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星际新贵(12)

“警报!警报!检测到7号室患者各项体征正在下降,目前已降至安全数值以下……”

“警报!警报!经检测病床各项功能完好,医生已在手术室就位,请家属放心……”

伴随着一阵阵的红色闪光,以及耳边此起彼伏的警报声,舒明尘跑的气喘吁吁,他的眼前是快速移动的病床,意识不清的沈确正被束缚带牢牢绑在上面。

机器的移动速率显然比人类快很多,况且病房到手术室的路线畅通无阻,舒明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爷爷消失在他的眼前。

没事,没事,这样很好,最起码不会耽误最佳治疗时间,他一边压下心中的恐慌一边想着。

手术室外两侧灯光极具科技质感,在保证光线的同时即使人长时间直视也不会感觉刺眼。但现在舒明尘盯着光源,不知怎么的感觉眼睛有些难受。

他伸出手揉了揉眼,一抹微热的眼泪顺着手指滑落下来,落到眼前金属质感的地面上,在特殊工艺的处理下,那一点水痕很快消失,就像从没有过一样。

“手术中”几个字还在醒目地亮着,医护人员进进出出,众多陌生名词从他们的嘴里蹦出来,舒明尘听着只觉得脑中一团浆糊,但这点声音存在了很短时间就消失了,余下的是安静窒息的呼吸声。

舒明尘深吸了口气,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静。

没事的,前几次都没事,这次一定也没事。

等待的时间很煎熬,但幸运的是结果是好的,只不是爷爷的头部多了个探测器,医生解释说这个可以实时检测体内辐射值,以便在下一次及时作出反应。

舒明尘谢过医生,跟在病床后面慢慢往回走,长时间无知觉的站立让他的腿部有些僵硬和酸痛,只能一边慢走一边尝试恢复。

警报响起的正值深夜,舒明尘猝然被刺耳的声音吵醒,没完全清醒过来就跟着病床跑到手术室,紧张担心了两个小时,直至心中的大石落下,他回过神来才感觉自己的头刺痛无比,似乎也被嵌入了什么东西。

等舒明尘回到病房的时候,沈确早已安安稳稳地躺在了这里,检测到回到指定地点,束缚带已被自动解离,现在的爷爷呼吸均衡,除了多了个探测器,表面看上去似乎和之前一样。

舒明尘随手拉了把椅子在病床前坐下,其实他应该去睡觉,但脑海中的疼痛根本没有消退下去的迹象,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只能不停地揉着太阳穴,以此来缓解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缺少睡眠的原因,恍惚间他看到一个景象,是结束后的战场:

旗帜倾倒,尸横遍野,士兵的尸体以各种姿势堆叠在染血的地面上,而在视线的最远处,得胜的士兵在战场上搜刮着剩余的兵器,他的视线凝聚在远方几个移动的黑点上,久久不动。

直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暗金色的马靴,这双马靴一出现就占据了他大部分的视野,这时舒明尘才感觉到他的视角好像不太对,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视角,而像是一个几乎接近地面的视线。

他好像躺在地面上。

眼前的画面还在继续,舒明尘清楚地意识到这并不是第一个世界。

这是哪个世界?为什么他会看到这些画面?

他本想在自己的脑海中搜刮一下记忆,只是下一秒,尖锐的刺痛几乎贯穿他的大脑,舒明尘闷哼一声,再也坚持不住,就这么躺在椅子上失去了意识。

沈确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舒明尘蜷缩在椅子上睡觉。

椅子虽不大,但平时承受一个成年男子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若是想在这上面睡觉真是为难它了。

舒明尘轻轻撇着眉,可见并不舒服,但或许是因为沈确这几天毫无规律的发病,折腾得舒明尘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才会在昨晚直接在椅子上睡着了。

沈确躺在床上稍微活动了下,此时他才觉出他额头上的异样,在光脑上打开拍照模式,沈确才发现一个仪器被固定在了他的额头处。

应该是被他的体温熨帖地贴合人体温度,导致他一开始没有发觉。

沈确坐了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他却要全神贯注地控制他的身体才能完成。他伸手拍了拍舒明尘的肩膀,等舒明尘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瓶未开封的营养液。

因为这几天爷爷时常发病,有时候舒明尘根本顾不上做饭,索性就直接备了很多营养液,觉得饿了的时候喝一个,倒也方便省事。

就是委屈爷爷跟他一块喝这个了。

沈确自己并不觉得委屈,像刚才一样,照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日常的吃饭已经成为了很大的问题,直接喝营养液是一种简单有效的进食方法。

等舒明尘喝完营养液,沈确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说道:“累坏了吧?上来再睡会吧。”

这里的床足够舒服,也很宽敞,可以同时承受两个成年男子,但舒明尘摇了摇头。

他得看着爷爷的检测器。

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沈确继续说道:“没事的,最起码今天不会再出事了,更何况,你要是不放心,上来躺一会,不睡不就得了。”

确实是这样,按照这几次的发病频率,一般前一天发病,药效最起码会维持一天,按理来讲,今天确实是安全了。

“还是说爷爷现在生病了,阿尘嫌弃我了?”沈确最后开玩笑地说道。

“没有。”

说罢,舒明尘小心翼翼地躺在了沈确的身边,祖孙俩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亲密了。

“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就那么大点,”沈确隔空比划了一下,说道,“还老是躲着我,我就在想,我的脸上是写了‘坏人’两个字吗?怎么这个小孩这么怕我?”

听爷爷提起小时候,舒明尘也自然地放松了一下。

“爷爷可不能这么冤枉我,我可没有躲着你,我当时就是,还不太习惯。”

而且也还不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是好人多的。

话题就这么开始,两人从舒明尘小时候兴致勃勃地救活了一只小金鱼,聊到他成年后在校期间拿的奖,那时候沈确作为家长被邀请参加典礼的时候,别提多高兴了。

当然这其中舒明尘打架的事情又被拎出来说了一遍。

“那时候很多想法还不成熟。”舒明尘说。

成年后再回头看小时候做过的很多事,回想那时候的很多想法,确实会有这种感觉。

渐渐地,舒明尘困意涌了上来,沈确说完一句后再没听到舒明尘的回答,于是他便知道,舒明尘已经睡着了。

沈确的头稍微偏了偏,好让两人更近地依偎在了一起,像是两只报团取暖的小鸟。

沈确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而且舒明尘也已经成年,实在是不适合再用“小鸟”来作比。

但他并不想换。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舒明尘,寂静的病房里,他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对方均匀的呼吸声,就像舒明尘小时候一样。他心想这样就很好了,已经很好了。

最后了,睡个好觉吧。

阿尘。

沈确睁着眼,细细地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不想睡觉,也不想闭眼,只想在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再好好看一看他的孙子。

舒明尘难得睡了个好觉。

他醒的时候天蒙蒙黑,病房里也是黑漆漆的,应该是爷爷提前把灯关了,这里的灯到了晚上会自动开启,只有提前设置,才会产生这种情况。

舒明尘打了个哈欠,沈确在旁边问道:“睡醒了?”

前者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病房内亮起了暖黄色的光。

沈确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开口说道:“阿尘,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舒明尘心里有一股不详的预感,他好像隐约知道爷爷要说什么。

果然。

沈确说完后,舒明尘沉默了很久。

他没有动,但沈确能感受到舒明尘的身体陷入了僵直的状态。

舒明尘嗓音干涩:“我不想说同意。”

但沈确知道,舒明尘会同意的,就像之前他们说过的一样。

他摸了摸舒明尘的头,说道:“我理解,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同意。”

如果要让他同意舒明尘的安乐死决定,他也做不到。

但是现在,这个残酷的事实只能摆在舒明尘的面前。

病房里想起轻微的哭声,舒明尘抱着爷爷,他并不敢用尽全力地去拥抱,只能努力收束着自己的手脚,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哭声起先很小,后来渐渐大了起来,腥咸的泪水落在两人中间,浸湿了一小块枕角,沈确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他。

翌日,祁聿来到病房,同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两名年轻的士兵。

在众人和医生的见证下,沈确口齿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并多次保证这是本人意愿,无其他外力影响。

舒明尘眼眶发红,但没有出声。

最后,沈确在医生的搀扶下躺进休眠仓,在按下开始后,粉红色气体开始在仓内蔓延,沈确慢慢闭上了眼睛。

直到休眠仓外显示心跳的表面变成一条直线,祁聿才放开舒明尘。

刚才在整个过程中,舒明尘几乎控制不住地上前,想停止这个仪器,被祁聿硬生生地压了下来。

此刻阻力一消失,舒明尘立刻上前,伏在休眠仓外面哭得不能自已,整间房室都充斥着他悲痛的哭声。

其余人退了出去,将剩余的时间留给了老人唯一的亲眷。

在确认沈确死亡后,医院会取出他脑中的碎片,放入特制的隔离箱中,避免泄露。然后将他的大脑再次缝合,将遗体移交给军部。

作为曾经军功累累的元帅亲信,沈确的葬礼,将由军部主持完成,这也是祁聿出现在这里的另一层原因。

“节哀。”

舒明尘对这句干巴巴的安慰没有任何反应,他麻木地跟着一群人上了车,眼神依旧空洞地停留在后面存放遗体的位置。

祁聿从看见舒明尘那一刻起,就从没有看见舒明尘如此狼狈的模样,但除了一句干涩的安慰,他也说不出再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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