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报仇计划

原本污言秽语的两人心中一惊!

被听到了!

他们吓了一大跳。

但转念一想,待在这种边缘地带的人,哪有本事收拾他们?

所以应当不碍事。

他们提起的心稍稍放下,扭头去看来人。借着楼上灯笼暧|昧的光,一张过分姝丽的脸映入眼帘。

因为面部线条柔和,一双眼睛又灵动,所以单论五官,这种精致面容是会显得女气。

但它的主人行事跋扈,常常顶着傲慢看不起人的表情——眉峰上挑,唇角微勾,所以便平添了一丝凌厉的贵气。

总之,这是很有攻击性的美,并不像这两人之前说的那样——娘唧唧的。

且艳丽这个词,放到这张脸、这个人面前,未免太俗。

这两人呆愣愣地看着灯下的沈思立,一时竟没将人认出来,只觉心如擂鼓。

死到临头,却还被皮相所惑,沈思立又不屑又恶心。

他冷冷的目光扫过来,那两人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惶恐。

可已经晚了。

只见沈思立轻轻一招手,原本抬轿的几个家丁就围过来,一身腱子肉隔着衣服都能看清,不像是寻常轿夫。

不用沈思立再吩咐,他们三两下便将人按住。

嚯!还都是练家子。

“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坐轿子吗?现在你们知道了。”沈思立轻声道。

语气不咸不淡的。

眼看家丁沙包大的拳头就要落下来,地上的两人哀嚎求饶,从前的沈思立肯定觉得,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挑日子吗?

现在嘛……沈思立想起自己好歹还有个一官半职。

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还连累沈家名声。

他随意吩咐道:“侮辱朝廷命官可是重罪,把他们给我送到衙门去。”

自有人收拾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语毕,他转身进楼,不再理会身后的求饶。

他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

家丁还举着拳头:……目瞪口呆.jpg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我是不是听错了?从前不是这路数啊!

此时,楼上,一个视野极佳的屋子里。

身着鸦青色锦衣的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思立,直到沈思立的身影消失在门内,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然后他漫不经心地说:“回头这两人放出来后,悄悄把人处理掉,手脚干净点,舌头拔出来喂狗。”

沈思立菩萨心肠留他们一命,他却忍不了。

沈思立不知道自己被人看着,他一进楼,便陷进了热闹里。

狐朋狗友迎上来,莺莺燕燕围上来,喧闹声盈满门厅,形成一种虚浮的、一戳就破的、不真切的热闹。

这种热闹把外边的世界隔绝开了,沈思立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至少,曾经是。

从前的沈思立被人捧着、被人簇拥,重生一次虽然没让他变聪明,但至少让他看透了这一切。

姑娘们扑上来,他不动声色地躲了一下,可她们紧追不舍,拉着他衣角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真可笑,好像真心喜欢他似的。

他向来不和姑娘动粗,此时也只是看了鸨母一眼。

老鸨被吓得心惊肉跳。

沈思立从前是一个不顺心就要砸她店的性子,她生怕惹了这小阎王爷,赶紧过来把人遣开,然后体贴地问候道:“几日不见,大少愈发风流倜傥了。”

“早前没听说您今儿要来,没叫铃铛姑娘提前准备,您是先去包间等会儿还是叫别的姑娘?”

“让她休息吧,烟儿呢?”沈思立问。

“今儿叫了不少人,给我找个开阔地儿热闹一下,烟儿的琵琶一绝,让她来弹一手。”

这下鸨母就很尴尬了。

“烟儿姑娘现下不空,您看……”

按照惯例,沈思立会摆着臭架子说,多大的款敢跟他抢人?

而重生后的沈思立:“算了,一个伶人而已。”

鸨母正心下为难,听了回话准备硬着头皮去三楼。

等等!她愣住了。

目瞪口呆.jpg

“您说什么?”她问。

沈思立瞄了她一眼,仿佛在看智障,“你随便安排人吧,挑些好的,热闹就行。”

他确实不太聪明,但毕竟是楼里的常客,所以些潜规则还是知道的。

鸨母为人圆滑,没有第一时间去叫人,那就意味着现在点了烟儿的人比他更尊贵。

而且,明明对方比他尊贵鸨母却不提,那就说明这人不想暴露自己。这种情况下,他要抢人,对方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伶人起争执,只会暗暗记恨他。

类似的情况数不胜数,他以前这样得罪过很多人。

不过那时候他脑子不清醒,觉得自己背景多牛啊,有表哥和舅舅罩着,去哪儿都横着走,从来不怕得罪人。

如今……算了。

何必再因为芝麻绿豆的小事和人起争执。

他不知道,因为随性为之的一件事,他的人生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像小小的蝴蝶翅膀扇一下会引起一场风暴,而蝴蝶并不知道。

.

此时,三楼,烟儿的琵琶声断了。

没了乐声掩盖,内间里隐隐传出些说话声。

一个年岁和沈思立相仿的人说:“刚刚外边闹哄哄的,好像是沈思立来了。”

旁人不说话,这人也不尴尬。

他又自顾自说道:“嘿!我猜一会儿他就要来要人。烟儿还在外头呢,他次次来必点烟儿。”

他似乎有些期待:“沈思立一天天在外头胡作非为,净败坏沈家的名声,要是抢人抢到我头上来了,我非教训他一顿不可!”

这时,另一个更成熟稳重的声音响起,“别出风头。”

刚刚说话的人顿时蔫了。

这时候,他俩都认定了沈思立会来要人。

可惜这次他们都猜错了,半晌外边都没动静。

不知为何,沈思立没闹事,他们还怪不习惯的。

屋子里第三个声音响起,叫烟儿进内室。

烟儿果然是个绝色美人,肤如凝脂,眉若远黛,只是看她的眼神,并不像以色侍人的。

“去问问沈思立今天有什么异常。”叫她进来的人说。

烟儿点头应下,很快又回来了。

“沈公子确实与往常不同,听说我不空,只叫鸨母另找些弹唱的人就罢了。”

“另外,刚刚来时,他遇上两个言语侮辱他的人却没有动手教训,只是叫家丁扭送官府了。”

反常!

这太反常了!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他对那个年轻的人说:“今日的事谈得差不多了,你和你哥去看看他又闹什么幺蛾子。若太过分了,就拦着点。”

他不方便现身,只能叫这两兄弟去。

被吩咐的人小声抱怨,说沈思立向来不听劝,他们哪儿拦得住。但说着,还是乖乖应是跟着出了门。

沈思立不知道,今天这酥香楼,远比他想的热闹得多。

说回沈思立这边,他跟一群狐朋狗友被领到了一个小院,里边亭台楼阁无一不精致,说是雕梁画栋也不为过。

假山流水,那造景别提多雅致了。

他对此见惯不怪,习惯性地挑走了最好的位置,一群狐朋狗友见他落坐,也纷纷找位置坐下。

平日里跟他交往比较多的,自然坐到了旁边,热热闹闹地把他围起来。剩在外头的那一圈人,则和沈思立不熟,单纯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那些人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如果不是怕太丢人,他们可能都想扑上去摸摸那雕花的柱子。

沈思立如往常一般同人聊天,其间抽空看了眼外边。

啧,他以前怎么没觉得身边跟了这种玩意很跌份?

不过好在该来的都来了。

那几个在刑场上侮辱过他的狗东西,一个不落全都在这儿。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今天他要这些人全都交代在这儿。

他的计划很简单,酥香楼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这里虽不是公家设立,但楼里的掌权者和诸多官员多有牵连,许多不太合法的事早就和上头通了气,操作起来非常方便。

说得不好听点,这就是个官商勾结的大黑店。

在这里吃霸王餐,皮都得脱一层。

沈思立见过这种人是什么下场,他觉得自己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平常他邀人出来玩并不正式,口头上喊喊就罢了。

于是他的朋友带朋友,朋友的朋友也带朋友,反正都是他请客,到最后来一大波人,很多他都没邀请过。

甚至大部分人他连名都叫不出来。

他人傻钱多,冤大头当惯了,从前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他不差钱。

可现在他发现,这些人吃他的喝他的,完事一抹嘴走了,背地里还骂他蠢笨如猪,甚至临死还要特地去刑场踩一脚。

再白白放过他们,他就不姓沈!

他今日特地写了帖子,只邀请了一部分人,回头结账时他就说没有帖子的人他不管,楼里自然会处置。

按楼里的规矩,拿不出钱来,可就要被当作吃霸王餐卖身抵债了。

到时候他还能把人买回去当家奴,以后他家被抄了,这些人一样跟着被发配,自然不可能再去刑场上嘲讽他。

虽不是什么好计划,但沈思立觉得解气。

且以他的智商,能想出这样“万无一失”的计划,已经不容易了。

只是他实在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姑娘们的曲子才弹半首,他就已经往外瞟了两次。

从前他可从来不关注那些人。

“沈大少怎么心不在焉的?玩得不尽兴?”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沈思立看了一眼——长得不错,有些眼熟,但并不算认识。

这人提议道:“玩来玩去就那老几样,不如叫上外边的,问问有什么时兴玩法?”

很微妙地,沈思立觉得他在关心自己。

其他人捧着他,万事以他为中心,但实际上并不关注他,所以也不会发现他玩得不开心。

这个人发现了,并且尝试让他开心点。

明明他表现得也不明显。

被人关心当然是好事,所以,虽然觉得这人多管闲事,但沈思立并没有叫他闭嘴。

反倒旁边有个人不屑地打断道:“外头那圈人,也就是沈大少菩萨心肠才没叫人拦着,混进来蹭吃蹭喝的东西,跟他们玩……他们配吗?”

这是当然,沈思立想,这人恐怕连自己都看不上。

也不知跟着他玩图什么。

沈思立仔细看了看周围几人。

其实其中有些也嘲讽过他,没骂那么难听而已。

只是可惜,今日的法子收拾不了他们。

他们多是世家公子,并不缺钱。

但来日方长,总有办法。

这些人不知沈思立在想什么,看他确实兴致不高,便问:“沈大少今儿怎么了?突然转了性。”

“我听人说,外边有两个口无遮拦的得罪了沈大少,沈大少都没一般计较。”

另一人接话道:“说起来,沈大少今天怎么没坐轿子?”

“走过来的?”

“最后几步走过来的。”沈思立说。

借着这话题,他意有所指道:“不下来走两步,我怎么知道周围的都是人是鬼呢?”

话毕,他看了看那几个曾嘲讽过他的。

居然各个都神色如常。

好演技啊!

于是他又说:“患难见真情,或许只有我落魄了,才能看见谁是真心的。”

这下旁边的人哄笑起来,“这话咱们谁来说也不该沈大少爷您说啊!您这身份,哪可能落魄?”

但沈思立没笑,他说:“我什么身份?王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

“我不仅可能会下落魄,还可能被砍头呢。”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只要是人都避讳死亡,这种话题别人怎么接得下去。

还是刚刚关心沈思立那个,他皱着眉说:“别说这么晦气的话。”

这下沈思立正眼看了看他。

确实很眼熟,应该曾一起玩过的,但是没印象。

重要的是,这人没有去刑场嘲讽过他。

那勉强给他个面子吧。

于是沈思立主动把话题岔开,问起了最近有什么大事。

“这还用问吗?”有人笑道,“要说最近的大事,非秋闱莫属。”

“只可惜这等盛事和咱们这群草包无关。”

有人反驳:“怎么无关了?莘莘学子里贫寒者居多,他们在京城吃住要钱,想结交人脉得有人引荐,若是高中想要留京,一样需要人帮忙疏通。”

“咱们就派上用场了啊!”

那人说:“过些时日有个诗会,就是那些学子想要展露才华,想得人青眼。”

“哎,沈大少,你舅舅不是广收门徒吗?要不要跟我们去玩玩顺便挑人?”

沈思立向来有邀约必应。

答应的话都到嘴边了,却猛地顿住了。

他把话咽下去,改口道,“不去,我又不通诗文,挑什么人?”

破天荒啊!平时就没有沈思立不凑的热闹。

其他人觉得其中必有内情,但又问不出来。

那内情是什么呢?

内情就是,上辈子沈思立去了诗会,在那儿和钟寒做了个交易,还迫不及待地和人搞起来了。

嗯……介于两人都没有经验,过程不是很愉快。

老实说,他对那地方有阴影。

而且这辈子,他不想再和钟寒有交集了。

现在他也不想再和这几个人聊天了。

明明想把他们刀了,一时半会儿又解决不了,看着心烦。

“没什么好玩的,我要回了。”他说。

接下来,就该清算账目了。

沈思立:我不想去诗会。

鱼鱼:不!你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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