠然“你如果过意不去……就把你自己送他们当补偿，反正你的神识马上都要散了。”

“至于其他的……”

青年过了这么久才施舍了一道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少女被鲜血浸染着，破败如枯萎的花儿。

啧啧，恐怕救回来也要失去半身修为，青年心下感叹道。

不过这事不值一提，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

哪怕用来当过穿越者的媒介……

也不值得他动动手指。

“不用管了，扔这就可以，你都要没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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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谅是被身下的波动震醒的，她晃了晃头，爬起身，意外发现自己竟趴在在一座石头筑得小岛上。

在她的身旁，树立着一座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上搁着一面薄如蝉翼的……镜子？

元谅脑子昏昏沉沉，她依稀记得，她被封印审判了，老者说她活了四十二载，且罪孽深重，然后她因过度疼痛昏死了过去。

但她身上现在没有伤口，也没有疼痛，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置身云朵中。

若不是衣服上还有她刚刚吐的血痕，她都以为那场濒死的审判只是她的噩梦。

后来……她昏死过后发生了什么？

元谅扶着额头，攀附着石台。

她隐约还听到了老者说……审判通过了，要送她一个宝物？

宝物？难道就是眼前这个？

想到这她缓缓的伸出了手，拿起了面前这面镜子，而此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也映入她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