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雁为了避开尧泽，遂带着云祁赶往南边，落脚于好良百年前的旧居——丹穴山、丹霄洞，也是她曾收养过鹿妖的地方。

只因好良被鹿妖设计陷害，夺去半身妖力，又被霸占洞府，遂再没回来过。

好良后隐居姑儿山，炼成摄元术，肆意吸取各玄门弟子的精元。她原本等恢复功力后，有朝一日杀回丹穴山，将那鹿妖诛了。

不期遇见尧泽，春情大动，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将复仇的事抛在脑后。最后还没来得及回到丹穴山，就被杀了。

好良并不知道，鹿妖其实早已不在丹穴山。但看过书的秦雁知道，鹿妖闭关修炼些日子后，就离开了此处。

而丹穴山僻静偏远，最适合她暂时安居。

***

住进丹霄洞的头天，秦雁就问云祁：“你都会哪些本事？”

云祁还在为阴阳术的事苦恼，下意识以为与这事有关，眉头皱得更深：“不太懂得阴阳术....”

秦雁失笑：“我说的是生活上的本事，比如缝衣制鞋、烧火砍柴之类，咱们如今同居一处，总得有个生活上的担当。”

一旁的招风耳听见，不客气的使唤：“我不食胡萝卜，你每日去给我捞些嫩鱼就行。”

就在招风耳得意洋洋时，秦雁拎着他的后颈，无情的扔出洞：“他是你能指使的吗？自个儿找食去！”

招风耳回头哀怨的睇了眼他们，捂着胸口：有了新欢就失宠，心痛！

“你平日里什么活儿最拿手？”洞内只剩二人，秦雁继续问道。

其实大多数妖修炼到炼化丹精的阶段，食欲大大减退，偶尔嘴馋，食些仙果即可。至于缝衣制鞋，下山买就行，也不会劳他动手。所以她没所谓他究竟会些什么活儿，只不过见他一路紧张，想与他随意聊聊，消除他的顾虑。

云祁只听是生活上的事，暗暗松一口气，回道：“会煮茶。”

在缯云宫，除了修炼，他每天的事务就是给师兄们煮好茶水。

“行！ ”秦雁吩咐道：“ 往后你就负责煮茶。”

***

丹穴山上有上好的云顶茶。

云祁拂晓摘茶，日出晒茶，傍晚烘茶。到夜间，秦雁就尝到了他亲手煮的茶。

茶汤清澈，浓淡适宜，回味甘甜，他属实有这个本事。

如此，云祁连续煮了三天的茶。

而他因惶恐秦雁说的‘阴阳术’，硬生生睁眼撑了三天，不敢入眠。

这日傍晚，秦雁坐在洞厅，瞥了眼对面正煮茶的云祁，瞧那眼眶发青、面色苍白的样子，好似下一瞬就要晕过去。

云祁恰好抬眼，不期撞见她的目光。忙别开视线，帮她斟茶。

她将手搭在石桌上，道：“不用煮了，熄火吧。”

云祁以为她要休息，遂将手掌拂过炉火，火焰即刻被他掌中的霜气淬灭，须臾间，散为一丝青烟。

秦雁这几日对他观察甚细，虽说九窍未通，但他对些简单的法术运用可谓得心应手，有时甚至无需掐诀。

众临门仙只知他修炼比他们更遭罪，且因九窍未通难以成仙。却未细想，若不是看出他有成仙的潜质，掌门上仙又怎会同意将他收入玉青峰。

“先不急着收拾，我与你聊会儿。”秦雁出声打断他手中的活。

云祁将茶具收拾停当，便端坐好，默等她开口，视线却始终不与她的目光接触。

“怎不敢瞧我？”秦雁笑问：“我是眼里藏嘴的怪物，能用眼睛把你吃了不成？”

云祁迟疑了会儿，终是抬眼，接过她探究的目光。

这还是他头一回端看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犹如干净的山涧，清晰的映出洞外的火云霞光。随着她因笑而微微眯起，一抹清光俏皮的泻在眼畔，明艳中增添几分灵动。

他与各位师兄下山抓过草妖、水怪、虫精等，他们大多会变化之术，更会使用妖术迷惑人心。但他们习了定心法，不会轻易受其迷惑。

她却与那些小妖不同。

单单撞上这双明净的眸子，会不由陷入这双眼深藏的暗涌中，一不留神，乱了心智。

所以，她的眼睛虽不吃人，但胜似‘吃人’....

云祁收敛视线，只落在她白净的脸上。

“煮茶十分累吗？我看你今日格外疲惫。”她问。

他道：“不累。”

“既然不累。”她勾动唇角：“那我们今日开始吧？”

云祁心里蓦地一紧：“开始...…什么？”

秦雁看出他眼中泄露的慌张，故意撮弄：“还能是什么？修炼啊。”

云祁生平第一次，深觉诚实不算什么好事。

煮茶的确不累，但他几日不曾合眼，已然精疲力竭。他刚才就该说累，累得想立马躺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秦雁要求他坐过去，他僵着身子：“阴阳术……该如何修炼？”

“你过来，我手把手教你啊！亦或....”她单手支着腮颊，笑得像一只挠人的猫：“你希望我抱你过来？”

惊得他连忙起身，乖乖坐在她身旁。

秦雁侧过身，将手搭在他衣襟上，不过稍稍将领口往肩头扯下两三寸，便察觉他下颌倏然绷紧。

她忍俊不禁：“我只是要查看你现在究竟哪几窍不通，你这么紧张，万一诊断错误怎好？”

云祁怔怔看着她，满眼疑惑。

“说来惭愧，大家皆传我会用阴阳术祸害男人，我却从未习过这门法术。”秦雁问道：“你信不？”

云祁默了默，并未回答，反问：“如何诊断？”

“先脱下外衣。”秦雁道。

这会儿他也不扭捏，果断脱下。

九窍对应五脏：肝、脾、胃、甚、心。九窍若天生不通，大多是因五脏穴位气滞，亦或先天折损。而五脏又以心脏为主，心脏又以神封穴为通气的主穴位。所以只需运力汇至神封穴，顺着经络游走于百骸，便能找出问题。

秦雁将右掌贴在他心口，凝神运力，灵力游走他五脏经络，冲击体内各处窍穴。

云祁惊讶于她诊断的手法，与翊尘上仙曾用的九阳汇元之术类同。可她是妖，不曾听闻她修炼仙道，又怎会运用仙法？

三盏茶的工夫，反复诊断三遍，秦雁才收手，道：“只有肾和肺对应的窍穴未通。”

这与翊尘上仙的论断一致，他不免疑惑：“好姑娘会诊疗的仙法？”

秦雁只是浅笑。

好良当然不懂仙法，但书中详述上仙治疗的具体手段，也并非仙法。她这两日拿招风耳试验了几次，便已掌握。

“你的神封穴略有气淤，我先帮你疏通一下。”说着，她顺势抬掌，还未等他反应，果断拍在他心口。

快、准、狠！

云祁被打个猝不及防，一口血喷出来。

神封穴是疏通了，但他两眼一闭，人也晕过去了....

秦雁惊呼：修仙之人这等虚弱？我不过运了两成力而已。

她忙俯身，将手贴在他心口，又是一惊，怎么没心跳？！

“不会打断了心脉吧？”

她只是想帮他尽快打通九窍，她也早些安心靠住这座大山。

一不小心把大山给打垮了怎好？

秦雁忙蹲下去，将耳朵贴在他胸口。因隔着衣物，只隐约感觉胸腔有动静，十分轻微。她迅速扒开他衣裳，只等敞露胸膛，再度将耳朵贴过去。

为了精准地辨明他的心跳，她贴的又紧又用劲，半张脸几乎陷进他胸肌。

起初，他的心跳的确轻微。不一会儿，动静越来越大，咚咚咚，捣鼓一样，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活的！秦雁大喜。

她正要坐起身，肩膀蓦的被抓住，随即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反压在地上。

秦雁懵了一刹，只见苏醒的云祁正欺在她上方，两只大掌似铁钳般紧紧扣住她肩头。

他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蹙起的眉目几分不解。

秦雁想挣开，却发现他臂力大得惊人。

恰时，招风耳捧着一摞鲜果，兴高采烈的蹦回来。刚踏进山洞，就见秦雁被云祁扑在身下，且他衣裳不整，胸膛敞露大半.....

他气得两只耳朵蹭的变回兔耳，把那果子往地上一丢，喊打喊杀：“放开老大！”

他挥舞着拳头冲过去，就被云祁一掌掀飞。

嗖的一声，招风耳在半空变回兔子身，圆润的飞出山洞。嘭的一声，哎呀惨叫。

秦雁不由吃了一惊，这几日他别说动手，就是动口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方才那一掌竟直接把招风耳打回了原形....

力道不轻呐！

秦雁回过头，正要叫他松手。还未开口，他已站起来，侧过身。

“ 好姑娘方才要做什么？”他一边整理衣裳，一边问道。

秦雁偏头好奇的瞧过去，他也恰扭头看过来。二人对视，他眼神全然没有半点紧张，举止大方，语气淡然。

“好姑娘？”他出声提醒。

秦雁回过神，便将方才他晕过去的事说了一遍。

“你会诊疗之法？”听罢，他问了先前类似的问题，只是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她随口回道：“学过，会点。”

秦雁方才耗费不少精力，打算回屋歇会儿，便交待他莫要乱跑：“丹穴山藏着好吃人心的妖，夜里时常出没。”

她每晚都要恐吓一遍，是为避免他偷偷溜走。

“老大！”秦雁前脚刚进屋，招风耳后脚捧着鲜果，献宝似的追过去。

路过洞厅，云祁不经意将他一瞥，把他吓得踉跄两步，险些摔倒。

“方才是我没有防备，你休要得意！”招风耳逞口舌罢，麻溜的冲去秦雁的洞屋。

嘴上这么横，实则对他刚才那掌属实心有余悸。

一定要找个机会报一掌之仇！招风耳暗暗发誓。

直到半夜，他逮住了机会。

夜里，原本在屋内睡觉的云祁突然走出来，打算离开山洞。

守在洞口的招风耳掀开一只眼：“老大说了，夜里不许出洞。”

“你不说就是。”云祁不以为然，直接踏出洞口。

招风耳没再阻止，只等他身影就要没入山林，他冷冷一笑：看我今晚不赏你几拳！

他四爪蹬起来，悄悄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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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