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睿叔叔，那你打完电话了吗？”

夜莫宁因为顾睿的冷淡态度而有些失落，毕竟今天是他的成人宴，在场的人对他都热情得很，不过想到顾睿一直以来对谁都是这个态度，他又很快释怀了。

而且顾睿平常很少出席这种场面，今天能够过来算是给足面子了，想到这一层，夜莫宁顿时又觉得美滋滋起来。

“阿宁——”

他的暗喜很快被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打断了，他回过头，看到他那向来严肃的父亲跟他优雅温柔的母亲正快步走来，开心地叫了一声，“爸爸妈妈，顾睿叔叔来了。”

如今帝都的世家里，顾家是所有人默认的龙头，而夜家的发展也如日中天，今晚到场的嘉宾里能够让夜市掌权人夜江皓亲自出来迎接的人不多，顾睿是一个。

今天的宴会主角是夜莫宁，夜江皓只在开始时出现露个面，便跟他们一些有生意上往来的伙伴进了房间聊天，把场地留给这些小辈去社交。

是在听到有人说顾睿来了，他才从房间里出来亲自迎接。

辈分上他们跟顾睿是同辈的，年龄上顾睿比他们小得多，然而若是从身份地位上来看，顾睿是他们谁都不敢怠慢的存在。

夜江晧一出现，众人就很自觉地给他们夫妻俩人让出一条路，夜莫宁快走两步迎上前，撒娇地抱住夜夫人的手臂，亲昵地叫了一声，“妈妈——”

已经快退到人群中的夜莫宁转头看向夜夫人，安静地打量起她。

这是他们首次见面，各种意义上的首次。无论是莫子琛还是‘莫子琛’。

夜夫人保养得很好，丝毫看不出已经是接近五十的人，姣好的面容几乎看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皮肤白皙，身形窈窕纤细，看上去更像是三十多的年纪，跟夜莫宁站在一起，说是姐弟也有人信。

她对夜莫宁的宠溺显而易见，在夜莫宁抱住她手臂撒娇的时候满眼都是笑意，“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喜欢撒娇。”

夜莫宁飞快地看了顾睿一眼，脸颊红红的，“不管多大我都是妈妈最爱的小孩。”

夜江皓：“感谢顾总赏脸，今日大驾光临，属实是阿宁的荣幸。”

顾睿：“夜总客气，我父亲为夜二公子准备了礼物，特地让我送过来。”

夜江皓嘴角上扬，“顾老爷子有心了，改日阿宁必定亲自登门答谢。”

夜江皓心情大好，今天的宴会有顾睿的出席，对夜家日后的发展是很大的造势，试问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可以邀请到顾睿出席生日会？

“爸爸，顾睿叔叔，我们都别站在这里了，进去吧？”夜莫宁小心藏好自己的小心思，不着痕迹地凑到了顾睿的身边，开心到嘴角的弧度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夜江皓：“阿宁说得对，顾总，我们进去里面聊吧。”

顾睿颔首，抬脚之前，他扫了一眼莫子琛，见他已经完全把自己藏进了人群中，知道他的用意，便没叫他，抬脚往里走。

顾睿一走，几乎所有人都跟了进去，到场的人有不少是没机会见到顾睿真人的，自然想找机会套一下近乎，只是可惜他的气场太强大了，不少人都打退堂鼓，只敢远远看着。

一群人呼啦啦很快就走了，刚才还热闹非常的院子一下子又冷清下去了。

莫子琛没动，等大家都走光了，才找了个长椅坐下，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他微微眯起眼，望着夜空中的月亮，忍不住有些出神。

他在替真正的‘莫子琛’感到惋惜。

今日所有的殊荣，所有的宠爱，原本都应该是属于他的，夜莫宁或许没有错，可是他切切实实抢走了本该属于‘莫子琛’的人生，他只是稍稍带入了一下‘莫子琛’，就已经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受了那么多年的磨难，有朝一日被告知，这些磨难本不该是他的人生，他的人生应该是有家人的宠爱，朋友的爱护，应该是充满了鲜花跟掌声的，却因为别人的一个错误，这一切都没了。

更甚至，被家人认了回去的他，并没有享受到家人的疼爱与补偿，明明认回了家人，他的人生仍然没有回到正轨，他血缘上的家人，比起他，更偏袒那个抢了他人生的人，他的日子比没有家人时的日子更难过了。

莫子琛轻轻吐了口气。

他不知道真正的莫子琛去了哪里，但是他想，他会替他好好地活下去，若是有朝一日他还能回来，至少也能给他留一个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在痛苦绝望中孤独地死去。

宴会厅。

今晚的主角是夜莫宁，但从顾睿出现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顾睿身上，端着酒杯的宾客看似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实则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着顾睿的一举一动。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夜莫宁这会儿都已经受不了了，但偏偏是顾睿，他不仅不生气，甚至还觉得喜不自胜。

从进来到现在，夜莫宁都亦步亦趋地跟在顾睿身后，炽热的视线几乎要化成实质，是仅存的理智提醒着他，不能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心思。

夜江皓：“阿宁，你过去招呼一下你的朋友，这里有我跟你妈妈在。”

“爸爸，我——”夜莫宁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未说完的话在看到夜江皓的眼神时下意识地被他咽了回去，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夜莫宁看着顾睿，小声说道：“顾睿叔叔，我先过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他真后悔叫了这么多人过来，都恨不得一整晚跟在他的顾睿叔叔身后。

顾彦庭想跟过去，偷瞄了一眼顾睿，还是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顾睿没发话，他就不敢动，“小叔，我去找阿宁，你有事的话再叫我？”

顾彦庭怕他爸，但是更怕顾睿，两人相差没几岁，但是每回见到顾睿，他都下意识地精神紧绷，深怕自己哪一点让他不满意了，这种惧怕是刻在骨子里的敬畏。

他从小最希望被认同的人就是顾睿，他渴望成为顾睿这样优秀的人。

顾睿扫了他一眼，没应声。

顾彦庭被他这一眼看得背脊一紧，一瞬间有一种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所遁形的错觉。

今天顾彦庭跟顾睿是一起过来的，刚到顾家，顾睿就接到了他爷爷的电话，在顾睿去接电话的时候，他就趁他不注意跑进来了。

夜江皓没注意到叔侄两人的气氛，听到顾彦庭的话，欣慰地笑了，“贤侄跟阿宁也认识十几年了，兄弟俩的感情真好。”

顾睿不置与否。

夜夫人也笑了，声音温温柔柔的，“阿宁的性子一贯跳脱任性，多亏了彦庭一直包容他。”

顾彦庭心虚了一下，面上倒是瞧不出什么，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夜叔叔、夜阿姨，那是因为我跟阿宁比较投缘。”

夜江皓有意跟顾睿套近乎，便对顾彦庭说道：“你们年轻人能玩到一起去，要不你过去找阿宁玩，我们在这里陪你小叔聊聊天就可以了。”

闻言，顾彦庭偷瞄了一眼顾睿，看他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便试探性地说道：“那小叔，我一会儿再回来？”

这次顾睿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就走了。”他说话的语调永远都是不紧不慢的，语气也总是淡淡的。

他今天过来就单纯送个礼就打算走的，若不是在院子遇到了莫子琛耽误了点时间，他是打算进来打声招呼就回去了。

而顾彦庭听他这么说，也不敢走了，“那我一会儿再过去找阿宁吧。”

顾睿平日里很忙，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人，有时候甚至两三个月都不一定能见一次面，即便顾彦庭很想过去找夜莫宁，还是选择留下来。

夜江皓很失望。

顾睿很快就走了，前后待不到半个小时。

夜莫宁众星捧月般被围着，身边的人都十分热情地找他聊天，他一边笑着回应，一边时刻关注着顾睿的动向，在看到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赶紧跑了过去，在顾睿走到大门的时候拦住了他。

声音难掩失望，“顾、顾睿叔叔，你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