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震动,一支小型军队仿佛凭空出现般。
人群很快被遣散,银盔铁甲的士兵手持长枪,腰挂金刀,肃肃然列队立于两边。
谁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皆看向空白区域内一派安然的老者。
听清老者的话,知府更是一路惨白到了脖子,踉跄着扶稳案几,睁大眼看向老者,判断对方是何来头。
不管老者身份如何,知府确信这一次自己踢到了一块铁板,没看见那些身披银甲的士兵,四周围绕着经历过战场厮杀的淡淡血腥气。
老者看都不看已然吓傻的知府,和蔼地朝雪昙走来:“这种劣质的东西我的乖孙幼时便拿来做弹珠玩儿,有什么稀罕的。”
雪昙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外公,您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娘亲不是说您尚在江南游历山水,过几日才来这苏陵郡么?”
扶风站在恋人身后静静旁观,眼前老者的身份已然十分清晰,雪昙的外公,那位退位之后一路游山玩水的太上皇,世人称他为启帝。
“只是迫不及待见我的乖孙,谁曾想竟遇见遮挡这事儿。”说罢,启帝目光扫过知府,以及被楼燧轻松制住的江刃。
“大人饶命!”
锐利的视线寒冷刺骨极了,知府立即腿软伏首,连带着手下的官吏们也一同跪下,集体噤声。
雪昙瞥了一眼知府,难免唏嘘,拥有如此贪得无厌、欺软怕硬的父母官,苏陵郡的百姓不知多少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外公,他……”
启帝只说此事交由他来处理,雪昙好不容易下山入世,无需理会这些朝廷害虫。
“朕竟不知,知府大人素日里判刑定罪,处理狱讼之事如此草率武断,令得百姓议论纷纷,败坏朝廷名声,今日倒是让朕长了见识,不知刘知府意下如何?”启帝笑眯眯的,一点儿也看不出生气的意思。
字字句句,却使得刘知府冷汗直冒。
自称为朕,又是如此年纪,普天之下除了太上皇,哪里还有别人。
况且,这位太上皇并非无能之辈,他在位之时兵权在握,举国昌盛,年轻时便不惧于肃清朝野,整治贪腐朝臣手段之狠厉,令人闻风色变,就算借给旁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假冒啊。
既然老者是太上皇,那这名被诬告的青年唤他外公,岂不是……
两眼昏黑,刘知府自知他的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若是不与江刃撇清关系这条命怕是也要折在这里,于是连忙磕头请罪:“下官愚钝,轻信小人之言,请太上皇恕罪啊……”
启帝并不理会刘知府狼狈不堪的模样,以及那已经磕破流血的脑袋,这点小心思早在他年轻掌权时便能看透彻,若是只这一张嘴就能免罪,怕是九泉之下那些重臣贪官会瞬间沸腾起来,喊冤叫屈。
“摘去他的乌纱帽,此人不配在朝为官,将他与同党尽数收押,给朕好好搜搜他的府邸,所有物品一一清查。”启帝嘱咐楼燧,“这江刃似乎与那个江湖门派有些关系,将他先另关一处审问,还有…关于此事的一切消息先封锁。”
楼燧下跪应是。
仿若丧家犬一般被封尽武功,江刃怎么也未曾想到,他惯用的招数有朝一日也会反噬自身,耀武扬威许久,他第一次在雪昙身上吃尽了苦头,就连大哥安排给他的两名护卫被那僧人一掌打落,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更是沦落为阶下囚,不知何时得以重见天日,江刃不甘心,殊不知从前他以身份欺压旁人,乐此不疲,现下更高的掌权者看他亦是如蝼蚁一般,渺小而不知所谓。
……
“楼叔辛苦了。”
离开前,雪昙递给楼燧一瓶调理丹药,楼燧早年征战身上旧疾不少,常年忍受旧伤带来的痛苦,因此雪昙也常常为他准备一些药物舒缓。
楼燧眼底泛着疼爱:“真是谢谢雪昙了,放心有楼叔在,绝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
雪昙笑着点点头:“嗯,我相信外公和楼叔。”
尽管他自己也能够解决,但亲人的关怀帮助总能让雪昙感到心中熨暖。
…………
因为启帝的到来,雪昙不便继续暂住在徐府,遂带着谷荞麦搬了出来,并对他们这段时间的收留表达了感谢。
徐公隐隐猜出雪昙的身份,很可能尊贵非凡,态度从和善渐渐多了几分敬重,徐小姐则是眼泪汪汪与谷荞麦道别。
“走吧。”
雪昙一手牵着谷荞麦,身边还跟着一袭灰衣的扶风。
知晓要前往哥哥的外公那里,小姑娘精神都变得蔫吧起来,那位老爷爷可比她干娘可怕多了,还会逼着她看书习字。
谷荞麦看见那些黑黢黢的线条就头疼。
“荞麦,到了外公那里可不能轻易使用你的那些毒药,外公年纪大了,不能接触这些,我的荞麦也不希望外公受伤是不是?”
谷荞麦郁闷点头,“知道啦,哥哥。”
“不过在见到外公之前,荞麦可以先四处逛逛,尽管去玩吧。”雪昙知道她爱玩闹,从不拘着她,女孩子烂漫自由些并无大碍。
“嗯嗯!”
谷荞麦高兴地直点头,松开了雪昙的手,自己一个人如花蝴蝶一般飞蹿进人群。
一旁扶风长时间没有说话,雪昙注意到后,将人拉进前面的小巷,凑在耳边小声问:“为何情绪不佳?”
扶风看着他,凝视那双俏皮灵动的眼眸,“只是初次见小昙家中长辈,有些许紧张罢了。”
“噗嗤!”雪昙忍俊不禁,他玩闹似的点了点扶风的额头,笑道:“快说,你是哪里来的精怪,我的扶风法师怎么可能会紧张呢?”
“小昙,你的外公似乎看出来我们之间的关系了。”扶风捉住他调皮的手指,揉在掌心。
不仅如此,启帝貌似刻意无视了他。
扶风很少为俗事头疼,若是曾经,冷淡漠视,施施然行走于世间了无牵挂,他向来是如此,从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可如今的扶风,但凡涉及到雪昙,无论怎样一件小事,他皆放于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之上。
雪昙不知晓他心中所想,只甜甜地朝他笑:“看出来就看出来呗,我可从未想过瞒着他们,毕竟你与我往后余生都是要在一起的。”
“……”扶风忍不住触碰他柔软的脸蛋。
当真是,太过漂亮的灵魂,这让他如何不喜爱眼前的青年呢。
雪昙还在逗他:“怎么不说话?莫不是现在你心底就盘算着想要抛弃我了?你也看见了,我外公可厉害了,所以别想欺负我哦。”
尽管知晓这是句玩笑话,他浅茶色的瞳孔依旧颤了颤,扶风浅叹道:“小昙怎会这般想?人生短暂,执一人之手足以。”
系统:“咦惹。”
这和尚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
“巧了嘛,我也这样觉得。”
雪昙牵住扶风的手,拉着他走出小巷,进入喧嚣尘世。
茫茫人海中,不顾路人惊讶的眼神,温柔而勇敢的青年侠客再一次义无反顾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手心的触感是柔软的,却万分不及内心的温暖柔软,扶风回过神来,不禁自嘲他第一次经历的患得患失,他本不是这样的人,又何苦将自困于心墙。
…………
郊外。
两匹骏马疾驰而来,一黑一黄两道身影正快马加鞭赶往苏陵郡。
“清玄,你说这铁玄门莫不是疯魔了,竟然敢背着朝廷勾结外寇?”
一袭明黄色衣物的男子,正是王阳羽,他此次带着翎羽山庄的任务而来,活捉江刃。
据他们了解,江刃在其中做了不少小动作。
临行前他的父亲,翎羽山庄的庄主千叮咛万嘱咐,切莫杀了此人,江弩已然失去一个儿子,若是连弟弟都因此丧命,怕是会做出不要命的事情来。
他身侧,顾清玄面部表情:“江弩此人,野心太大。”
王阳羽叹息:“江湖人哪个没有野心?若是他一人之事便罢,可此事事关天下太平,近些年朝廷与江湖关系复杂,但大体是融洽的,若是因为此事引来朝廷忌惮,怕是要毁掉整个江湖。”
马蹄声渐急,扬起一片沙尘。
不知小昙侠士近半月来可还安好,王阳羽挥舞马鞭,脑海总不自觉回忆起雪昙的一颦一笑,不禁莞尔。
那日雪昙生气,第二日一早匆匆离开,王阳羽正巧有要事在身,便与之错过,分外惋惜。
不过好在之后得知消息,雪昙与裴星迩的婚事吹了,裴夫人本也不打算藏着掖着,这可把王阳羽高兴坏了。
等自己办完事,便去找他吧……他心底盘算着,这事儿得悄悄的,万万不能带上顾清玄这货。
顾清玄垂眸,心中沉沉:想见那人了,得找个机会甩开王阳羽。
二人对视,而后又心照不宣地挪开彼此的视线。
…………
而一处精致巧然的江南园林中,假山流水,妍花绿柳,曲径通幽。
雪昙与扶风并肩散步于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其间他忍不住用手摸了摸扶风素白如玉的耳根。
“等你蓄发后,我为你绾发可好?”雪昙软糯着嗓子,好似甜甜地撒娇。
扶风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心中温软,“好。”
“咳咳!”
矮亭中,年迈威严的老者咳嗽两声,不咸不淡地瞥着他们。
雪昙快步上前,乖巧地喊道:“外公。”
启帝冷硬的心顿时化作一摊软水,眯眼和蔼答应:“诶。”
不等雪昙介绍,他便看向扶风,“会下棋吗?”
扶风垂眸道:“略通一二。”
“坐下,陪朕下一盘。”启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到对面的棋盘前。
神色淡淡,态度颇有些莫测。
……
系统:酸~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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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婚约在身的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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