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中蔓延开大片暖意，米色墙壁横列着装饰与商品，整洁地板铺上细软的绒毛毯。镜头往上，天花板飞过清洁幽灵；镜头往下，印着豆豆眼动物的地毯愈发清晰。

将阳光化开的手指掠过视线，紧跟着一张放大的脸。黑色碎发下宛如晶石的眼眸一眨不眨，似乎在慢悠悠地观察猎物，光顺着唇瓣滑落下颌，脖颈线条延伸至遮住锁骨的衣领。

他却没有露出尖牙，而是退开几步转头，露出毛茸茸的猫耳。

嗓音是与气质一同的清冽。

“这样就好了吗？”

又一个头探出来，比了个ok的手势，拿着的光脑正好显示着直播间的画面。

正处在风口浪尖的名字当做直播间ID，很快便涌来吃瓜群众们，三两句除了闲聊就是骂，还有的开门见山差点被封：

-剑人还敢开直播？

-想捞一把流量就跑呗，举报了哈烂猫。

蒲若琛依然跟没看见似的，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反而站在光幕正中间，宛如拍证件照一般站得端端正正，质感廉价的布料都被捋得平整，几乎要融入透进店的暖阳里。

“大家好，我叫蒲若琛，是“萌宠心意”宠物店的店员。身高体重可以目测，性格不算开朗，没有爱好，特长打架……”

他低头看了眼小抄，迅速抬起眼继续看向镜头，开始营业，“没有毛茸茸我们会被孤独炙烤……焦灼的灵魂……去打探生命的瞬息，毛茸茸拯救世界、治愈人心，这是我们店的宗旨……自我介绍后应该和观众聊天，拉进我们之间的距离。”

习惯了的弹幕已经开笑，而第一次接触他的弹幕沉寂一瞬，涌出大量能被屏蔽的字眼，从辱骂智商到祸及家人，不堪入目。

【我嘴毒放我进去咬人！！包咬一个死一个！！】

【有种手伸不进屏幕扇人的无力感……】

【不喜欢主播，但这波造谣和侮辱，我无条件站主播。】

【没关系没关系，厌恶值涨势喜人，爽！】

这回主播终于显示出了他的眼睛尖，十分真诚地纠正道：“我没有父母和家人，你们骂错了。”

“嗯，我的确是孤儿。”

“人.肉是什么意思？调查过我？谢谢你们的上心。”

“长得好看吗？谢谢，你也很好看……因为有人说被夸要夸回去。”

憋屈。

岂止一拳打在棉花上，简直是陷进沉静的深海，打组合拳打出八块腹肌也只能窒息下沉。

而与光幕弹幕相反的是，系统直播间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

【真诚不一定必杀，但一定杀杀必。】

【主播淡淡的不在意任何人，有种微活的死感，好喜欢】

【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没关系我还看上了主播的细腰长腿耳朵尾巴……】

“稍等，朋友做的工作服到了！”

满含欢喜的声音划过空气，主播面无表情地被牧何拉到镜头范围外，一键换装后又被牵回来。

原本黑白配色的衣服变成扎眼的浅粉，猫爪印点缀宽松上衣和束腰，装饰用的蕾丝边柔软精细，白色裤腿下踩皮靴，耳朵上还有一朵粉色波点蝴蝶结。

蝴蝶结。

蒲若琛想起了并不美好的回忆，转身低头扒拉几下，偷偷把蝴蝶结扔了。

再转过身来，他被偷笑的店主塞了一只香喷喷的白猫，高傲猫猫臭着脸被系上粉色小裙，落在主播怀里的瞬间又振奋起来，舒服地抱住粉粉的主播撒娇。

刷屏的骂声又卡住了。

【…………卧槽家人们我没看错吧？！】

【没人来？那我先舔了吸溜】

【该死，在今天之前我还觉得主播最适合黑白灰，真香】

【给后来人科普一下：粉色波点蝴蝶结，学名主播滑铁卢结，生长在盲盒中，因差点把主播坑死而命名。】

【哎呀上帝视角就是好，全方位无死角看粉猫主播~】

【可笑，懂人已经双开直播间和小世界观测仪，不同角度不同风味！】

【怎么混进来了个富佬……隔壁已经开了小世界画面的直播，免费的冲冲冲！】

另一边正录屏的光幕前，兽人饶有兴致地将粉色系的大猫截图、存档，刷了个纳维空间城，闪光瞬间占据大半屏幕——

-恭喜 噤声成为主播萌宠心意的护航星！

-纳维空间城？？？那个二十亿星币的礼物？？

-是托吧，还真是为了流量脸都不要

-傻子吗你们没看称号？星网全居民实名，这个是官方帮忙隐藏身份啊！！

-蒲若琛能攀上这种人还离间什么啊！想报复直接跟大佬一说，谁来了都死好吧！

这一个礼物，又刷出来几十万人。

“谢谢，不用刷。”蒲若琛愣了愣，“直播的所有收益都用于宠物店的维护、改善，以及公益事业的捐助，我们会把财政收支透明公开。”

没了……没了？

弹幕全都傻眼了。

好家伙，面对大佬一点都不会营业！

而“某位大佬”，在屏幕前笑得更开心了。

“喵~”白猫应和般叫了声，柔顺长毛轻蹭，粉爪不停地踩踩主播，吸引了一小波人的注意。

而蒲若琛已经开始领着大家开逛，而一旁的牧何点开全息动画，详细介绍起了宠物店。

-发展史有什么好说的啊，好困！但是主播好养眼……嘿嘿嘿

-嘶，看起来养得都挺不错的。

-转移视线立人设洗白？这招几百年前就不好用了，什么土鳖

-猫猫好萌，也好亲近主播啊……等会我不是来吃瓜的吗？？

直播间已经涌入了几百万人，如果不是时间紧迫，蒲若琛还想再等一段时间的舆论发酵，给宠物店带来更大的流量。

接下来是观众互动环节。

根据直播间观众们的兴趣，展示各种类的生灵，状态与证书展示，安全保护下的玩乐，如何更好地养护的科普……可能是实在骂不动了，充斥的骂声有了暂缓的趋势。

只是，还有部分人起哄要展示主播。

蒲若琛想了想，把保底的黑猫玩偶拿出来，举在脸颊旁边，面无表情地——

“喵”了一声。

【草啊啊啊啊啊啊我疯了我竟然觉得萌啊啊啊啊啊】

【别说直播间了，小世界也有人刷萌……猫猫……猫猫……】

【用户今天暴富了吗打赏金罐头x20。】

【用户云养黑猫打赏猫薄荷x100。】

人数逐渐稳定，环节也到了尾声。蒲若琛看向牧何，在后者点头后拉开巨大的光幕。

“气氛都到这里了，我们来看个电视吧。”

系统：你敢不敢再生硬一点。

刚开始，视频是“蒲若琛”眉间带着戾气与痴迷的跟踪，与混混勾肩搭背，看见情敌时眼中的嫉妒与憎恨，与正摸着猫的身影判若两人。

“没爹妈吃垃圾长大的剑种，也配纠缠云云？就应该喝污水、吃垃圾！”

“别碰我！！”

光幕上，虚化了形象与声音的几人将一个黑影堵在角落，冰冻过的地尘果汁毫不留情浇注全身，哭嚎尖叫刺耳无比，颤抖的身躯似乎落了伤，旁边是被踩烂的精心包装的礼物。

他们嬉笑着，嘲笑着，带着上等星的高傲。

“蒲若琛，你说你该不该死？”

戛然而止，转而切入另一个片段。

所谓受害者在没有监控的地方，被跟踪时勾出笑意，故意凑去护花使者身旁请求帮助，话里话外厌恶“他”的身份，却接受所有礼物，享受追求。

剩下的视频画风一转，都以蒲若琛为主角。

受了重伤昏迷，因其他人在场而逃过被杀；忍耐剧痛质疑乔云，被情敌强迫拉去打架；无限乐域中，黑猫拿出的崭新项链，特写中没有半点喜欢的清澈眼眸，“我们做朋友”的释然；监控中，他着急赶路，被拦下后的巧妙化解，为前心上人着想的话语，被说余情未了后的迷茫。

所有的一切，完整而清晰。

虽然经过打码，但右下角浮着安全局的专用水印，由绝密的特殊材质制成，仿制可能性0%。

证明视频全部都是真的，没有任何篡改的痕迹。

至于那条被说造谣的帖子？雇佣者早就被扒得七七八八，根本不是蒲若琛本人，而他的信息早被系统加密，只能确定大概的方位，不是有力证据。

更何况——

“帖主和回复的人一样，所有的言论都只是猜测，却被说故意造谣，而我——情敌都恨不得杀了我，离间在哪？”

当然，他也承认自己在拉舆论下水。毕竟当初情绪高涨、阴谋论的人那么多，他们也不想被说在造谣，自然会来维护他。

再放出那条帖子，恶意剪辑、歪曲事实，带着目的的叙诡，轻轻松松便颠倒黑白。

最后，还有两张官方体检报告。

除了速度在平均值，其他各项体能全部标红，精神力过低、波动性过强，还只是可忽略不计的E级别。

“我不会为之前行为洗白，你们大可以憎恨唾弃，但我也有讲述真相的权利。”

他说，悠闲地坐在一旁，牧何咬着牙红了眼眶，像是要透过屏幕去揍人，白猫也呲牙怒叫。

-他们疯了吧？！地尘果汁也是强刺激性，被冰冻过后更是有分解皮肤的风险，主播体能差成这样不得被泼死？！

-那咋了他就没错？跟踪纠缠不是事实呗？

-一码归一码，他因为恶意谣言被扒、被倒垃圾侮辱又不是事实了？

谩骂蒲若琛的声音不知被什么压死，星网开始疯狂蔓延这几段视频，数个官方下场暗示不要轻信谣言。

除此之外，还有还原星核废液原本状态、徒手完美按进飞船的科普打假视频，一并疯传。

之前爆料的身份信息被扒出，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伊桑——那个游走在法律之外的商人，不顾危险改造星核，所有的功能都策划了这场爆炸。

以及，恩将仇报，动动手指就能让蒲若琛消失，却为了不明目的拉其出来当炮灰，差点毁了一个低等兽人。

造谣损害居民权益、引起恐慌，非法改造星核，上位者草菅人命欺负底层。不光是舆论哗然，安全局也飞速联系了无限乐域的主医院，却发现人影早消失得干干净净。

光幕里，蒲若琛的黑眸紧盯镜头，平静无波的语气，却显出十足的挑衅。

“想让我死的话，这种程度还不够。作为回礼，我给你们准备了一点小惊喜。”

话音刚落，警报声响。

临时住所爆开一连串的烟花，沾上皮肤便渗进去，定位追踪器报点。

伊桑展开干扰衣将二人包裹，粒子光波依靠烟花掩盖穿出，缠绕成网将住所封锁，被破坏后又延伸出催眠花。

斩断后，乔云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连接的残花被注入了无化剂，本来是净化空气，却在高浓度灰尘里横冲直撞，轻易动荡了高等级精神海。

金发男人抱着捂住脑袋的累赘，对准隐藏的芯片开枪。等破坏完成后，他们也已经无路可退。

真是……小看了陈书谕，更小看了蒲若琛。

鳞片被剥落，绽放出炫目的干扰光波，刺痛眼球。

等视线恢复、信号重显，两个人都消失不见，只留下被碾碎的芯片。

……直到反复在虫洞中被截杀，伊桑再次调转方向，终于发现了他错得有多离谱。

蒲若琛早已算清所有的逃离轨迹和落点，只给他们留了一条路。

去往克露迪兰学校的路。

伊桑忍不住笑了。脑海中控制不住地浮现执拗包扎的黑猫，那双夜里无比明亮的瞳眸，像极了露恩星的银涟矿。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很期待，这只猫究竟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沉浸思绪里的人没有注意到，嘴唇被撕磨得血迹斑斑，缩在一旁死死盯着直播画面的乔云。

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被狠狠打落，然后像只狗一样来祈求自己的原谅，被丢下后追悔莫及……为什么能这么轻松，为什么还在笑，为什么……为什么把他逼走！

光脑被砸得粉碎。

这些蒲若琛都不知道。

他捏着白猫爪爪，继续回答问题：“猫猫还没有名字，你们有想法的话可以提。我？我会常驻。”

“主播可以变原型吗？不可以。穿裙子也不可以。”

【我也想看！！】

【众筹主播营业，谁敢亲？】

【搞到新闻了家人们，伊桑和乔云已经在路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堆垃圾？被卖掉了，嗯……赚了一点。”

很难想象，他度过了以前那段与垃圾相伴的、苟延残喘的日子，面对伤口最痛的羞辱坦然面对，坐在这里，平静地与他们对话。

有部分愧疚的弹幕开始刷礼物，在他重复“不用刷”后，反而刷得更欢了。

蒲若琛：……

观众情绪最高涨的时候，直播却被掐至尾声，满屏哀嚎充斥黑屏，只有一句语气平淡的话语。

“下午见，我们播点其他的。”他说，白猫发出喵喵声乖巧道别。

“辛苦了！”牧何关闭直播间，拿来一瓶水，“定的餐马上就到。”

他摇头道：“不用，我喝营养液就行。”

店主发出尖锐爆鸣：“那么多年你就是这样过来的？！不行，再怎么说你也帮了我大忙，吃住我包！”

“……我去喂猫。”白猫躲出残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目光谴责。

蒲若琛叹了口气。

如果是顾某陈某，早打服了。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无理由的善意。

“您定的餐到了。”机械声响起，店主连忙去看，开门的瞬间却愣在了原地，仰头。

烈日炎炎下，锃光瓦亮的机器人行礼，巨大的保鲜仓勾勒复杂纹路，内里晶莹剔透的冰树被做成点心架，可食用浆果点缀颜色，食物品种一应俱全；旁边陈列冰柜，模拟各种口味的高级营养液。

“这不是我定的货啊……”牧何揉了揉眼睛。

“收货人是蒲若琛先生。”

目光齐刷刷盯来，黑猫手指勾散粉色衣带，“我不叫蒲若琛，我叫陈无语。”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

……最后还是被迫进食。

随意对付两口又被盯着吃完，等机器人终于走了后，蒲若琛才打开智能手环。

-匿名：我知道了。

-嗯，接下来就该你自己决定了。

对面没有说话。

【萧青安厌恶值 5，总厌恶值：5223617。】

【卧槽对面就是那个前男友？！埋没在一群主播回复的消息中，完全没认出来！！】

【一二三……五百万厌恶值！发了！】

【厌恶值这么多了，想看主播抽保底……无恶意哈哈哈哈哈真的！】

蒲若琛换了最新款的光脑，付了雇佣尾款，购入一些防身和日常用品，又挑了几把便携式武器。

顺便霸占了主角留下来的房屋。

厌恶值剩下几千，他动作停滞片刻抽了个十连。

然后把一堆狗粮、肉干、毛球……全部存在了系统那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真的，我哭死】

【怎么直播间的推荐标签是美食，因为下饭吗我笑死了】

-顾寒枫：你换光脑了？

-顾寒枫：切，不就是打赏吗，我也去！

-……你别和他们学。

-顾寒枫：你管我，我花钱我乐意！

-顾寒枫：……对了，骂你的热度我压下去了，帖子也删得差不多，你别伤心。

-谢谢。没有伤心。

刚想关闭光脑，一条格格不入的消息却弹出：

-陈书谕：报酬呢？

那些录像，一部分是系统给的，一部分却是陈书谕的杰作。除了他，还存了主角和其他关键人物的录像……都是剧情中没有写到的。

不过也与他无关。

这次事件没掀起太大风浪，打码不仅是为了维系小世界稳定，也防止鱼死网破的下场。至于陈书谕……合作只是个意外，除了完成与主世界的交易，其他的，他不关心。

-存了那么多录像还分门别类，果然是个变态。

-陈书谕：谢谢夸奖^ ^

-星币已经退回去了。

-陈书谕：哎呀，这么明显吗？你还没说给我的报酬呢，我可是又公关又提供证据，还拉好多官方下场了。（可怜）

-……你想要什么？

过了一会儿，回复才弹出来：

-陈书谕：穿工作服为我服务一次，怎么样？

-陈书谕：要戴蝴蝶结哦^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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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双重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