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答应，皇上今晚翻了您的牌子，再有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多谢曹公公！您……”

宋玟躺在床上，人还迷糊着，耳边杂乱声却不绝于耳，一时脚步声四起，仿若要踏到她身上来。她立时惊醒，后背出了层薄汗。

“我靠，这什么鬼地方。”

屋内昏暗，只有红木方凳上摆着烛台，烛光耷拉着，将灭未灭。

她环视一圈，入目皆是古朴的红木家具，样式简单，偶有一两个花鸟瓷瓶摆在上头，插着些红红绿绿的花。

外头动静还没停，隐隐有愈发活跃的劲头。

宋玟此时脑子缓过来大半，想起她昨晚看完几集宫斗剧就睡了，可此刻情景完全不是两排上下铺的大学宿舍。

“我在做梦？”

她翻身下床，脚才碰地，就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疼痛霎时间袭来，她还来不及反应，门外已冲进来个宫女，梳着双丫髻，戴着支珍珠钗子。

“小主，您身子还未好全，不该下地的。是要茶水吗？奴婢给您倒。”宫女上前扶起她。

宋玟看她一眼，虚空中忽地浮现几行字。

姓名：小春

年龄：15

来历：宫中分配的下人，已在此地月余。性格温和胆小，负责小主贴身起居。

宋玟懵了一瞬，不自觉抬手去挥，那几行字如水纹般散开，呼吸间就不见踪影。

难不成，是游戏？

“小主，您怎么了？”

小春端着茶杯在一旁站了许久，见她家小主呆呆地望着某处，遂开口询问。

宋玟回过神来，忙摇头，接过茶杯一口灌了：“没事，呃，小春？我这脚是怎么了？”

小春闻言皱眉，手背抚上宋玟的额头，纳闷道：“也不热啊，小主说什么胡话呢？”

“你晓得吗？”宋玟不自在地偏开头，“或者，有谁晓得？”

“回小主的话。您五日前在荷花池边喂锦鲤，不甚失足落水，还崴了脚。太医嘱咐说须得卧床静养，切莫劳神劳力。”

宋玟点头，低声腹诽：“我昨天有玩游戏吗？难不成我还戴着那个VR眼镜？不应该啊。既然有痛觉，应该不是做梦，难不成真穿越了！别搞笑哦，我还有新剧要追呢！”

她自言自语地在身上翻找着，旁边小春的眼神已渐渐染上惊恐。

“小主，您怎么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最近宫里不太平，仔细这些话别人听了去，将您打成鬼神邪物一类！”

宋玟又问：“宫里怎么不太平了？”

小春一脸为难，细声说：“皇上说过了，那件事不许再提……”

“哦，那就不说。我累了，你去睡吧，我也睡了。晚安，不送。”宋玟一溜烟说完，人已经躺回床上，等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才缓缓睁开眼睛。

外面实在吵得很，她难以入睡，又想着或许再睡一觉醒来就能恢复正常，几度踌躇间逐渐昏睡。

隔天一早，是熟悉的声音。

“小主，莫要贪睡了。早膳时间都快过了。”

宋玟睁眼，看到成套的红木家具。

闭眼翻身，再睁眼，看到绣着大片红芍药的粉底花被。

她心如死灰：完了，真穿越咯……

颓丧片刻，她如木偶人般洗漱，进食，半躺在床上发呆。

直呆坐到晌午，日光从窗口照进来，在她手背上游移，她才如梦初醒，一瘸一拐地走到铜镜前。

宋玟才坐下，还没来得及查看镜中面容，就见镜中显出几行字。

［恭喜小主，荣获宫斗系统。您已穿越进名为《丽妃传》的宫斗小说，目前身份为宋答应。请安然渡过您的死亡节点，目前容错数：十次。］

“什么鬼？”宋玟一边疑惑，一边耐心等着，可铜镜中再无下文，那几行字也逐渐散去，显现出她的面容来。

柳叶眉，丹凤眼，清秀有余又稍显寡淡。脸上未施粉黛却肤如凝脂，像一方温润白玉。

平和，美丽，又不惹眼。

宋玟看得出神，眼前人与她本来的容貌有七八分像，却精致许多，周身气度也相差甚远。

她本人性子跳脱，镜中人却分外温和，眼神平静如水，颇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意味。

丽妃传……

这不就是她先前胡乱翻过的一本宫斗小说吗？但她只囫囵翻了下，并记不清什么情节，其中关于姓宋的妃子，更是寥寥数语，只在开篇出现过几句。

上书：嘉岁三年，宋贵人薨逝，双十年华，葬于妃园寝。

那短短的一章里，宋贵人红颜薄命，不过二十岁就香消玉殒，众妃嫔前来吊唁，席间提起宋贵人，无不是一句哀叹。

“真是可怜……”

这宋贵人进宫不过几年，就接连失友，失亲，失子，可谓是命途多舛，倒实在算是个可怜人。

宋玟默默为自己惋惜：从今天起，她就是这个苦命人了……

百无聊赖中总算熬到晚膳，宋玟见伺候的人多了个，便问了小春一嘴。

“小邓子晚间会守夜，每日里晚膳菜色最多，就来伺候着。”小春瞥宋玟一眼，踌躇道：“您带进宫的钰舒姐姐，她……”

“快说吧，别吞吞吐吐的。”宋玟一面说，一面将手中筷子舞得飞起。

“钰舒姐姐被江答应罚去打扫库房，许是得明日才能回来。”

“江答应？”

宋玟又听到这个名头，她脑海中的记忆时有时无的，还一团浆糊一样理不清，索性问道：“她为啥针对我啊？”

“您可不能说这种话！”小春焦急地来拦，“江答应如今圣眷正浓，小主可莫要跟她再起冲突。”

她顿了一瞬，又道：“就昨日晨间，钰舒姐姐往外倒水，没过一刻，江答应就从这走过，非得说这地上脏，弄湿了她的裙角。可如今天气，那地上早只留了水痕，怎可能沾湿她衣裙，偏她非揪着不肯罢休，要让您亲手洗净才算。”

“钰舒姐姐自然不肯，想揽过去，被江答应安了个以下犯上的由头，罚到库房去打扫了。那库房不晓得多久没收拾了，即便钰舒姐姐手脚快，怕也还得好一会儿。”

宋玟点点头：“她倒是脾气好。”

小春眼神几度落在宋玟身上，却终究没再开口。

“你们也坐下吃啊？反正没别人。”旁边站了几个人，宋玟实在不自在，还要再招呼几句，几人已经齐齐跪下。

“小主折煞奴婢们了！”

宋玟忙抬手制止：“好了，是我多嘴，你们快起来，不吃就不吃吧。”

“小主今日实在奇怪……”小春没忍住，嘀咕了一句。

“……也许是之前崴脚的时候受惊了，留了些后遗症，如今脑子还不太灵活，总是会忘记些东西。还要劳你多多替我费心才是。”宋玟怕别人真以为她疯魔了，斟酌片刻，拿腔拿调地说出这番话。

小春听了，又跪下去：“奴婢自当为小主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宋玟震惊：那属实是没有这个必要啊！

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她扶起小春：“日久见人心。你大可不必此时表忠心，往后的日子且多着呢。”

“是，小主。”小春起身，余光瞥到些什么，吼道：“何人在那里鬼鬼祟祟？小邓子，速速拿住！”

“是！”小邓子赶忙冲出去，那人影已经一溜烟跑了。他匆忙追上去，宋玟等人也紧随其后。

那人影慌不择路，乱冲乱撞间猛然撞上一人，跌了一跤，翻出去好几尺。她爬起来意欲再逃，身子已被人死死按住。

“大胆刁奴！冲撞了皇上，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曹公公大喝一声，几个小太监将那宫女的头更按下去几分。

宋玟已随着小春等人跪了下去，齐声道：“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饶命啊！求皇上饶恕奴婢一命，奴婢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宫女连连磕头，一下重过一下，额头转瞬间就破了皮，血迹斑斑。

“起身说吧。”来人声线冷冽。

隔着銮驾，宋玟余光瞥到他的衣角，金线云纹描边，暗夜里被烛火映照，流光暗涌。

“启禀皇上，奴婢方才路过宋答应的屋子，闻听宋答应满口胡言，不知所云，又恰逢蕙妃娘娘故去，只怕……”

“你个混账东西，这种流言也敢说与皇上听！”曹公公一脚踹了上去。

“让她说。”

宫女又道：“只怕是惠妃娘娘枉死，夺了宋答应的魂魄，要来讨个公道……”

“朕冤枉了惠妃，竟叫她枉死？朕倒是不知道，宫里何时出现了这种流言。”

曹公公扬起手：“该打，莫须有的东西……”

“你今日多嘴的很。”

“奴才该死，皇上息怒！”他猛地跪下。

“宋答应，你可有话要说？”

宋玟伏身，忙道：“我……嫔妾几日前荷花池落水，受惊了，偶有些神志不清，还望皇上怜惜，莫要怪罪。”

那宫女紧随其后，语气急切：“若只是话语倒也罢了，宋答应受了惊吓也是难免，只是奴婢分明瞧见……瞧见宋答应身边的宫女偷藏了一纸书信，上头赫然写了惠妃娘娘几字……”

“奴婢大字不识，断不会写信的，更是万万不会有偷藏背主的心思！皇上您明察啊皇上！”小春瞪大了双眼，声泪俱下。

“你自然不敢私藏这等大逆不道之物，却也架不住你家小主惋惜惠妃娘娘，欲以信陈情啊！”那宫女不甘示弱，死死咬住不放。

“曹豫。”

“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去仔细找找。”曹豫踹一脚身边的小太监，喝声道。

宋玟低着头，余光瞥见小春身子发抖，心下也紧张起来。

既然小春是进宫后才拨给她的，两人自然没什么情分，若是真陷害她也说得过去。只是开局就要一命呜呼，她不免哀叹。

就这么死了，她能回到现实世界吗？还是，真的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这深宫中……

“皇上！”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出来，猛地跪下，“皇上，果真有封书信！还请皇上过目。”

皇上眼神停留在那信封上，示意曹豫上前。

曹豫接过，粗粗看了一眼，大惊失色，跪下去：“皇上，其上所言，句句皆为悼念惠妃娘娘之词，言辞恳切。奴才看了也觉得……觉得痛心了……”

宋玟想挤出几滴眼泪，无奈放弃，扯着嗓子嚎道：“皇上，嫔妾冤枉啊。嫔妾幼时贪玩，不通诗文，莫说写信了，提笔忘字也是常有之事，这信断不会是嫔妾所写。还望皇上明察！”

耳边没了声响，宋玟刚要松口气，便听到上头冷冷的声音又响起。

“宋答应言辞恳切，词藻却不甚华丽，果真是不通诗文。你既对惠妃娘娘如此情真意切，就随惠妃娘娘而去吧。铁证如山，也不算冤了你。”

“皇上！皇上请听……”宋玟心口跳得厉害，还欲辩白几句。

“宋答应赐死，不必回禀了。”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