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正题前,说点什么玩笑话都是为一会儿的正餐增加情趣,谢钧瑜很懂许闻逸的暗示。
他把戒指留在了晏澄那里,又把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换了电话卡,做足了跑路的姿态,手机没关机也很清净,无人打扰的一晚宾主尽欢,许闻逸甚至有了种夙愿得偿的幸福感,紧紧和谢钧瑜挨在一起,饶有兴致地数着对方的睫毛。
总是数到中间或是快要结束的时候,谢钧瑜恰好翕动眼睫,一错眼就找不到数到的那根。
数了好几次都数错,他忽然摸不准这是否只是梦:“你现在是真的吗,钧瑜?”
谢钧瑜侧过身看着他,好心建议道:“我还可以是假的吗?你可以掐自己一下,看看痛不痛。”
不解风情的坏东西。
许闻逸想掐谢钧瑜一把,又怕把人掐痛了真走了,哼哼半天,拱进谢钧瑜怀里:“不会我明天一早醒来,就发现你走了吧?”
渴求已久的终于得到,这是只有幸福过后才有的不安。
这种情绪能出现在许闻逸身上还真是新鲜。谢钧瑜没见对方为什么东西挂怀过,患得患失和许闻逸简直就是一对天生的反义词。
“我要是走了,还能上哪儿找像我们许小少爷这样的好心人肯收留我?”谢钧瑜有点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许闻逸的背。
尽管很受用,许闻逸还是觉得有点不对:“你拿我当小孩哄呢?”
许闻逸的直觉没错。
哄人这事实属是熟能生巧,谢钧璟刚从亲戚家回来那会儿,没安全感得很,天天黏在自己怀里,稍稍分开一会儿都不行,谢钧瑜是又感动又担心,天天哄无数遍,保证自己不会再丢下对方,过了好久才让谢钧璟的情绪回到正常的水平线。
但是谢钧瑜在温存这件事上做得无可挑剔,眼里真诚得不行,漾着浅浅笑意:“不是哄小孩儿,我哄我宝贝。”
“……”
许闻逸感觉有一堆兔子轰轰烈烈冲向自己的心脏在里面大跳了三天三夜的迪斯科,然后集体跳进爱河。
天杀的。
他突然坐起来“靠”了一声,扭头看看谢钧瑜,对方望着他眨了眨眼,他又扭回脸来“靠”了一声。
他舔舐着自己的小虎牙,心脏有些酸酸麻麻的胀意:“钧瑜,我不是晏澄,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不用这么……这么讨好。”
谢钧瑜平时跟他说话的时候才不这样,冷冷淡淡,没什么好话,偶尔还欠。
这样的温柔小意不是对他的态度,对方只是拿最熟悉的状态来敷衍他。
许闻逸感觉自己多少有点明白为什么晏澄不愿意离婚了,谢钧瑜哄人的时候太具有迷惑性,情绪价值给太足,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怎么可能轻易从那双情深似海的眼睛里抽身而出。
谢钧瑜歪歪头:“你觉得我这是讨好吗?”
许闻逸抱着双膝:“那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姘头这个词说出来可不好听,谢钧瑜委婉道:“收留人与被收留人的关系?”
“如果只是这样,”许闻逸更是难过,“谁都能当你的宝贝。晏澄要你的讨好我不需要,我自己就会对你好。”
他们没开灯,卧室的窗帘没拉紧,月光照进来,许闻逸眼神灼灼:“我能对你更好,留在我身边吧小瑜,我……我肯定会比晏澄做得好。”
小少爷大晚上这么感性。
谢钧瑜也坐起来,碰了碰他的肩:“你现在就对我挺好的了,睡觉吧。”
意思就是到此为止。
许闻逸恨自己是个聪明人,更恨自己是个了解谢钧瑜的聪明人,他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方才突然在心中燃烧的火焰又默默熄了下去。
他无言地躺下,房间里只有二人的呼吸声,轻浅,有规律,从此起彼伏到彼此同步。
安静的时间已经长到谢钧瑜以为对方已经入睡的时候,许闻逸忽然做声。
“我能送你一个更好看的戒指。”
哪壶不开提哪壶,晏澄在婚戒上做手脚的事许闻逸不知情,但谢钧瑜听着就有些心情复杂,他看了眼对方的侧脸,紧闭着眼睛,刚才的声音就好像是他的幻听。
*
对方前一天晚上还说怕一觉醒来看不到他,结果却是相反,谢钧瑜醒来时没看见许闻逸。
他走出卧室,穿过走廊,然后在晨光微凉中闻见了——
一股糊味。
小少爷从不下厨,昨天看冰箱时里面除了几瓶饮料什么也没有,流理台上的食材应该都是今早送来的。
糊味没有来自电磁炉灶的锅里,而是来自许闻逸腿边的垃圾桶,谢钧瑜非常智慧地选择装没看见,走到对方身边:“你在煎蛋?”
许闻逸翘起一个微笑:“对啊,看你在睡,我想先把早餐做好再去喊你,你起得真早。”
谢钧瑜问:“需要帮忙吗?”
许闻逸果断拒绝:“不用,这点小事本少爷还是学得成的,你先去洗漱,就快好了。冰箱里有牛奶,自己先拿去喝。”
厨房是开放式的,许闻逸忙来忙去的样子映入谢钧瑜的眼帘,他洗漱完,坐在一旁的餐桌上,咬着吸管:“你这样有点像你哥。”
“你说谁?”
许闻逸心里一惊,放盐的手一抖,差点没把一整个盐罐都洒进去。
“许跃,你这样有点像许跃。”
许闻逸回头瞪他,挥舞着硅胶锅铲:“不准说我和他像。”
“好吧。”
谢钧瑜毫无诚意地点点头,从善如流地不再提及许跃,但前者又冒出了不合时宜的好奇心。
许闻逸:“你刚才为什么说我们像?”
牛奶已经快要见底,蛋包三明治也已经装在盘子里端上餐桌,谢钧瑜嗅了嗅,很香,没糊:“许跃哥也这么给我做过早餐,你们说话的流程都一样。”
许闻逸很不爽:“你们也睡了?”
谢钧瑜诧异地看了许闻逸一眼:“我很尊重许跃哥的,不要乱造谣好不好。”
都亲得那么难舍难分了,还怪他乱造谣。
一想到当时许跃是捡了他的漏,许闻逸更是气得想骂人。
当然是骂许跃。
此人居心不良、心怀鬼胎,亏谢钧瑜还那么信任他。幸而苍天有眼,被晏澄针对至今,自打从家里结束禁闭,就压根没有待在本市的机会,更别提接近谢钧瑜。
“那他怎么给你做的早餐?”许闻逸承认自己心眼不大,对他堂哥充满偏见。
谢钧瑜尝了一口三明治,味道也很正常,垃圾桶里的鸡蛋前辈们死得其所:“之前有一次,晏总……晏澄应酬喝多了,他半夜把人送回来的,然后就在客房里住了一晚。”
那时他还谨遵吃软饭守则,兢兢业业当小白脸,晏澄不回来就一直等,等到深更半夜也没见一个电话,但突然听见门响,他走到玄关去开门,与许跃面面相觑。
许跃问他怎么还没睡,他说他等晏总回来,对方的眼神就变得很复杂:“都这么晚了,我以为你早睡了。”
谢钧瑜摇摇头:“他不回来我不放心。”
许跃木木地“哦”了一声,低了头把晏澄扶进室内。
他那时候以为许跃留宿是为了专门为了给晏澄做早餐,为了不尴尬,才顺带做了他那一份。
名目上听着倒还说得过去,许闻逸不想太过斤斤计较,把关于许跃的话题翻了篇:“怎么样,不难吃吧?”
谢钧瑜夸奖,不去提那个散发糊味的垃圾桶:“好吃,闻逸你真是第一次下厨吗?鸡蛋很嫩,火候掌握得很好,真有天赋。”
许闻逸一时间被夸得美滋滋,颇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还好,还好,你喜欢我还能再学点新的。”
谢钧瑜弯弯眼:“今天的午餐我来吧,在你家住,总要抵点房租。”
“好,但是没菜了,我们等下喊个跑腿——”
谢钧瑜摇摇头:“这附近有菜市场或者超市吗?你今天要是没事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出去逛逛。”
天哪,这简直就是。
许闻逸心花怒放。
这简直就是两口子。
他克制不住地欣喜,认定谢钧瑜有读心法术,不然怎么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走在超市里,谢钧瑜推着购物车看菜品,许闻逸幸福得晕头转向地走在他身边,忽然间低声问道:“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特别像在过日子?”
谢钧瑜选了一个鲜嫩欲滴的大白菜去称重:“人活在世,每一天都是在过日子。”
计量员熟练地称重、贴标、封口。他把大白菜放进购物车里,推着车离开。
许闻逸快步跟着他:“我是说搭伙过日子。他们都在看我们呢,你发现没有?刚才那个计量员也在看,我们现在肯定很像……才结婚没多久,很幸福的一对。”
谢钧瑜波澜不惊:“我猜他们只是在看你。头一回出来逛超市吗小少爷,你二十三岁了,不是三岁,不知道把手插到大米里是要挨打的吗?”
许闻逸摸了摸鼻子,手上还残余了点米香:“你已经打过我了。”
谢钧瑜叹了一口气,觉得还不如听许闻逸的喊跑腿呢,反正小少爷有的是钱,他去替对方心疼那点跑腿费做什么。
把对方拉出来逛超市纯属多余,处处遭受异样的目光,许闻逸这小子还沾沾自喜。平时看上去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这种时候却钝感十足,傻得可以。
话虽如此,在路过饮料冷藏柜时,谢钧瑜也没忘多拿上一排草莓味的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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