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闻岱委屈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段玉的胡思乱想，连不断生涌翻腾的怒气都戛然而止地停在半空，不上不下。

“殿下，”闻岱又叫了一声，蹭到段玉身边，段玉此时在坐着，闻岱便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把脸颊贴在段玉膝盖上。

闻岱语气低落地说：“我今日跑了好远的地方，衣服都被挂烂了，只能穿着单衣，但是好在——”闻岱边说边把手伸向衣襟处。

想到怀里的东西，闻岱像是很开心，失落的语气也变得欢快起来，“但是好在，我找到仙灵草了！”

闻岱把怀里的仙草取出来，献宝似的捧到段玉面前，“殿下，送给你。”

段玉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没想到闻岱真的能把仙灵草取回来送给他，想到闻岱刚刚说自己走了好远的路，连衣服都被刮破的话，段玉心里一瞬间有些不是滋味。

他像是补偿似的开口，“好，那你想要什么奖赏？”

可是闻岱却并没有如他所愿那般露出欣喜的表情，反倒是不解地问道：“这本就是我送给殿下的，为什么要奖励？更何况殿下已经送了我那么多的灵玉了！”

闻岱顿了顿，看段玉还没把仙灵草接下去，高举的手慢慢低下来，扬起的小脸也垂了下去，良久一道细弱如猫叫的声音响起，“我只是，我只是希望殿下更好……”

轻如蚊喃的一句话，却让段玉内心荡起百尺高浪，他从出生开始就是众星捧月、天之骄子，人人看到他都恭维讨好，亲切友善，但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有目的的，他们都想从他这里拿走些什么……但是——

但是真的会吗？真的会有吗，只是单纯想要他好，不求回报的人，无所图谋的人……

段玉觉得自己的心很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想要逃避，他想先推开闻岱，让闻岱先下去，可是刚伸出的手还没碰到闻岱的发顶，就僵在了半空中——

闻岱哭了，他贴着自己的膝盖，温热的感觉顺着衣料传达到皮肤上，段玉收回了手，就这样等着闻岱哭，等到下裳被泪水浸湿，等到眼泪一阵冰凉……

他把闻岱那颗湿漉漉的脸从他的膝窝上扒起来，用拇指抚过闻岱红通通的眼睛，闻岱下意识地闭上眼，盈在在眼眶里的泪珠瞬间溢出，又被手指带走，“不是说要把东西送给我吗，哭什么哭，是舍不得给我了？”

听到这话，闻岱脸上还挂着泪珠呢，就笑了起来，他急忙又把手举起来，朝段玉递过去，直直的都快贴到了段玉的面颊上，“殿下，送给你。”

段玉看他这幅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他在闻岱期待的目光中慢慢地服下了仙灵草——

闻岱的眼里含着未干的泪，让人看不清眼神，闻岱在心里默念道：对不起段玉，我必须这么做，就当是上辈子的你给我道歉了吧……

“如此你可满意了？”段玉轻笑着看向闻岱，他状若埋怨道，“怎么会有你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别人什么都没做呢，你就开始哭哭哭，瞧瞧，我的衣服都成了你的擦脸巾了。”

闻岱看向段玉几乎湿透了的下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殿下，我给你洗干净。”

段玉拍了拍腿站起身来，“不用你洗，往后这些小事你都不必再干了。”

闻岱闻言，脸上刚刚积累的血色又瞬间消逝下去，他慌乱地问道：“为……为何？可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

段玉没想到闻岱会是这种反应，他疑惑地说道：“不是啊，难道你很想做这些琐事吗？”他整理了衣衫，发现那一片泪痕怎么也挡不住，只好放弃了，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朝外走去，“马上就是入门测试了，你不得多花些心思在修炼上吗，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

闻岱松了一口气，朝段玉道谢，“是，多谢殿□□恤。”

段玉走出门外好久，停下步子，回头朝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里面还点着灯，段玉盯了两秒，又低下头，看向衣服上的一片泪痕，“会是你吗，闻岱。”那个别无所图的人……

————

因为马上就是入门测试了，所以这几日，所有外门弟子都卯足了劲，想要搏一把，毕竟虽然内门外门都是凌云峰的弟子，但是二者之间可是天差地别，踏入内门才真的有可能成为修仙界的大佬，甚至是飞升上界。

段玉这几日也分外努力，除了钟言之约定的日子，段玉还偷偷又去找了钟言之两次，想要能够提升的更快，钟言之知道段玉的小心思，也知道这次测试对段玉至关重要，因此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段玉离开的时候，状若无意地提到，“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弟子呢，他怎么没来？”

“他这几日忙于修炼，并无时间，”段玉面不改色地回道，然后又看了看钟言之的脸色，试探着问道，“尊上可是又什么事，可要我去找他上来。”

钟言之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无事，不用找了，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随便问问而已。”钟言之挥了挥手，就让段玉下去了。

而在段玉口中正忙于修炼的人，此时正无所事事地坐在门槛上。

见到段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闻岱突然站了起来，小跑着朝段玉扑过去，“殿下，你回来了！”

段玉接住这突然出现的“暗器”，捏住“暗器”的脸，“怎么在外边等着，昨天教你的都学会了吗？”

闻岱把头点的像捣药杵一般，“当然了，殿下昨日教我的，我已经都学会了。”闻岱边说边调整位置，和段玉并肩朝屋里走去，“我们今日要学什么？殿下快告诉我吧。”

因为要准备入门测试，所以一开始闻岱就和段玉一起修炼，虽然闻岱知道自己的资质不足以进入内门，可是他还是不想在修炼上松懈，他想要自己变得更强，但是和段玉一起修炼实在是太打击人心了，段玉作为主角，天资又是一顶一的好，往往是段玉这边都已经结束了，闻岱还停在第一步。

主角不愧是主角，自学能力强，教学能力也强，段玉看着闻岱可怜的样子，就提出主动帮助闻岱，所以这几日一直是段玉先练习过后，然后在用更为简单的方法教给闻岱，闻岱都快成他的小学生了，不过这个学生还是很认真的，这不，段玉才刚回来，闻岱就又拉着他，要他教新的东西。

“这里要先把灵气聚集于丹田，然后再……”段玉正在给闻岱演示，却突然停了下来。

闻岱见段玉停了下来，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无事，刚刚有个虫子进我眼睛里了。”段玉回答道，又作出揉眼睛的动作，眨了几下眼后，便又开始继续教习闻岱了。这些招式他早就烂熟于心，并不用太过于劳神费心，因此他一边教着闻岱，一边却在分神想其他事情——

为什么这几日自己总是会出现内息暴乱，不受控制的情况呢，甚至——还有隐隐走火入魔倾向，刚刚就是如此，他正想把灵力调转于丹田，可却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内息，只能停了下来，还装作被飞虫迷眼打断了。

入门测试在即，稍有差错他可能会失去许多，他是段国最尊贵的太子，是天资顶好的修炼奇才，可是段国不需要一个入魔的太子，钟言之也不会收一个入魔的徒弟……他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这件事，他能控制住自己，他不会入魔的，只要入门测试顺利结束，他就能成为钟言之的徒弟，什么都不会变的，什么也都不能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