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成半的白玉盘悄悄隐匿进了云层,夜色不经意间又深了稍许。
云闲院寝屋,竹清刚将打湿的帕子拧干,正愁容满面地想替苏沅筝擦拭净面,好让她能睡得安稳些。
恰此时,苏沅筝猛地握住被角,羽睫扑闪眼眸阖转,恍惚间竟惊喊出了声:“不要……”
竹清措不及防对上一双雾气迷离的美目,惊愣了一瞬,立马欣喜地将人扶坐起,“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苏沅筝头疼得厉害,她下意识地抬手就想抚上额角,竹清立马紧张地将她的手给捉住了,“有伤,别摸。”
难怪梦里她会被人按住双手,被迫不停地往玻璃墙上撞,原来真的已经头破血流过了,是以才会有这么真实的痛感。
苏沅筝又怔愣地环视了眼周遭,良久才堪堪回神,“我是如何回的王府?”
“这自然是多亏了世子英勇,亲自从歹人手里将小姐给救回来的。小姐你不知道,世子不光一路将小姐抱回了,还因为太过担心小姐,什么事都想亲力亲为,忙得连自己受伤了,都没空处理。好在赵太医来瞧过,说小姐没什么大碍了,世子这才听了奴婢的劝去歇息了。”
竹清兴奋比划起着当时的情景,突然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惊喊道:“兰雅快去告知世子一声,小姐醒来过。”
苏沅筝刚想出言阻拦,却因刚醒,尚有些头昏脑胀四肢乏力,兰雅已跑不见了身影,她便只好改口道,“我昏睡了有多久?”
“赵太医给的药丸当真是管用,奴婢估摸着,小姐约莫也就只昏睡了两三个时辰。”
苏沅筝却怏怏不乐地问道:“除了没什么大碍外,那赵太医可还有什么旁的嘱咐没?”
“有的。”竹清点了点头,“赵太医还给小姐开了幅养气血方子,并叮嘱……”
苏沅筝抱了丝期待,直勾勾地盯着竹清瞧。
竹清臊红的脸,憋了好半响才支吾道:“还叮嘱……叮嘱世子要禁欲,近期不可……行房事。”
“这什么都和什么啊!”苏沅筝满心疑惑,“你去将药方取来给我瞧瞧。”
待那张写着红枣、枸杞、桂圆……如何炖汤的方子真递到她手里了,苏沅筝的脸色比哭了还难看,“这是上哪找来的庸医?”
“赵太医的医术,满宣京谁人不知,那可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一般人想见他,还见不着哩!”魏曦尧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朗声笑道,“我长这么大,也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骂他是庸医的呢!当真是稀奇!”
“可……”
这不就是她以前在家时养姨妈加点红姜糖泡的茶么,怎的到了古代就镶金了呢?
更要命的是,她是被人喂的是极难探测出来的毒啊!难不成那人大费周章,就只是想恐吓她?
苏沅筝虽甚感疑惑,却也不好再同魏曦尧辩解些什么,毕竟连“神医”都如此诊断了,而掳走她的人身份不明,只怕她说得再多,魏曦尧也多半不会信的,保不齐还会令他对她生疑。
横竖插她最终的命运,只会是被箭射死,被下毒应该还有得救。
“你的伤可还好?”
魏曦尧听着这陡转的话语,又见她神色凝重,也没好再过多调侃她,“当真就只是些皮肉伤而已,早就包扎过了,现下已无碍了。”
适时竹清端着碗盛晾了好一会儿的清粥过来,刚巧魏曦尧就苏沅筝的床边已坐下了,他很是自然地就先一步接过了那碗粥。
苏沅筝手伸出了一半,不想却扑了个空,“世子身份尊贵,怎好劳烦世子亲自喂我喝粥,还是我自己来吧!”
魏曦尧不以为意轻轻拨弄下瓷勺,漫不经心地将粥舀起,缓缓便送至了她唇边,半点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苏沅筝无奈只得讪讪地收回了手,低头抿光了那勺温热的粥。
魏曦尧又抬眸瞧了眼竹清,“你们也忙碌了整整一晚上,都下去歇着吧。”
竹清便识趣地福了福身,默默领着屋内其余的婢子退了下去。
苏沅筝见他支走众人,以为他是想同自己解释个一两句,诸如“为何那玄衣男子要以她来要挟他?”之类的。
可她左等右等,一碗粥都快喝见底了,也还是迟迟未见他言语。
魏曦尧似乎在沉浸式地扮演着体贴照顾病妻的好丈夫角色里,待喂完她粥,又亲自替她擦拭起了唇角。
苏沅筝耳尖都红透了,他这突如其来的示好,她除去诧异更多的却是困惑。
可魏曦尧眼里却只溢满了愧疚,她越是平静地看着他,他心里的自责就越深。
静默半晌,魏曦尧忽然抬手,动作极轻地抚摸上她额角那处已被血沁透的绷带,“还疼吗?”
那一瞬间,苏沅筝心底所有疑虑都消散在了他满是心疼的目光里,甚至还鬼使神差地反握住了他的手,“已经不疼了。”
魏曦尧一垂眸却瞥见了她雪腕上那还未消褪淤紫色勒痕,蓦地心仿佛又被蝎子扎了下,“怎么会不疼?都是我连累你受罪了。”
苏沅筝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哪里见得美人如此内疚,连忙宽慰道:“事发突然,怎么能怪你呢?而且听竹清说,我还是被你一路抱回来的,你还因我受了伤,要真说起连累,该是我连累你才是,你当真不必……”
话音未落,她便猝不及防地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脖颈相交之际,魏曦尧贴着她耳畔呢喃道,“对不起……”
刹那间,苏沅筝整个人都僵愣住了,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似乎连呼吸也快忘了,只羽睫不住地轻颤着。
耳畔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此番令你身处险境担惊受怕,皆是我之过失,今后我定会倾尽所有护你周全!”
她的心仿若酥化在了他的温柔里,一时竟情不自禁地回拥住了他。
葳蕤烛火将缠绵交织的人影,放大投映在绘着山水墨画的屏风上,画与影相融是道不清的缱绻旖旎。
烛火的焰心“噼啪”地轻响摇曳,似要为那缱绻的剪影添上一笔心跳。
灯花轻笑,伏在他细肩上的人儿却不由自主地呜咽了起来,似是要将连日来积攒在心头许久的酸楚、委屈与恐惧都给借机一一倾诉殆尽。
温热而细密的雨珠顺着衣领砸落在了他的锁骨处,魏曦尧的心也瞬间跟着慌乱了起来,他连忙不知所措地轻轻抚拍着她的薄背,温声低哄道,“都过去了!”
苏沅筝的泪水却似决堤的洪水般,越发凶猛已然止不住了。
魏曦尧不自觉地将怀中人又搂紧了些,“你若再这般哭下去,当心明日这双美目就该肿成桃子。”
“还说呢?都怨你!”苏沅筝破涕而笑,嗔怨地用手肘轻撞了下他的臂弯,红着脸挣脱了那温暖的怀抱。
魏曦尧却只眉头轻蹙,吃痛地“嘶”一声。
苏沅筝瞬间紧张不已,攥着他受伤的左手,就要去掀他的衣袖,“可是教我又蹭着了你的伤?”
魏曦尧急忙捉住那双玉手,心中不住地窃喜,面上却仍是一幅无辜内疚的模样,“不碍事。”
苏沅筝半信半疑,“你撩起袖子让我瞅瞅,我就信!”
魏曦尧明知她关心则乱,却还是起了戏谑的心思,“可……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苏沅筝顿时察觉到自己言辞里的大胆,怕惊着了这小古板,忙不迭地找补道:“患者面前,不论男女。”
魏曦尧反驳道:“可圆圆你也并非医者啊!”
“可……”苏沅筝欲言又止,魏曦尧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瞧,努力将忍不住上翘的嘴角压了又压。
苏沅筝恍惚间又种错觉,她好像被他给逗弄了,瞬间炸毛,“可我已嫁你为妻!难道你还另有心上人?打算为谁守身如玉不成?”
魏曦尧眸色一亮,细瞧着她不语,她眼周红肿未消,现下鹅蛋脸上又因染了羞色,整个人越发显得娇艳欲滴,无端惹人生爱。
冲动来得快消散得也快,苏沅筝心中却是懊悔得忐忑不已,轻垂着头,恨不得找个缝砖进去。万一他真有心悦之人,她今日这般莽撞,日后该如自处?
忽而,她却听他朗声笑道,“自然该是为吾妻。”
苏沅筝诧异地对上他含笑的眸子,一时心中却更加郁结,果然这全都是他给她下的套。
若是他刚刚演得再寻死觅活一番,那就更活脱脱显得,她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了!
魏曦尧见好就收,正思索着如何给猫儿顺顺毛。
谁知那猫儿竟恶从趣生,直接破罐子破摔了,那双不安分地爪子早趁他分神,将他的衣袖款款卷起。
翕动的樱唇念念有词,纤细的玉指轻挑起他的下颌,如摄人心魄的妖精般蛊惑道,“即如此,那世子不如就从了妾吧,妾定会对您负责的。”
魏曦尧轻轻拨开她的手指,喉结微微滚动,声音却是染了些薄怒,“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混账话?”
见他恼羞成怒,苏沅筝下意识地垂眸,“小说。”
脱口而出后,她立马察觉到不对,连忙改口,“嗯……话本子。”
魏曦尧怔愣了一瞬,神色稍柔和了些,“以后不许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书。”
苏沅筝慌乱地点了点头,小脸羞得通红,不敢再与他对视,匆匆瞥了眼他的伤处,便胡乱替他拢好衣袖,“瞧过了,你这伤应当是没什么大碍的。”
魏曦尧静默地没说什么,苏沅筝却越发不自在,“我困了,世子请便吧!”
还不待他反应,猫儿已经躺下,用被子捂住了脸。
“那你好生歇着息,我今晚搬去偏院住。”
不知缘何待魏曦尧离去久,他温润的笑声还回荡在她耳畔,久久挥之不去。
苏沅筝没好气地将脸从被子里拉了出来,看着那张空荡荡的榻,她翻了个身侧着躺,心里却不住地暗骂自己没用,被调戏的人还没害上羞,反倒是她这个调戏的人先败下了阵。
新修出了一个章节(第五章),然后每一章机械地手动后挪,崩溃ing
同时后知后觉,作话快被我弄成了创作日志,倒也方便日后复盘我那成长的血泪史
2025.06.03,00:25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撩拨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