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陷落后,晋国所有大臣都被下狱,曾经的晋国皇帝也不例外。
不过,碍于他的特殊身份,李淮景被单独关押在天牢最里面的一间。
无数惨叫声此起彼伏,就像曾经一样,只不过,如今声音的主人变成了他的臣子而已。
李淮景靠在墙角,他身上的衣服没换,但已经布满脏污,高度紧绷的精神导致他现在极难入睡。
他在这样的环境中日复一日,像是凌迟一样,每天都经受着精神的折磨。
想起那个在天牢硬扛到最后一刻的质子,他忽然很好奇,对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不过可能他再也不会知道了,几道脚步声直直冲着他而来,这么多天了,还是轮到他了啊。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谢南渝!”李淮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眼前之人拆之入腹。
“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是在这里,”谢南渝对其吃人的目光视若不见,缓缓勾起一个戏谑的笑容,“您也没想到吧?晋国—陛下。”
李淮景嗤笑一声,“你现在不过一时风光,你不顾质子安危攻打安城,你以为回国后邺国会放过你?”
谢南渝挑了挑眉,似是有些不解地说道:“陛下过虑了,邺国怎么会因为一个叛国的皇子而得罪我呢?”
果然啊,李淮景扯起嘴角。
早在谢南渝决意攻打安城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质子已经被放弃了。说到底,质子是否叛国,不过是谢南渝一句话的事。
谢南渝真是算计得明明白白,利用九皇子攻占晋国,结束后再以叛国之罪处死他,名利双收。
“我早就告诉过舒明尘,事成之后他也难逃一死,”他嘲讽一笑,“他竟然不信。”
“我竟然还帮你把他杀了。”
李淮景苦笑着,悔意像新生的枝芽,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我不该杀他的,我应该让他活着,让他看看,手握重兵、功名赫赫的谢将军,是怎么下令处死他的。”
谢南渝脸色没有半分波动,神色平静地看着李淮景状若疯癫的样子。
“是你?还是你?”李淮景双手狠狠抓着牢门,有木刺刺进手中,他仿若未觉。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沈司身上,“不,不会是你。”
“那就是你!”他盯着云容,看着面前三人一头雾水的样子忽然明白过来,他们不知道,不知道…哈…哈哈哈
他又哭又笑,浑然不觉自己这幅样子落到其他人眼里会是怎样一种诡异的情状。
谢南渝心底有些不耐,他来这里是为了得到一些他查不到的情报,而不是看着晋国皇帝自说自话。
但这个人现在穷途末路,正规的方式只怕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转过身佯装要走,果然听到对方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叫骂:“站住!不许走!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做了什么……”
谢南渝当然想知道,于是他加快了脚步。
眼看着谢南渝冷血无情,他又转过头气急败坏对着云容继续道:“对!是你!他把令牌给了你对吧?!”
意外收获。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眼看着这位心高气傲的将军终于停下了脚步,李淮景继续道:
“朕现在就告诉你,告诉你,那个人,他……”
云容屏住了呼吸。
“他死了。”
“被你们啊…”
他既怜悯又畅快地看着云容不断变换的表情,心中莫名有些痛快。
“害死了,哈哈哈哈……”
谢南渝脸色阴郁,一旁的狱卒很有眼色地甩了甩手中的鞭子,“安静点!”
李淮景抓着牢门的手下意识松开,带着倒刺的鞭子把他的血肉都勾了出来,他疼的大叫一声,捂着手倒在脏污的地面。
这里到处都充斥着**霉烂的味道,他卧倒在地,此刻这种气味尤甚,直直冲入他的鼻腔,向来养尊处优的他怎么能忍受得了,直接伏在地上干呕起来。
只是他并不想错过这个撕掉谢南渝伪善面具的机会。
果然不多时,他便断断续续地继续说道:
“天牢里面,有一间暗室,是特地为这种人准备的,去找他吧,去找你的救命恩人,看看他,是如何死的,还是说,你已经找到了?”
“你们的质子啊,救了你之后,就这样死了,死之后还要被你们扣上一顶叛国的帽子,啧啧……”
什么?!
他们的心里骇然。
云容的面色怔松,显然还沉浸在这件事带来的巨大冲击中。
谢南渝立在远处,在昏暗的牢中看不清表情,只是沈司知道,此刻将军的心里也是波涛汹涌,不过碍于眼下,不能表现出来而已。
但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下定论,沈司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几番出言道:
“空口无凭,既无证据,也无相关证词相佐,不过是乱说一通,借此离间军中关系而已。”
转而又对谢南渝道:“卑职以为,此番话并不可信。”
回过神来的谢南渝也配合道:“说的极是。”
眼看着这件事就这样两个人遮掩过去,李淮景几乎气急败坏。
“朕说的都是真的,朕就是人证!蒙阙,蒙阙也可以作证……”
“他死了。”
这次说话的是云容,他的面上已换上了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是细看之下,却能发现他微红的眼眶。
“还有,还有……审讯记录,对,就是审讯记录,在承明殿书架内暗格处……”
套出来了。
谢南渝扯了扯嘴角:“原来在这。”
怪不得怎么查也查不到舒明尘在天牢的任何事情。
李淮景激动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一扇被强行关上的门,看了谢南渝好一会才终于愤恨地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一时间气的面红耳赤。
“你现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再表现得不得已,继续享受着军功带来的权利富贵……”
他抬起头,冲着谢南渝的方向骂了一声:“伪君子。”
这种情况下得罪谢南渝的后果就是被狱卒提着鞭子再次教训一通。
不过李淮景看着那柄鞭子,低低笑了声,恶毒的声音在牢中回荡:“这样的鞭子,他也受过。不过他比我想象中硬气的多……”
“想知道他当时的样子吗?”李淮景望着虚空,仿佛真的看见了什么,微微扯了扯嘴角。
“就是这样的鞭子,一下,又一下,他就那么受着,一句话也没说,最后直接昏过去了。然后,再被冷水泼醒,继续,再昏过去,再被泼醒,直到彻底醒不过来。”
恶毒的话不断从他的口中说出,那些不为人知的下作手段,晋国多年钻研的独特手法,一一呈现在三人眼前。
昏暗的光透过空中漂浮的尘埃,似乎真的有一个人被绑在那里,鞭子,银针,辣椒水……难以预计的痛苦,几乎将人整个吞没。
无尽的折磨,没有止境的痛苦。
那些手段,就连驰骋疆场多年的谢南渝都觉得发指,更不要说沈司了,听到最后,他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沈司面色恍惚,他一个听众都觉得受不了,那舒明尘当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李淮景说了这么多,有些口干舌燥,但他现在是阶下之囚,自然不会有太监及时给他递上温度正好的茶水。
他只好舔了舔牙,继续说道:“他那一身的骨头可真硬,我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比之前那个可是硬多了。”
说完顿了顿,嘲讽道:“可惜啊,他最后还是死了。你明知道他的命在我手里,竟然表现得毫不在乎……”
“你是怎么查到他身上的?”一旁沉默良久的沈司发问。
李淮景不答,狱卒甩着鞭子,言辞狠厉:“让你说你就说,不要不识抬举!”
他蜷缩着倒在地上,感觉身体每处都疼的厉害,牢房阴冷的气息似乎通过他的伤口进入他的身体,浑身冷的发颤。
这么疼啊,当时舒明尘躺在这里,也是这种感觉吧?
良久之后,倒在地上的他嗤笑一声:“是你们轻敌。我晋国以刺探情报见长,只要发现一点疑点,没有查不到的。”
他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看着两人,狞笑道:“想想质子的下场,我好心提醒你们,跟着这位谢将军,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谢南渝不欲听他多言,转身就走,沈司紧随其后。
狱卒连忙上前关上牢门,李淮景的声音阴魂不散:“谢南渝,你何必如此虚伪,是你放弃了他,他的死不是因为我,是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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