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米色的窗帘遮住了窗外漆黑的夜,屋内天花板上的灯静静照耀在木质地板上。
一室的温暖明亮。
可布置得再温馨的房子,也无法消融此时客厅内冷硬对峙的氛围。
周蘅吃了大半的橘子,将橘子皮随手一扔在垃圾桶内,拍了拍手站起来道:
“爸、妈,我之前都说了我不补课,我可不是在说着玩的,你们就别白费功夫了!”
周妈正端着水走出来,听见女儿的话,杯中的水都洒了出来,单手扶着额头,被气得脸色发白。
女儿不爱学习,这件事简直就是家里的雷区,完全不能提,一提就都要炸。
看妻子气得发抖,周爸也赶紧上前给她抚着背,帮她顺气。
“别气别气,咱女儿就是说笑呢,这么大点的小姑娘,哪能不学习呢?”
周爸是个大老粗,络腮胡子都浓密的和人家头发差不多,但安慰起老婆来,却轻声细气缩手缩脚的。
看得一旁的夏星安,整个人都麻了。
爱情果真使人矫揉。
可自小见惯了爸妈腻味的周蘅才不顾及这些,哼了一声,头颅扬得高高的,满头五彩的小辫看得人眼花。
“我就是不爱学习!你们根本不懂我!”
面对被惯坏的女儿,周爸只能手足无措地安慰着老婆,朝着女儿使眼色,让她先别说了。
而一家之主的周妈则是深吸了两口气,将碍手碍脚的周爸推开,站到女儿面前,砰的一声将水杯搁在茶几上。
眼眶气得发红,周妈捂着头闭了下眼,才开口道:
“你再说一遍?周蘅,我拉扯你这么大,是为了有一天让你来气死我们俩吗?
给你找家教多不容易,你爸爸找了多少人才找来小夏,你怎么就是不懂得珍惜呢?”
周爸小心翼翼地缩着头跟在周妈后面,两边讨好的说:
“周蘅你别惹妈妈生气,你妈妈身体不好;老婆你先回屋,我和小蘅好好说说,她肯定会听进去的。”
周妈瞪了他一眼,胸膛起伏倒是勉强平稳了一点,望着周蘅,尽量缓着语气继续道:
“蘅蘅你还小,还分不清社会上的险恶,先听妈妈的,好好读书念个大学……”
这话周蘅听了千百遍,耳朵都出茧子了,刚还愧疚的心态也立马散没了,胸口直直蹿上了一把火,让她连此刻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尖锐。
“读读读!就知道让我读书!不会读书是以后没法活了是吧?!我就是不喜欢学习,成天跟个书呆子似的,一点自我都没有!
你们就只会逼我,从来没听过我真正的感受!我喜欢音乐,可你们只觉得那是不务正业!是个社会的渣滓!”
周蘅明显也是赶到气头上了,话说到一半眼泪就滚了下来。
随便用袖子擦了下,她才指着一旁抱着书包的夏星安道:
“读完书呢?像他一样吗?不还是累死累活地给人家当家教赚钱?!我才不要过这样的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死了算了!”
心口被扎了好几刀的夏星安忍不住嘶了一声,心说扯我干嘛?
我一条咸鱼,还被你拉出来在太阳底下鞭尸了。
而听了周蘅的话,周妈明显气得更狠了。
话都说不利索,她喘了几口气,指了指外面的门道:
“你、你要气死我,想走就走,去搞你的音乐去!我可不拦你!”
周蘅也在气头上,紧紧咬着牙,竟梗着脖子不管不顾地甩着门,头也没回地大步跑出了家门。
等她走后,客厅蓦然沉寂了下来。
一桶沸水猛地加了几斤冰块似的,噗呲冒着白烟,瞬间冷却的温度让人心底都凉得发慌。
夏星安目睹了一场家庭争吵,站在一旁默默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妈坐在沙发上气得掉眼泪,垂着头肩膀不断地耸动着。
周爸一个大男人夹在妻子女儿之间,谁也没劝好,也红了眼眶,给老婆在一旁递纸巾。
“都是我不好,没啥本事,教育不了咱闺女。”
周妈小幅度摇了下头,擦着眼泪哭着说:
“关你什么事?让她走!看她能混出个什么模样来,她不是想组什么乐队吗?你就让她去,闯不出来个名堂自然就回来了。”
周爸只能先顺着周妈,给她拍着背哎了一声,好声好气地将人劝回了卧室里休息。
等出来后,周爸才攥着手红着眼,胡子都显得乱糟糟的,一开口就是浓重的鼻音:
“都怪我,老婆孩子都安慰不好……”
夏星安看了眼颓败的周爸一眼,略叹了口气,才轻声开口道: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没关系的周叔,会好的。”
周爸摇了下头,唉了一声:
“我爱人身体弱,小蘅从小就是我管,但我总是狠不下心来教育她,搞到最后竟是闹成了这样。
让小夏你看笑话了,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我也赶紧下去找找小蘅,她一个女孩,这么晚出去太危险了。”
这话刚说出来,屋内就传出周妈略带怒气的声音:
“不许去找她,你让她去组乐队,省得拦着她还要遭埋怨!”
别看周爸长得五大三粗的,但就是个纯纯的“耙耳朵”,老婆一放话,就怕得猛一缩身子。
“哎,我不去不去,”周爸也怕妻子气坏了,赶忙开口:“我就是去门口送送小夏。”
周妈嗯了一声,似乎是铁了心的要和女儿硬刚:
“你送完就赶紧回来。”
周爸叹着气,拿着外套披上,抹了把眼睛和夏星安一同往外走。
夏星安和周爸关系还不错,但这种家事他又实在不好多嘴说什么,只能跟在对方身后一起默默下了楼。
来之前,夏星安也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家教工作居然也能黄。
夜空点缀着稀疏的冷星,寒风呼呼地刮着,卷走天上的云,也一同带走了人身上的热意。
夏星安一下楼就裹紧了衣服,在只能照亮几平方米的路灯的光下,转着身子四处瞅了瞅有没有那个脏辫少女的身影。
周爸也是第一次碰上女儿离家出走的情况,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粗声喊着周蘅的名字,着急忙慌地绕着小区楼下转了一圈。
“这咋整呢?”
周爸揪扯着头发,急得还想往小区外跑。
夏星安倒是还算冷静,见状赶忙拦住了他。
“周哥,你在小区里面找,说不定小蘅只是在小区里转转,而且阿姨也还一个人在家,知道你出去肯定会生气,我去外面街道上找,这样分头找也会快一点。”
周爸显然也慌了神没什么主意,哎了几声,就一头闯进了小区的小路里,边走边喊周蘅的名字。
夏星安也认命地拿出手机,照亮了脚下的路,开始往小区外面找人。
月色凉薄的像是一层冷纱,覆盖在大地上,整个世界都冰冷冷清凉凉的。
夏星安顺着街道边走了两圈,连个人影都没碰着不说,还被路边蹿出来野猫吓了一跳。
看着猫大爷两颗在黑暗中闪着绿光的眼瞳,夏星安心脏都是一缩,赶忙讨好地朝它拜了拜,小步从巷子里退出去。
刚从巷口退出来,夏星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左侧边突然照亮和按响的喇叭声给惊得下意识回过头。
用手挡住直射而来的车灯,夏星安眯缝着眼,从一片亮光中看到那辆车慢慢停在了自己面前。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窗后严瑾修那双俊朗的面庞,在夜色的渲染下,他浓黑的眼眸还莫名染上了几分冷冽。
“夏星安?”
严瑾修的语调似乎格外适合这个冰冷的冬夜,融进去了似的,好听的还心尖没颤动起来,就在下一刻脑子被迫冻住清醒。
夏星安有那么点声控,听着严瑾修的声音,忍不住轻挠了下耳垂。
上午刚在餐厅见过,夏星安也不好意思不打招呼,便走近了两步寒暄道:
“好巧啊,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呢?”
严瑾修点头,侧眸看了眼周围,才继续道:
“你是要回家吗?如果顺路可以捎你一程。”
夏星安心想这位白月光可真够客气的。
豪门世家浸染出的涵养和礼貌,在严瑾修身上体现得倒是淋漓尽致,就连对待自己这个陌生人,他都还特意停下来打招呼。
“不用了,我在找人呢,暂时先不回家。”夏星安拒绝道。
手指忍不住轻捻动起来,严瑾修闻言却是下意识地抬头道:
“找谁?”
说出口后,他才意识到这话的不妥。
情绪没由来的升起些许烦躁,严瑾修半阖着眸,但再次出口的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我的意思是,需要帮忙吗?你看起来有些急。”
暂时将心头复杂的思绪克制住,严瑾修侧头望着夏星安,也不催促,就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夏星安本来想直接拒绝的,毕竟他也不知道周蘅会去哪儿,多一个人可能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
不过他猛然脑子里闪过什么,下一刻,又冲着严瑾修点了下头。
“那麻烦你了,能开车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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