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许闻逸和那个姓孙的清秀青年站在外面,谢钧瑜出去时对许闻逸扬起了一个明亮的笑容,注意到后者,笑容浅浅收敛,与对方点头致意。

“小瑜!晏澄没对你怎么样吧?”许闻逸跨一步走上前来,紧张兮兮的样子,摸来摸去,看起来恨不得能把他全身上下检查一遍。

谢钧瑜被他弄得有点痒,无拘束地笑了几声,声音清朗,很有几分少年气。他捉住对方作乱的手,笑意未散,喉头的震颤与胸腔共鸣:“他没对我怎么样,现在是你要对我怎么样。”

许闻逸喉结动了动,心里喜欢得不行,真想付诸实践,对眼前人这样那样闹上一番,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旁边还有人,他只能用热切的目光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你们在里面说了什么?他脑子有病,你不要被他带着跑了。说什么不离婚领养小孩,结果自己找备胎也没落下。呵,这种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只是想把你敲骨吸髓,跟他在一起你要吃亏的……”他仍在记恨之前晏澄说的领养小孩的事,苦口婆心地吹着枕边风。

妄想用孩子绑住伴侣,这是最下作不过的手段。

他……他都没敢这么想过。

谢钧瑜无奈打断:“闻逸。”

许闻逸心急如焚,说话也没不过脑子,当着孙尧青的面说人家是备胎,多没礼貌。他抱歉地看了孙尧青一眼,后者好脾气地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于是他转回了视线:“刚才就是说离婚的事情呀,他同意了,一会儿就去拟离婚协议。”

果然剧情是严谨的,跟着许闻逸一切都是如此顺利,谢钧瑜神清气爽,自觉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

他拍拍对方的手背,弯弯眼睛安抚道:“知道你担心我呢。”

心脏又骤然被兔子猛撞一下。

许闻逸避无可避地陷进那双情深似海的眼睛里,再次产生自己被爱的幻觉,讷讷应了一声,觉得自己脸在发烫。

这样一副你侬我侬的景象落在旁人眼里就分外刺眼了。

孙尧青喊的一声“晏先生”把许闻逸喊回了神,他见晏澄走出来,正面色不虞地盯着自己,嘴角便勾起了一抹挑衅的弧度,拉过谢钧瑜的手,强硬地把自己的手指塞进对方的指缝,十指相扣。

晏澄的脸色更黑了。

贱人。

心里咬牙切齿地骂一声,他有些僵硬地转过了视线:“钧瑜,我们现在就走?”

“好啊,那就现在。”谢钧瑜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相当配合。

晏澄微微失神,感觉自己仿佛被浸泡在了柠檬水中,又酸又涩。

他很久没看见谢钧瑜这么高兴过了,看见对方如此阳光明媚,就下意识想让这样的笑容在对方脸上多停留片刻。

可是小瑜的开心是基于自己松口“同意”了离婚。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摆脱他吗?

胸腔里泛起一股苦涩,他低了低头平复心绪,抬眼时淡淡地瞟了眼许闻逸和孙尧青,抿唇道:“那是我们的家……就不要让这些闲杂人等跟着了好不好?”

“闲杂人等”之一的许闻逸嗤笑出声:“嘁,有的人能不能搞清楚谁才是多余的、小瑜不要的那个?”

孙尧青无意卷入这场纷争,及时退场。

“那我就先走了,晏先生、许先生……”目光流转到谢钧瑜身上,他小声道,“很高兴认识你。”

晏澄正处在一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状态,谁对谢钧瑜展现出那么一丁点儿的不寻常都会让他心头警铃大作,他瞪了眼孙尧青离开的背影,把谢钧瑜拉得离自己近了点。

看见谢钧瑜疑惑的眼神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了吃醋的资格。

一个愿意主动放手的人,不应该再去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用同意离婚的理由带小瑜回家,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但眼前只有这一杯毒酒,除了喝下去,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没什么,我……我们走吧。”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心境却是另一回事,抵了抵牙齿,将汹涌的情绪压下:“我开了车。”

被无视的许闻逸不满地“喂”了一声。

被耽搁了这么久的任务即将完成,谢钧瑜也有些急迫,对许闻逸笑了笑:“这边的事情结束我就去找你,在家等我。”

许闻逸不放心,不敢相信。

他怀揣一颗小三之心久矣,从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晏澄,一朝得其所愿,更是害怕自己求来盼来的心上人又轻飘飘远去。

但人得识趣,谢钧瑜好声好气地哄他,再不情愿也要听话。

这段时间里碰了这么多次壁,许闻逸总算知道了,谢钧瑜也就是看着好说话,一旦事情不朝他期待的方向走,就有随时被他丢弃的可能。

他还不想被丢掉。

别了一步三回头的许闻逸,谢钧瑜和晏澄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两人之间没什么话好说,于是出现一大段的沉默,晏澄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不要理那个姓孙的,他不是好人。”

原剧情里晏澄挺买对方账的呀,绿茶有绿茶的好处,可把盛斯洋气得不轻。

方才对方也挺兢兢业业,明知道自己是晏澄的现任,还对他说什么“很高兴认识你”,挑衅之意蕴含其中,旁人听了还觉得他很友善呢。

确实是术业有专攻,茶得很专业。

不过他不是和主角受别别扭扭恋爱的主角攻,而是即将杀青的炮灰攻一枚,离婚剧情结束就赶快跑路,这些弯弯绕绕都和他无关。

晏澄既然这么说,谢钧瑜也就一叠声地“嗯嗯好”,回应得相当敷衍,一听就知道没往心里去。

小瑜是不是满心满眼都只有跟自己离婚这一件事?晏澄心下酸楚得不行,还得兀自伪装镇静,直到把车发动了都没想起自己还该系上安全带。

谢钧瑜观察对方良久,那点兵荒马乱失魂落魄瞒不过他的眼睛,到底不落忍,帮人把安全带的插扣插进插销里。

这样一来,他整个人就把对方笼罩住了。

“……谢谢。”

鼻腔里充盈着谢钧瑜的气息,那股想要拥抱对方的冲动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但被主人苦苦压制。晏澄恍惚着想,小瑜有多久没和自己拥抱过了?

被对方的气息围绕也就转瞬即逝的两三秒,晏澄留恋又不敢挽留,只好在回家的路上咒骂一切。

他咒骂风,把小瑜的气息吹散,让他留不下一点念想;咒骂盛斯洋不要脸,居然把他老公骗到了床上;咒骂许跃诅咒许闻逸,也咒骂只见过一面的孙尧青,最后尤其地咒骂自己——

究竟为什么要去出那趟倒霉透顶的差。

越想越悲愤,晏澄在等红灯的间隙瞄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谢钧瑜,后者专心看手机,对外界似乎无动于衷。

一块破屏幕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是在和谁聊天吗?

清清嗓,晏澄让自己尽量显得不是特别在意:“在看什么?”

谢钧瑜熄了屏,眼含笑意地与他在后视镜里交换眼神:“没什么。”

*

出去前什么样,回来后就还是什么样。

毕竟住了五年,谢钧瑜对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很熟悉,房间的布局乃至于每一件家具的摆设。

过去有很多个晏澄不回家的夜晚,他就是这么百无聊赖地观察着这所房子度过。

晏澄走在后头,似乎在思索什么,一路上几乎没抬起过头,等回到家,才终于把离体的魂魄归了位似的,整个人活了过来。

他从后面拥住了谢钧瑜,小心翼翼将额头靠在对方后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喟叹道:“钧瑜。”

终于到家了。

谢钧瑜和许闻逸说要对方回家等的时候他就不爽了,家什么家,小瑜只有一个家,就是他们所在的这栋房子。

谢钧瑜转过身,让一个试探变成了真正满怀的拥抱,片刻后,他把晏澄推开:“晏总,我们是不是该把协议拿出来了。”

晏澄用一种疲惫忧伤的眼神望着他:“……好,我去找找。”

他看着晏澄从卧室走到书房,再从书房走到客厅,磨磨蹭蹭,转来转去,依旧两手空空。

“协议呢?”

晏澄垂着头,低声道:“找不到了。”

谢钧瑜站起身:“我帮你找。”

他根本就没用心找,也不想找到,谢钧瑜说来帮忙,他便又想着用其他的理由搪塞:“可能我把文件放在公司了,家里没有。明天,明天我们去公司,今天就先算了吧。”

公是公私是私,晏澄向来分得清楚,自己在情感生活里可以玩,公司的事却必须正经对待,他不可能把这种看似玩笑的一纸协议带去那里。

谢钧瑜此刻终于有些狐疑,又觉得晏澄对他应该不会耍这种心眼:“你不会就是想把我骗回来吧?”

“不是,”被识破了目的,晏澄嘴硬,“真的可以谈,你既然一直坚持,那我不勉强你。”

“好啊,”谢钧瑜又坐下,手臂在胸前交叉,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对方,“只要你同意了就行,那些条款我都记得,现在就可以复述。不用找了,直接拟离婚协议吧。”

晏澄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手,一时没说话,似乎在消化理解谢钧瑜话语中的含义。良久,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浮现迷茫:“好……好,我联系律师。”

他去拿手机,一个没拿稳,手机滑落在地,他弯腰去捡,拿起了手机,腰板却没直起来,而是缓缓滑了下去,头垂着,久久没有抬起。

谢钧瑜在这时终于发现了晏澄的不对劲,走上前去察看,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后者才如梦初醒似的抬起头,眼睛被泪水洗过一道,洁净透亮,却满满都是迷茫。

“不要……不要离婚,好不好?”光是这句话从喉咙里挤出,就花费了他所有的力气,身体前倾,一个古怪的蹲姿变成了跪姿。

不被谢钧瑜看着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看谢钧瑜去爱别人更是让他如坠十八层地狱,妒忌的火苗焚烧烈烈,把他整个人都烧得心焦。

小瑜说他记得那份协议上的所有条款,一定翻来覆去看过很多遍吧,当时的他,看着那份协议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会期待未来吗?还是从那时起就在盼望五年后的解脱?

晏澄惶恐地想起自己草拟协议的时候,其实是充满了玩笑的心情。

自己当时……怎么能那么对待一份真心?

他拉着谢钧瑜的裤角,仰头看着对方,无望地乞求:“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我能好好爱你,小瑜……”

谢钧瑜叹了口气。

人但凡想获得什么挽回什么,总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就像他想挽回谢钧璟的命运,说什么也要把这个婚离干净,晏澄同样想挽回什么,于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和他唱反调。

对方想挽回什么呢,到底是岌岌可危的婚姻,还是自己的心?他被后一个想法逗笑了,那笑意浅淡且转瞬即逝,除了自己无人发觉。

晏澄需要被人去爱,目前没找到别人,只好抓紧自己不放。说到底都怪主角攻不老老实实走剧情,放原剧情里他们早就爱得昏天黑地了,哪儿还有自己的事。

即便跪在地上,上身也不见佝偻,晏澄就这么哀戚地看着谢钧瑜,好像难过得快要死去。

但人是不会因为难过而死掉的。

谢钧瑜过去跪在父母的灵堂上时也感觉自己难过得快要死去,跪得太久,双腿都已经麻木到了没知觉,那时候谢钧璟还太小,大人们没让他肩负这项责任,而是让他先去睡觉。大半夜的他醒来,跑过来找哥哥,看见自己仍跪在老地方烧纸钱,便扑上来说哥哥我们不跪了我们去睡觉。

睡觉很好,失去几个小时的意识就像死亡的前奏。谢钧瑜想,要是自己闭上眼就如同爸爸妈妈闭上眼那样,永远都不睁开就好了,可是眼睛闭上了还是会再睁开,不见天堂,只有第二天的太阳。

难过久了就会看开,人总是要迎接新的生活,谢钧瑜带着一个黏哥哥黏得不得了的谢钧璟,知道自己总要为弟弟活下去,晏澄拥有的比他更多,找到一个生活的盼头再简单不过了。再难过,也就是一时半刻的悲伤,对方的灿烂人生不会为此而停滞。

面对哀求,面对挽留,他坚定地摇头。

眼睛里的光芒彻底湮灭,晏澄仿佛被人抽掉了脊梁骨,慢慢塌陷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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