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延忙将人抱紧。
“之延哥,你怎么过来的,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我们趁现在赶紧跑吧!”
顾之延安抚道:“莫怕,今夜会带你安全离开。”
可郗眠还是絮絮叨叨的担忧的说了许多,小嘴喋喋不休。
顾之延忍不住笑了,惹恼了郗眠,挨了一记白眼,又斟酌着词哄人。
他的视线突然定在郗眠手腕上,眸色沉重,那里有一块红色的痕迹。
手指抚上去,力道极轻,似是担心伤口的主人有任何不舒服。
“怎么弄的?”他压抑着声音问。
郗眠道:“我方才解绳子,找不到器具,便借用了火。”
说完又过了片刻,才想起来补上一句:“可疼了。”
结果顾之延便一直盯着他伤口看,也不说其他的事,看得郗眠烦了,便催促道:“之延哥,你怎么找过来的,我们能离开此处吗?”
顾之延挑着一些能说的同郗眠说了,只是视线一直落在郗眠的伤口上。
过了一会,他抬起郗眠的手腕,凑过去轻轻吹了吹:“等会离开便寻药膏来给你抹。”
那样温柔的动作与神态,全然不想是顾之延会做出来的,尤其是会对他做出来。
郗眠愣了一下,便开心的笑了,“之延哥不愧是我喜欢的人,好厉害。”
少年抬眼,亮晶晶双眼皮充满迷恋和仰慕,炽热得感染力瞬间传到顾之延的身体,随血液流遍全身。
他耳朵红不自控的红了,轻轻撇开了脸,下一瞬又似忍不住般转回来,仿佛忍着羞耻也要将此景映入心底。
他抬手将少年脸颊胡乱飞着的发丝理顺。
上次他便发现了,郗眠的发梢微卷,发丝很软,摸上去手感极佳。天生就适合被人缠绕在手指间把玩。
眼睛忽然被遮住,嘴唇突然传来软软的触感。
是郗眠抬脚轻轻啄了他一下,便又极快的退开,只抬着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看他。
这一刻,顾之延心都化了,再顾不得什么克制,什么礼法,他压向了那张唇。
上一次他意识太过不清晰,行为太过粗鲁,只囫囵吞枣。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晰的感受到郗眠嘴唇的柔软。
他极力克制着,才不至于将其中甘甜席卷一空,吓到怀里的人。
这一刻,顾之延竟觉得就此答应的郗眠的爱慕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他不由自主的沉溺进去,落在对方腰上的手不自觉收紧。
他掠夺了对方所有的呼吸,细碎的呜咽自缝隙中传来,他却仍不知满足。
下一瞬,嘴里多了什么东西,是对方柔软的舌,已经被亲成这样,一副浑身无力,腰随时能折断的样子,还要颤抖着把舌头往他嘴里送。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在招惹什么吗?
顾之延心底那根弦彻底断开,高耸的雪山存存崩塌,露出地下被遮盖的漆黑岩石。
就在这时,交缠的唇齿间多了什么东西,然而顾之延已经没有心思去分辨,待他回过神来,全身经脉已经被封住。
他的身体无力滑倒,只有手还固执的抓这郗眠衣角。
“郗眠”,他喊了一声,想让郗眠离开这里。
却发现被喊的人无半分慌张,他一身红衣,静静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过来的目光中哪有半分**,只有嘲讽、不屑,甚至厌恶。
到了此刻,顾之延自然明白郗眠方才只不过是同自己虚与委蛇,好让自己毫无防备的吞下那颗药。
他正想说什么,便见郗眠快步朝桌子走去,拿起桌上的酒漱口。
顾之延那只伸着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郗眠反复漱了很多遍,嘴里顾之延的气息仿佛才淡去一些。
他再次走向顾之延,一脚踩上他的胸膛。
顾之延没了力气,只轻轻一踩,便彻底躺在了地上。
只是那双眼睛还是固执的盯着郗眠,确切的说是盯着郗眠的唇,又缓慢的转到那张脸上。
毫不怀疑,如果顾之延没被放倒,遭殃的必定是郗眠。
他加重了脚上的力道,俛眄着顾之延。毫不心虚的对上对方的视线。
顾之延率先垂下眼皮,遮盖住眼睛。
郗眠脚仍踩在顾之延上,单膝跪下来,歪着头打量着对方。
明明这样如砧板鱼肉的境地,除了一开始一闪而过的惊讶与受伤,他脸上竟不见任何狼狈的神色。
既然这样……
郗眠伸手拔出顾之延头上的玉簪,墨发落了满地。
他本来只想好好活着,不去谋划报仇并非不想,而是太难做到。
如今仇人送到跟前来,岂有不下手之理。
若是顾之延死在这里,设计郗家的便少了一人。
发簪刺入胸口的疼痛让顾之延又睁开眼,他的目光先落在渗血的胸口,再一点一点转向郗眠。
嘴唇翕动好几次,才哑着声音艰难问道:“为什么?”
郗眠猛的将发簪完全刺入,又拿起顾之延的衣摆擦了擦手,才道:“能有为什么?”
他心情似乎极好,嘴唇若有若无的勾着。
杀了自己,他很开心?
这个认知让顾之延心脏抽疼,如密密麻麻的针刺入后又被人猛的一捏。
已经分不清是疼痛还是窒息。
“你竟这般恨我。”
顾之延说完,他的世界便陷入一片黑暗。
见人晕死过去,郗眠方缓缓站起来。发簪插在心脏的位置,顾之延今日注定要陨在此地。
他面色漠然的跨过顾之延往外走,走了几步却滞住,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衣角被顾之延死死攥在手里。
郗眠确定他是没有意识了,方将衣摆抽回。
他看向桌上的红烛……
那药的药效很是强硬,郗眠万般小心,只食了一点,却连走路都如飘在云端。
顾之延说山匪里有他的人,借今日娶亲,已在酒里下了药,如今这个山匪窝只怕都醉了。
郗眠太过了解自己的废物属性,哪怕只碰上一个人,他都逃不掉。
于是他万般小心的挑着偏僻之处走。
怕什么来什么,偏撞上一人,他倒在地上,那人也倒在地上,还咳了几声。
今晚的月光并不明亮,但在黑暗中行走太久,眼睛已经适应了这样的亮度。
于是,郗眠对上一双乌黑的眼,两人就这般坐着大眼瞪小眼,还是那人先移开了视线。
自己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走了。
郗眠自然认出了此人便是那位柳先生。
待人走远,他方松开手里捏紧的石头。
手心渗出的汗导致石头上的泥土黏了上来,很不舒服。
他用衣摆擦着手,一边觉得这个场景竟有点眼熟。
又觉得这衣摆也眼熟。
哦,方才顾之延攥的便是这里,手白擦了。
那夜,山匪窝的大火烧了许久,将这盘踞多年的贼窟化为灰烬。
两个月后,悬玉城。
此城是黎朝边境,因月亮而得名。据说秋日,悬玉城的月亮又白又圆,从城池上看,茫茫黄沙中,像一块巨大的玉盘悬与天、沙交接之处。
郗眠站在城墙之上,看辽阔无垠的天,看被风满天卷起的沙海。
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你就该来这地多呆呆,在京城里成日里不学无术,都养废了。”
郗眠眼中的震撼还未消退,闻言并没有回头:“那我留下来陪兄长。”
他到悬玉城已经好几日了,一开始着急忙慌的和郗远解释,想让郗远同自己回家,为何要为了他齐家的江山白白送了性命。
当时郗远并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他在城里逛了几日,看劳作的百姓,看稚童在街边奔跑,看那些对将军府,对边疆士兵充满孺慕与信任的眼神。
之后郗眠足足沉默了好几日,在一个夜晚备下了酒,等郗远归来,兄弟二人把酒交谈。
郗眠表示出想和郗远一同留在这里。
这句话足足把郗远酒杯吓了个底朝天,向来不懂事的弟弟独自一人穿过大半个国家,来到这贫瘠之地,说梦到了他会因君猜忌死在战场上。
好不容易表达了就算当今陛下真容不下他,也要驱除了敌人,守卫住百姓,死而后已。
向他讲述了自己的志向,展露自己的心愿。结果用力过猛,他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弟弟确实被说动了,却要留下来。
郗远足足沉默了半刻钟,才颤着手拿起酒杯喝一口压压惊。
半晌憋出了一句:“你长大了。”
此后郗眠便在将军府住了下来,非但没有不适应,还在悬玉城混得如鱼得水。
尤其是那一帮小孩,没有不喜欢他的。
悬玉城的小孩,因着地理原因,都晒得黑黄黑黄的,乍一见郗眠这样比云还白,比玉还润的人,仿若见了神仙一般。
若是天上的神仙便罢了,这人间的神仙不单温和可亲,还教他们习字以及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郗眠管这叫生活常识。
直到有一天,郗远看着郗眠在教他们野外如何获得干净的水源时,突然出声问:“你如何知道这些。”
他这个弟弟他很了解,不应该会这些,也没心思去学这些东西。
郗眠呆住了,嘴巴因为惊讶微微张开。
是啊,他为什么会这些,就像是脑袋里本来就有的东西,自然而然,没有一点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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