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沈予为了逃跑,不再囿于紫芝草上。
他相继附身在不同的物体上,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沈予为自己规划出一个看似很合理的路线。
第一次逃跑是在一个月清风高的夜晚,他从一株草变成一只知了,最后变成一朵花。每日亥时,魔宫都会有一队人把部分长势不好的花朵移植到宫外,他选择的是快要死了的花朵,以确保他能安全移植,不会再丢弃半路。
棋差一招,负责搬花的两个魔侍还没走到半路就开始琢磨怎么吃花。
“好花我们吃不上,快死了的花我们还吃不上简直丢尽了魔族的脸面。”
“我们今天油炸还是清蒸啊,要不酱焖?”
“清蒸吧,昨天上火掉了几颗牙,吃不了太腻的。”
“行,我去架锅。”
昏昏欲睡的沈予忽地支棱起来,贴着墙边阴影处飞快逃窜。
想逃跑不假,逃进别人的肚子里那是另一回事,花根磨出了火星子也没跑出去几米。原本烧水的两个魔没察觉到沈予的离开,可夜晚中明亮的火花总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当沈予大汗淋漓地回头望去,恰巧与二魔对视。
一眨眼,锅里瞬间多了一朵焦黄的小花。
第二次逃跑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艳阳天,沈予选在了各大高手攻打魔宫的日子趁乱逃跑,事故的最开始总是顺风顺水。
眼见就要踏出魔宫时,一个魔侍不知什么缘故往后飞了几十米砸到一个人身上,沈予附身的玉佩也意外掉落。
说时迟那时快,他被人捡起来丢入一个钢铁般紧实的胸膛,在马上落地时又被捞了起来。
严陌秋抓住手上的玉佩,嘴角上扬,喜上眉梢,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予抬头看着惊喜的严陌秋,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是在打架吗,我不是马上就要逃出去了么。
这要怎么解释,他不会认出我了吧?
严陌秋怀里的玉佩嗡嗡颤动着,不远处冰冷的剑光向严陌秋袭来,严陌秋无心恋战,于是在众人惶恐的目光中布下九璇剑阵将他们牢牢套住。
九璇剑阵,由阵心主剑变化万千,演示九天剑诀,阵中人只要想到应对九天剑诀的办法便可出阵,否则直到剑阵消耗修仙之人灵力枯竭而亡,剑阵也随之消失。
九璇剑阵是严陌秋独创的阵法,唯有仙魔体能解开剑阵。仙魔体又是修仙界所唾弃不耻的,阵中无不是修仙人士,倘若出现仙魔体只会就地绞杀。
阵外的魔族看笑话,阵内的修仙人士煎熬不已。
沈予第三次逃跑是阴雨连绵的午后,沈予平生第一次看到欺软凌弱的魔族绝地反抗惨死于同族的手里,胃里像是灌了一碗冰水,身处数九寒天。
沈予心念一动附身到一具尸体上,适应好手脚后,他准备洗去身上的血渍然后跑路。
“嗖嗖”
从房顶上飞下几道白色的身影,衣着打扮分明是潜入魔宫的仙家子弟。沈予顾不上血渍在滂沱大雨中慌不择路地跑出魔宫,却在与他们缠斗时不慎掉落湍急的河流中,弟子们确认魔族不会从河中诈死才有序离开。
再次醒来,他居然发现严陌秋在祭拜自己。面前的三炷香被香灰掩盖住,烟雾袅袅升起。在沈予即将被香灰呛晕之际,严陌秋终于舍得把他拿下来放到窗边晒月亮。
“你之所以能附身在有灵气的物件上,是因为它在这里。一旦你离开魔宫,便会痛苦难耐,抽离附身在物件上的灵魂。”严陌秋弹了弹小草头上的白色小花,语气温柔至极。
沈予往他的手心看去,是已经被修复好的灵器。
他把这个修复好只为了救我?
沈予不知道魔族修复一件灵器有多麻烦,他只知道沦为魔族的严陌秋,想让骄傲进入骨子里的锻器师帮忙付出的努力不会少。
这么做,值得么,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经过沈予的深思熟虑,他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和保险的办法。
严陌秋去冥水没有带上他,他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沈予把身体探出窗外,转头看到说书的小凤凰。小凤凰一见到他,兴奋不已地合谋出逃。
小凤凰叼着灵器,背上驮着一个玉器制成的花盆。
小凤凰飞得很高,站在它的背上,整块大陆尽收眼底。飞了一段时间,小凤凰体力不支从云霄掉入城镇,好巧不巧,他们掉入的那座府邸,就是长安侯府。
沈予没想到再次相遇竟是以一盆花的形态,身边还有一个在阳光下异常耀眼的金凤凰。
小金凤凰似乎不是第一次进入长安侯府,大摇大摆的状态俨然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
它驮着沈予蹦蹦跳跳地藏在书房外的草丛中,书房门大敞着,屋内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一人一鸟就这样有滋有味地在外面看起了热闹,中间穿插着小凤凰的解说。
花非欢站在书案旁冷嘲热讽:“元公子的一番苦心,小世子好像一点都不领情呢。以你的能力和我联手众仙家谁人不服,称霸天下垄断资源岂不美哉?”
“花峰主果然别具一格,我曾见过你口中的沈仙长,你们二人同出天虚门行事却天差地别。我不论与各门各派任何一家联手都能做到花峰主的承诺。太廉价的敌人,还远远不能入长安侯府的眼里,连一粒沙都妄想成为金子,是否异想天开了些。”元初白眼皮没动一下,吹散了浮在水面的茶叶。
倚在门边的月半霄嗤笑,手中捻着的花瓣沁出花汁,“是啊花峰主,自沧澜一别后消瘦了许多,想必是日思夜想殚精竭虑劳心劳神,痛心疾首吧。”
“月小郎君亲临侯府所谓何事?元某记得沧澜宗喜好机关术,侯府可没有这种稀罕玩意儿。若小郎君为了少宗主的事情前来,请恕元某无能为力。侯府上下我不过暂为打理,待世子成家后,一切原封不动地交还世子妃。”温热的茶水入喉,洇开了眼中的冰霜。
“元初白,你莫不是在耍我?”
元初白放下茶杯,凝视着茶面,淡淡地说:“元某不会戏耍任何人,花峰主操之过急了。”
严陌秋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出声吓得花非欢打了一个激灵,不近人情地托住脱手的手串,说道:“我要灵髓。”
月半霄讥笑:“口气真大。”
“魔君要的灵髓元某同样给不了,血溅三尺也没用。”意料之中元初白会拒绝,严陌秋把剑架在元初白的脖子上,同时释放威压,冷冷地说:“我是来通知你的,世子已经答应给我了。”
月半霄眼神灰败,元初白不会驳世子的面子,世子答应那便是板上钉钉了。
花非欢看到严陌秋递给元初白的东西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去夺。“严陌秋,谁允许你拿天虚门的东西做交易的?”
“除了你,没人把天虚门看的比命重。”月半霄再失落也不会丢掉一个话茬,比如现在在坐山观虎斗,乐得逍遥。
“你说他们谁能赢?”小金凤凰踢给沈予一个黑紫色的李子。
沈予晃晃头上的小花,对凤凰说:“一个都赢不了。”
小金凤凰明摆着不信邪,按捺住进入屋子的冲动,“我觉得严陌秋的赢面很大啊,你肯定看走眼了。”
“元初白不喜受人胁迫,尤其是羽翼未丰的小世子不顾侯府安危轻易做出的承诺。这件事过后,小世子恐怕三年内出不了府。在侯府内接受元初白的教导,能够支撑起侯府时,也是元初白离开之日。”
小金凤凰惊讶地看向沈予,抛下李子,不敢置信地说:“元初白能放手这权势滔天的侯府?”
“不是元初白离不开侯府,而是世子离不开元初白。”书房内元初白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其他三人的对峙水深火热。沈予将原因娓娓道来,“如果说以前的元初白想护着世子一世,那么今日起元初白彻底改变了想法。世子想要独立,不想受人摆布,踏出去的第一步便是元初白。元初白不走,世子永远沉浸在阴影中不可自拔,元初白自然也算到了这一步。世子答应给严陌秋灵髓与元初白作对,是变相地同意严陌秋的拉拢。魔族和长安侯府的合作会给修仙界带来什么影响?”
小金凤凰不服气地说:“魔族也不全是坏人啊。”
沈予定定地看着气鼓鼓的小金凤凰,转头又看向书房,书房内气氛焦灼。“魔族终究是魔族,尽管心肠善良,身上的魔气依旧会对凡人和修仙人士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天下生灵涂炭,谁又能避免呢?”
“是魔族。”小金凤凰怔怔地说道。
“即使长安侯府可逃过一劫,面对强大的魔族又该如何自处?墙倒众人推,长安候府加速衰败,最终获益的只有魔族。不会有人记得背负千年古骂名遗臭万年的长安侯府曾经的辉煌,它便是所有人眼中的罪人。”
“不对不对,这跟主人有什么关系,主人不过是要了灵髓而已。”小金凤凰不解地问。
“灵髓是灵脉的源石,失去了灵髓,灵脉的灵气会加速流失,慢慢地一条灵脉都会废掉。长安侯府这才真正地走进了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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