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钧瑜在他们后面眨眼睛。

“哥，你们嘀嘀咕咕些什么呢？”

二人火速分开，许跃咳了咳，把刚才似乎遭受了死亡威胁的幻觉撇开：“小、小瑜，原来你就是斯洋的弟弟啊，之前没听你说起过……”

谢钧瑜想了想，慢吞吞道：“喔，我觉得这种事还不太好拿出来说。”

盛斯洋听到谢钧瑜的回答，眼神闪烁，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把矛头对准了许跃：“许跃，你把我弟弟骗出来想做什么？”

“什么叫骗！”许跃心里本来就虚，被盛斯洋反复戳肺管子，急于为自己辩解：“一个人来参加这些活动确实没有意思，小瑜——”

他下意识找靠山，放软了语气：“小瑜，你说可以陪着我的，对吧？”

谢钧瑜于是点点头作证：“嗯，是说了陪你。一个人确实很无聊，需要人陪的话，不说谎我也会答应你的，许跃哥。”

对方双眼里全是真诚，许跃与其对视，耳尖都红了起来，低了头，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是当他死了吗？盛斯洋看见许跃对谢钧瑜这副怀春样就来气，一伸手把人拽走，临走前不忘安抚弟弟：“小瑜，我就离开一会儿，马上回来。”

找了一个无人的阳台，盛斯洋的眼神在灯光明灭的交界处有些晦涩：“许跃，离我弟弟远点，你那点小心思在我这儿不够用。”

“我什么小心思碍着你了？”许跃皱皱鼻子：“你是他哥，我想当他男朋友，这不冲突吧？大不了以后我也管你喊哥。”

盛斯洋被对方这钝感力十足的反应气得骂了一声：“谁他妈是你哥，瞎套什么近乎，我跟你很熟吗？”

“以后成为一家人，多走动走动就熟了啊。”

盛斯洋默不作声地开始估算阳台与地面的距离，想把对方从这里丢下去。

定了定神，他缓而沉地强调：“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你最好趁早死心。”

许跃这下惊异了：“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

他看见谢钧瑜和别人一起，心里那种焦灼的炽热好似要烧过自己的四肢百骸，看着对方与旁人亲近却对自己视若无睹，他就坐不住，非要上前去争夺对方的注意力。

其他人有什么好的，明明只要是谢钧瑜想要的他都给得起。但小瑜甚至为了跟别人在一起，拒绝了他的邀请——

他是谢钧瑜的哥哥啊，他才是会永远、无原则对他好的人。

有他在……有他在，小瑜怎么还会需要别人？

盛斯洋一字一顿：“就因为我是他哥。”

许跃看着他的眼神更为奇怪：“哥又怎么了，挂一个名头你就能干涉他的人生了？前面二十年没见过，现在你说什么他就会听？斯洋，你不会是在嫉妒我和小瑜关系好吧？”

许跃的狐疑落在“嫉妒”二字上，盛斯洋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把自己的喉咙扼住。

他终于为自己胸中那一团无处安放的火焰找到了定义。

这原来是嫉妒。

狠狠咬住口腔内侧的嫩肉，他眯了眯眼，心想，当初晏澄怎么没把这人打死？

“我有病才嫉妒你，”盛斯洋勾起一抹尖锐的弧度，讥讽的眼神像尖刀戳在许跃身上，“论关系能近得过我们？我只是警告你放老实点，许跃，别对我弟弟有不该有的心思。小瑜喜欢你吗？自己上赶着也不嫌丢人。”

许跃噎住，强撑出来的底气转瞬间被铺天盖地涌上来的自卑淹没。

谢钧瑜半点都不喜欢他，原来真的谁都看得出。只有自己、只有自己，为对方心软说的几句话目眩神迷，小心翼翼去握住那并不存在的幸福。

他苍白了脸色，低声道：“我知道……”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丢人，甚至像个小丑，可是喜欢岂是轻易能控制住的冲动？过去五年苦苦压抑自己的心意就够折磨了，现在小瑜和晏澄离婚了，也没有和许闻逸在一起，他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这也有错？

谁都能光明正大站在小瑜身边，连盛斯洋都有一个兄长的身份当倚仗，唯独自己像过街老鼠，只能在角落默默看着也就罢了，还谁都能踩一脚。

“你们原来躲到这里来了，我突然想起……”

阳台的门被推开，对峙的二人同时转头，看见了刚才话题中的另一个主角。

谢钧瑜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来，脸上一愣，前一句话没说完，就另起了一行：“许跃哥，你怎么了？”才多久不见，许跃的情绪一落千丈，这会儿看上去竟是要哭了似的。

他将目光移向在场的唯一嫌疑人：“哥，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二人刚才的谈话自然不能向谢钧瑜泄露，许跃摇了摇头：“没人欺负我，小瑜，我才不会任人欺负。”

谢钧瑜眨眨眼，心道，这可说不好。

在他印象里，许跃就是那种毫无底线的，让人欺负也只会笑一笑的没脾气老好人。

以前参加的那些社交场合，有人拿许跃开涮，对方从不怎么反驳，只是向他递来一个无奈且带着歉意的眼神，好像在说“他们就这样，你不要在意”。

明明被开玩笑的人是对方，怎么反而是对方带着歉意看着自己呢？谢钧瑜不懂那是一种在心上人面前暴露难堪的窘迫，只觉得许跃真是脾气太好了，像是任人揉捏的面团。

谢钧瑜瞟了眼盛斯洋，后者默不作声，大半个身子都没入了夜色，脸上神色让人看不分明。于是他扯了扯许跃：“许跃哥，我想回去了。你先去开车，我跟我哥说句话就来，好不好？”

“用不着他，我送你回去。”

盛斯洋蓦然一插嘴，被谢钧瑜一个冷淡的眼神给堵住：“斯洋哥，我是和许跃哥一起来的，当然也要一起走。”

“哥”和“斯洋哥”，他又捕捉到了谢钧瑜在称呼里微妙的距离感，心里有些发苦地想，又是一个警告。

等许跃离开，谢钧瑜眯了眯眼睛：“你跟许跃哥说什么了？”

“我要他不要缠着你。”

“这是你该管的吗？”谢钧瑜觉得盛斯洋手伸得有些长了：“我自己的人际关系我自己会处理，你管得有点宽，哥。”

盛斯洋抿了抿嘴，艰涩道：“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喜欢他这么缠着你。”

他不喜欢许跃这么缠着谢钧瑜。

事实上，他不喜欢任何人缠着谢钧瑜。

“我喜不喜欢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谢钧瑜皱了皱眉：“盛斯洋，我讨厌别人自作主张。”

“你喜欢他？”

盛斯洋问的时候感觉心在泣血。

如果、如果小瑜喜欢……他根本做不出这种假设。

谢钧瑜挑了挑眉：“没有，但许跃哥人挺好的，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他都快哭了。哥，你不该欺负他。”

“……”

他哭不哭的对你很重要吗？

盛斯洋想问，但怕问出来反而将事态变得严重，更何况他此时有更要紧的苦恼深埋心底。

他低着头闷闷问道：“我很拿不出手吗，小瑜？”

谢钧瑜静静望着他，等他解释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没和许跃说我们的关系，”嘴唇干涸有了死皮，盛斯洋焦虑地舔着那一处，“为什么不太好拿出来说？”

谢钧瑜有些不解：“你不也没和他们说？”

可他不说是因为谢钧瑜不希望他说出去。

面对这样的倒打一耙，盛斯洋老老实实把自己的理由说出，眉眼间流出几分委屈：“你不想让我说的，小瑜。为什么？”

他哪里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吗？小瑜是不是不喜欢他？还是自己作为兄长实在是太拿不出手了……他是这么失败的哥哥吗？

“我们的关系很复杂吧？很多人都以为我是晏澄找的替身——替你的。”谢钧瑜理直气壮：“我才和晏澄离婚，一转头就变成盛家人，不入流的小说里才会有这种情节。我不想成为别人的八卦中心，有问题吗？”

自然是没问题。

自然是一切都怪晏澄。

盛斯洋手指颤了颤：“那……你什么时候愿意让他们知道？”

“冷个两三年，”谢钧瑜朝他摆摆手，“等大家都差不多忘了这事了，再向外界公布不迟。”

到时候他也不在本市了，溜之大吉，管他洪水滔天，风言风语也传不到他耳朵里。

盛斯洋对谢钧瑜的决定历来只有遵循的份，对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要两三年再公布，他也只能苦涩地一声：“好，两三年。”

反正人都已经在这儿了。只要眼前人在这儿，愿意喊他一声哥，不必着急一时半刻。

他等得起。

他得了一个准确的答案，换了话题：“妈妈说有时间想要你去家里吃个饭，她跟你说了吗？”

“说了，我会去的，得过段时间。”谢钧瑜潦草地点了点头，朝盛斯洋挥了挥手：“走了啊哥，我去找许跃哥了。”

盛斯洋站在原地，沉默着注视对方的离开。

小混蛋，就只挥挥手，也不多看我一眼。

他有些幽怨地想。

*

谢钧瑜上车时，许跃看起来已经将自己调理好了。

车内的暖黄灯光把人的眼睛照得深邃，许跃朝他笑了笑，眉眼间的阴影为其笼上一层愁绪：“小瑜，我真没想到原来斯洋是你哥哥……那你家里，我记得还有一个弟弟，他是？”

“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谢钧瑜摇了摇头，有几分无奈：“二十多年了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我爸妈收养的，我弟弟不是我亲生弟弟……其实严格来说，我和斯洋哥也没什么血缘关系。”

许跃很惊讶地轻轻“啊”了一声。

谢钧瑜苦笑：“事情太复杂了，许跃哥，我自己都有点理不清头绪，你就别问我啦。”

他撑着头去看车窗外流逝的夜色，夜晚的城市挂满霓虹灯，高楼大厦里还有加班忙碌的职员。他看外面的风景，身旁也有人在看他，许跃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打破这一份可贵的安宁。

小瑜小瑜，身世复杂的小瑜、坚强真诚的小瑜，自己喜欢得要了命，但半分都不喜欢自己的小瑜。

许跃心里一揪一揪地疼，偏偏痴痴凝望着对方的侧颜，一点都移不开眼。要是谢钧瑜喜欢他一点点就好了，他都不要太多的，一点点就好，哪怕是抱着玩弄的心思。

他都愿意把自己的真心捧出来让对方当球踢。

谢钧瑜望着窗外的视线这时转了进来，霓虹灯的反光让对方的眼神有些潋滟，许跃一时好像被这样的眼神烫到，低了头盯着方向盘。

“许跃哥，”谢钧瑜敲了敲车窗的边沿，“再发呆下去，我们又要多等一个红灯了。”

开了段评，原来不用签约就能开，晋江你真好[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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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