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东边的长廊,煦阳大方地将缕缕金光洒下,清风轻缓地将廊檐下成串的红灯笼一一掀起,似是在迎接这对疾走着到来的璧人。
苏沅筝只顾着埋头前行,丝毫没留意到,她身后被“牵”着走了一路的魏曦尧。
魏曦尧因被人扯拽着走路,莫名多了几分狼狈,几番纠结,他终是幽怨地朝她嘟囔道:“不知是何等贵重之物,竟让夫人如此这般焦急?”
已走了这许远,苏沅筝心想这回总该逃离了那修罗场,她讪讪一笑,随口又扯了个谎,“瞧!我这记性,一下子竟又给忘了……”
可步子刚一停下来,她瞬间就感受到身后有一股力量正在牵扯着她。
苏沅筝蓦然回首低望,便见他二人手掌交叠在一起,她的左手正死死地攥着魏曦尧的右手,而他也虚虚地半回握着她的左手,他竟就这样被她拽着走了大半个长廊!
苏沅筝瞬间羞红了耳垂,想装作不经意地抽回手,偏又不敢用力地挣脱,想让他松手,却又如何也开不了口。
魏曦尧瞧瞧了她的窘迫神情,唇角得逞地弯了弯,便不再逗弄她,悄然地松了手。
“我突然又想起来是什么了。”苏沅筝的手终于得以重获了自由,她立马足下生风般地跑了起来,没一会儿,魏曦尧就被她甩在了身后老远。
魏曦尧忍俊不禁,朝她惊慌失措的背影笑喊道:“夫人,何必如此着急,你等等我呀。”
路过的奴仆见二小姐一脸绯色地跑开,世子跟在身后紧追,都心照不宣地道:“这才短短几日的功夫,二小姐夫妇就感情深厚得如胶似漆了?!”
竹清和兰雅被他二人远远甩在了身后,好不易追赶了上来,却只见魏曦尧一脸痴笑,很是不值钱的样子,不由得狐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苏沅筝脸上臊得火辣辣的烫,一回到忆荷居寝屋,就猛地给自己灌了半壶茶。
她心中悸动久久未能平复,兀自盯那还留有余温泛着红的左手掌瞧了又瞧,最后苏沅筝不禁懊恼了起来,“怎么就给牵上了呢?”
昨夜无端接连经历了几番刺杀,终是让苏沅筝那原本寥寥无几的忧患意识加深了些许。
她也总算意识到,之前她是有多么盲目自信,甚至在还没有想出周全的脱身计策之前,便已经先一步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了。
按照剧情原书的发展,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算多了,万一哪天一个不小心玩脱了,她可能就真要交代在这儿,小命呜呼了。
这书中世界如此真实,十年书虫的直觉告诉她,若是她真如原文中那般被一箭射杀,那到时现实世界里的她,是死是活可就很难说了。
可眼下因她替嫁之故,苏泠鸢已借机顺利地斩断了魏曦尧与宋家的关联,先行舍弃了他。
如今魏曦尧便是连宋家这唯一的依仗也失去了,身后再无一人,仅剩下与苏家的姻亲。
可苏家倒底是寒门卿相,终究不及宋家武将世家,且较之宋家,苏家与魏家的渊源也更浅。
最要命的还是,她在苏濂清心中的分量,甚至还抵不过苏泠鸢。
遇上大事权衡利弊之下,若苏濂清还肯保她,那就已经是全了这数十年的父女之情。
现在她要是和魏曦尧厮混在一起,那可真真算不得什么好事,还是得想办子尽早脱身为妙。
要不趁着今日苏泠鸢也回来了,央求她帮忙配假死药?只是她并不知,原主与苏泠鸢的过节到底有多深。她也信不太过苏沅筝的医术,毕竟弄不好她就成小白鼠。
正是心烦意乱时,竹清已领着那罪魁祸首进了屋,苏沅筝瞥了眼魏曦尧,无力地“唉”了声。
竹清立马会意地圆场道:“小姐仓促嫁去王府,不少用惯了的旧物都未曾带去,奴婢这就同兰雅去挑拣一二。”
苏沅筝的婚事能算得上仓促的就只有时间,至于嫁妆那少说也攒了十年八年,婚礼一应事务又皆是叶氏操办的,周全得不能在周全了。
兰雅还在疑惑着,小姐喜欢的不都摆在了王府么!人却已经被竹清拽出去了老远。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苏沅筝神情低落,复又是一声嗟叹。
魏曦尧不解其故,只当她还恼着方才的事,不由得轻声宽慰道:“好了,好了,都是些小事,有竹清她们在,你落下的东西定是能寻着?”
“难了……”苏沅筝却故作失落地摇了摇头。
魏曦尧的心也跟着似是被什么揪了一下,苏沅筝在他面前向来是一副活泼开朗的模样,眼下却像只焉了的猫,耷拉着脑袋趴在书案上。
“那……我重新替你置办?”
苏沅筝不语却只把头更深地埋进了双臂里。
魏曦尧以为她伤心得要哭了,半弯着腰,笨拙地朝她伸手,刚想摸摸她的头,再宽慰几句。
苏沅筝却突然仰头,笑嘻嘻地朝他眨眼道:“倘若你发觉,我骗了你呢?”
魏曦尧默默地将手撤回,挺身掩扇朝前走了几步,才缓缓转身。
他明知她意有所指,学着她的语调,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那你就接着骗我好了,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答复,夹杂却尽是无奈与宠溺,倒是十分出乎她的意料。
无端有种异样的想法,涌上心头,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苏沅筝几乎就要将一切和盘而出,可话要到嘴边,却又被她的理智及时制止了。
她那嫣红的薄唇在他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微微张开复又合起,好半响她才故作娇嗔道:“少来了,你平日里定是没少用这套花言巧语来哄骗小姑娘!”
魏曦尧慌张地竖起三根手指,“天地良心,我发誓我没有。”
“敢说没有?”
明媚娇俏的少女灵动地眨着杏眼,唇边漾起了浅浅的梨涡。不经挑逗的温润少年,毫不例外地又红温了。
“那你这小嘴,今日怎么突然跟抹了蜜似的?”
魏曦尧努力将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压了又压,却还是在她的吟吟笑语里败下了阵。
他颇为无奈地道:“好啊,原来早在这挖好了坑,就等着我呢?”
“哪有!”苏沅筝撇嘴抵赖道。
经她这一番打趣,魏曦尧也隐隐瞧出,她的心思压根没在那落下的东西上,至少半点儿也不见她着急。
但此刻观她早已不似方才那般心事重重,他的心情似乎也跟着莫名地愉悦了起来,就连初到相府的拘谨也消减了大半。
看破不说破,魏曦尧心知肚明能令她耿耿于怀的,不外乎是些无伤大雅的家宅琐事。她既不想明说,他自然也就不好开口直问。
常言都道,女儿家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轻易莫瞎猜。又何况魏曦尧贯是个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便都由着她去了。
苏沅筝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是糊弄得了一时半刻,却也是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这该来的修罗场终究还是会来的。
叶氏早早吩咐府上厨子准备了酒菜,只待时辰一到,客人齐了,便可开宴。
就连一向公事繁忙的苏相也提前为了今日这顿回门宴,特意告了假。
午膳时分,苏沅筝那是不可避免地要与姚珏和苏泠鸢打个照面。
只不过两门亲事是这一大家子共同联手换的,而今尴尬地却好像只有她一人,外加上个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魏曦尧。
宴席将开未开,苏沅筝与魏曦尧并肩走着,正要绕过花园抵达宴厅,远远便瞧见苏泠鸢与姚也在迎面朝他们走来。
姚珏瞧见了苏沅筝后,立马精准地握住了身旁苏泠鸢的手,还特意将那十指紧扣的两只手扬了起来,生怕人瞧不见似的。
苏泠鸢先是惊愣地停住了脚步,而后又皱着眉剜了他一眼。
那幽怨的眼神仿佛再问,你这是要唱哪出啊?
姚珏面不改色地低笑着,摊开折扇虚掩着面,顺势便将还欲发怒的苏泠鸢拉近了怀里。
他缓缓低头,轻覆在她的耳畔,低声道,“你总不想,等会儿吃席的时候,我故意当将你姐妹二人错嫁之事给捅出去,再趁机闹起来,扰了你们阖家团聚的雅兴,下了你的面子吧?”
苏泠鸢停下挣扎,没好气地质问道:“难道你不打算如此?”
“那就全看夫人今日肯不肯乖乖配合我演戏了!”
温热酥麻的风吹得她耳尖都微微泛红,苏泠鸢惊愕地盯着他,抿着唇没再言语。
姚珏就当她默许了,浅笑着合上了折扇,垂下手后,又不动声色地往苏泠鸢身边凑。
苏泠鸢倒底还是对他的话有几分顾忌,僵硬的嘴角缓缓挤出一抹假笑。
又走近了些,四人中相聚于宴厅前,苏沅筝清瞧了他们的分外亲昵模样,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这才三天,男女主就发展这么快吗?!
姚珏见她一脸的惊愕,心中很是满意,苏沅筝果然对他还是在意的!
魏曦尧正礼貌性地微笑着朝他们点头致好,并未觉得有异。
只是他们还没得及互相客套寒暄一番,叶氏便先招呼了起来,“我刚还想差人去唤你们过来,没成想这么巧,你们四个竟一块儿就过来了。”
“都别杵那了吧,菜马上就齐了,你们先坐。冬翠,你去书房把老爷也给请过。”
姚珏与魏曦尧对视了眼,拱手揖礼道:“丈母,要不让我和魏兄跟着一同去请吧?刚巧我们这俩襟兄来相府也有一会儿了,还没去拜会过岳父大人,传出去可是要让人笑话的。”
魏曦尧也点头附和,叶氏看了眼他二人,心中虽颇为担忧,却还是客套地笑了起来,“如此就有劳二位贤婿了。”
姚珏与魏曦尧前脚刚离开,后脚苏沅筝就被叶氏悄悄拽到一旁,低声问道:“这姚珏不会同魏世子胡乱说些什么吧?”
苏沅筝摇摇头,“不确定,但……应该不会。”
毕竟昨日在百花楼,姚珏也还帮她隐瞒了的。
叶氏微微松了口气,又不满地问道,“你刚瞧见没,人苏泠鸢和姚珏腻腻歪歪地尽显恩爱,怎么一到你和世子那,就好像你俩有仇似的,走个路都隔得老远?”
苏沅筝郝羞道:“母亲,你胡说些什么呢?”
“哪里是胡说,夫妻就该亲密无间。你如今不想法子拢住世子的心,那你当初寻死腻活地冒险嫁他做什么?”
苏沅筝低头不语,叶氏又趁热打铁道,“要为娘说啊,你最好趁早给世子生个孩子,将来事情就算穿帮了,木已成舟,你也好有个倚仗。”
苏沅筝一脸心虚,“母亲,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叶氏好似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只见她神色越发古怪,吞吞吐吐地问道:“难道你们……至今还没……圆房?”
苏沅筝涨红了脸,羞怯地点点头。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又不争气的!净让我操碎了心!”
叶氏恨铁不成钢,留下个气愤地背影给她,就又忙着张罗菜样去了。
之前放在文案下的题外话(搬来):
初衷是小短篇,但心血来潮参了个古代群像的赛,所以月底到四月初会修文。
更新的话,有榜随榜更,无榜周更3-7千字,最终篇幅应该也就20万字左右,作者有话说就懒得改了,留给我以后自己回忆哈哈。
这篇文最初预设的终点太低,所以再凉都很心安,最多梦个完结v,其他的都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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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3.18, 12:52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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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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