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联手

松月轩东南一隅,静矗的假山在轻细而低沉的机括声里,缓缓平移开,石缝张裂成门。

适时有一青衣女子走出,仿若是一旁丛生的翠竹间崩裂了山石由雨水点化成精,她美得清新脱俗,甚至让人忘了称奇。

只是苏沅筝走得甚急,又太过沉浸于自我剖析的思绪里,对这院中的异动竟是丝毫未能觉察。

东南角又是一声轻响,石缝重新合上复原,将那幽暗又深邃的密道口悄悄掩住。

青衣女子四下环顾,确保无人发觉后,这才机谨地离去。

还呆坐在窗前的姚珏终于感受到了迟来而又凛冽的寒意。

他起身正要去将窗户合拢却有一抹青绿的身影,抢先一步溜进了他眼帘里,惊得他手上动作一顿。

待将来人瞧清,姚珏脸上又恢复了寻常淡漠的神色,“放着好端端的正门不走,偏要翻窗户?”

青衣女子不禁揶揄道:“虽说公子花名在外,可眼下公子却实打实是被小青梅狠心抛弃的痴心人,奴家又岂是那等不知趣的,怎好大张声势地来访,凭白无故惹人遐想,误您清白,教公子有口难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难道现在像这样让旁人瞧见了,好似他就能说得清似的。

姚珏嫌弃地皱着眉,锦瑟止不住地讪笑,全然不理会他翻来的白眼。

姚珏揉揉眉心忍了又忍,“你少在这儿贫,可有将事情打探清楚?”

锦瑟这才敛了笑,正色道:“果不出公子所料,上元夜之事确有蹊跷,但苏二小姐只是个引子,其他蛛丝马迹均与另一人有关。”

“苏大小姐?”姚珏半是犹豫半是疑惑地问道。

“公子怎知!”锦瑟满脸的惊讶,让他越发确信。

“落水与谣言之事,所涉不过,我与她姐妹二人,若真还有旁的人,苏泠鸢必难逃干系。”

前几日,苏泠鸢前脚刚归家,苏沅筝转头便又因婚事,跑来找他的茬拿他撒气,两人又是好一通不欢而散。

那夜元夕,花灯表迹,上街游玩的少男少女大多成对成双,唯他形单影只无人可约,他心中也委实郁结,只好又上百花楼去了。

他正独倚高楼饮醉,却被一利箭生生拽回了丝警觉,那带血的字条,他本是疑心的,可恰此时,他却偏在那攒动的人群里瞥见惶惶不安的竹清。

他虽气恼苏沅筝,却到底对她的安危放心不下,这才跟了过去。奈何有人苦心相诱,这人救与不救,局入与不入,便全然由不得他了。

“那公子可有猜到,苏大小姐身边的那两个贴身婢女皆是从宋家军营挑选出来的,一个武艺高深,一个箭法了得,分毫不输男儿,那夜的字条便是她们传来的。”

“更有趣的是,我们的人还打听到,苏二小姐不知上哪找来了个脸生又不大机灵的小丫头,原是准备趁乱将苏大小姐给推下水,不想那小丫头自己却险些落水,反倒被苏大小姐给救了,三言两语就给哄得那小丫头倒戈,直接卖了苏二小姐。”

“只是奴家不解,这苏大小姐后头又为何要顺势自导自演这出落水好戏,清誉于女子是何等的重要啊?她放着好好的未来世子妃不做,偏要搅和进这满城流言蜚语里,难道她钟情于公子,想嫁予公子?”

姚珏指尖在案几上散漫地轻敲着,并没有答话。

“可奴家在公子身边多年,也不曾知晓公子与苏大小姐有过什么交集呀?”锦瑟却越发来了兴致,竟俏皮地朝他问道,“还有啊,公子,倘若是换作苏大小姐嫁你,你娶还是不娶啊?”

姚珏没好气地道:“你今日的话怎的这样多?事情说完了,就赶紧走,看见你就心烦!”

“公子瞧你这违心话说的,您这眼巴巴地坐在风口,难道不是等奴家这朵解语花来吗?旁的姐妹花惹恼了您,您也别把气撒在奴家身上啊!”

姚珏已经不耐烦地想动手,将她从窗户给撵出去了。

锦瑟却忽而正色道:“若是那苏大小姐愿嫁,公子还是娶吧,我在派人寻几个说书先生,将这满城谣言讲得更绘声绘色些,届时假的乱了真,就看这苏家如何抉择了?”

耳边聒噪的人,一溜烟儿的功夫便不见了人影,姚珏看着这窗前这空荡荡的景,不禁呢喃地感伤道:“还能如何抉择,筝儿可是早就巴不得不用嫁我!”

天空还是透不过云彩的灰色,如织的雨丝将雾蒙蒙的湿意洒满了宣京。

相府忆荷居,苏沅筝自打见过姚珏回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眼瞧着天色逐渐变暗,她心中更是愈发焦急,此刻又不安地来回踱着步。

外面流言甚嚣,待她那贯来清高又偏心的爹散朝归来,保不齐会为了苏泠鸢的声誉,再次向她发难问罪。

届时她怕是又难逃一跪,想起那阴森森的祠堂,她就毛骨悚然,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既然她不走这剧情,它也会自动发展,左右都是在劫难逃,与其这般,倒真不如她自己主动些。

那样至少她还能多掌握些有用信息,顺带争取下剧情发展主动权,总比眼下开盲盒般,一味地被动接受,然后随时随地大小演要强。

保不齐她还可以趁机设计假死,摆脱剧情的控制,寻到回现代的办法。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直摆烂终归不是办法,她咬牙心一横,撑起把青碧色的油纸伞,便径直朝西边思葳苑去,寻上了苏泠鸢。

原主与苏泠鸢虽是积怨已久,互相看不顺眼,可毕竟她们姊妹间的明争暗斗,也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虽然是原主设计苏泠鸢落水的,但苏泠鸢她自己在暗地里也没少动些手脚。至少在这件事上,她们应该是有一致目标。

苏泠鸢才会顺势推波助澜,陪她上演这么漏洞百出的蹩脚戏码,更何况苏泠鸢还想不留蛛丝马迹地将自己给摘得一干二净。

她虽琢磨不透为何苏泠鸢如此反常,却也想要看看,苏泠鸢这番的好算谋,葫芦里究竟打算卖的什么药?

只是待她雄赳赳气昂昂地闯入思葳苑时,都没个人敢上前搭理她,苑中的婢女一见她来,瞬间个个就装作忙碌、没看见她的样子,生怕一不小心就点着了炮仗,早躲得远远的了。

屋内苏泠鸢正倚坐在灯下,执着卷糊着《诗经》封壳的《药草经》在研读。

她听见那逐渐靠近略显匆忙的脚步声,稍稍抬眸瞧清来人是苏沅筝,复又将头低下了去,只盯着手中的书瞧,并不抬眼看她。

无中生有的两张字条,外加个子虚乌有的由头,便让苏沅筝挨了罚。

免不得这“混世魔王”要到她这大闹一场不可,这她是一早便料到的了,眼下自是见怪不怪。

只管等人把气撒了,她也就落得了个清静,以往哪回不是如此?就是可惜了,这屋中父亲新送来的青瓷花瓶要遭殃咯。

可不曾想,苏沅筝这回来竟能称得上是安分。无人招待她,她便自己动手掸起发丝与衣襟上的水珠来,好半响也不见她吱声,哪还有半分要闹的架势?

苏泠鸢心中颇觉稀奇,不禁先开了口朝身侧的蓝蕙埋怨道:

“瞧我都让这这书给看痴了,怎的二小姐来了,你这丫头也竟不知出声提醒下?”

蓝蕙正欲搭话认错,苏沅筝都懒得瞧她主仆一唱一和地给她演戏,随意在落了坐,又替自已沏了盏茶,浅啜了起来,眼睛朝四周环顾了几秒,便直接了当道:“无妨,你们都下去吧,且让我与姐姐探讨探讨是何书竟如此有趣得紧?”

蓝蕙望了眼苏泠鸢,见她点点头,虽是会了意,却还是犹豫了会,才领着左右服侍的婢女退了出去,这偌大的香闺仅剩她们姐妹二人,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苏泠鸢朝微微扬了扬手中的书卷,浅笑道:“闲来无事,读了几句诗文罢了,只怕这《诗经》文绉绉的,晦涩又拗口,妹妹兴许并不感趣!”

这话听着莫名的刺耳,分明像是在拐弯抹角地内涵她!

《诗经》可是先秦古人智慧的结晶,现代连初中生都得背上两篇《关雎》和《蒹葭》,原主一个书香门第家学渊源的古代小姐,外祖父和父亲又是接连两代宰辅,竟会被骄纵得连读个《诗经》都难?!

“姐姐离家多年,还是这般爱玩笑,幼时我或许确不喜读这些书,只是连那孔夫子都会规劝他家鲤儿,‘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妹妹自然是也读的,虽不算精通,却也知晓那些诗文都大抵讲了什么的!”

“难道妹妹冒雨前来,只是为了找姐姐探讨几句诗文,我竟不知妹妹何时转了性,变得如此好学?”

苏泠鸢笑得越是诚恳,话里的讥讽越是明显,苏沅筝偏头不语,只一味地品茶。

苏泠鸢独自笑了会,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也收敛了些,“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妹妹不妨直说吧?”

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苏沅筝当即便不紧不慢地搁下手中茶盏,单刀直入道:“我今日来,不过想要姐姐一句实话,不知姐姐你对姚珏倒底存的是何种心思?”

“妹妹何出此意?他既是你未来的夫婿,我又怎会对他有心思?”苏沅筝放下书,蹙着眉反驳道。

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

引自《论语》孔子与孔鲤的对话,强势安利《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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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相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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