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席卷了小巷，年长的孩子终于回过神，拉起被吓坏的小孩拔腿跑远，消失在远方。

“哥哥，那位哥哥怎么办？”小女孩问。

“你们都看见他的眼睛了吗？他是冰雪恶魔，是他招来了灾难！”

看啊，没人会感谢被诅咒的孩子。

……

贝齿紧咬住下唇，雪昙施放魔法阵的手微微颤抖，另一只手搭在腕上勉力支撑，寒风剐蹭在脸侧，刺得皮肤生疼。

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少年阖上眼，再次睁开时浮现一抹银光，在瞳眸深处结成一道星型魔法阵，眼前的怪物在他眼中化作透明，穿透所有防御，锁定目标。

[找到了。]

他红唇微张，默默低喃，体内的魔力刹那间汹涌澎湃。

在他的刻意引导下，魔法阵边缘出现了细微的裂隙，一点一点向内破碎，怪物见状绿豆大小的眼中闪过精光，更加用力地砸向魔法阵。

“啪！”

防御魔法彻底破碎。

猎物近在眼前，怪物兴奋地抬起掌，看着眼前渺小的人类，准备享用这道看起来十分可口的小点心。

“躲开！”

骑士的呵声猝然于身后响起，雪昙的动作一顿，侧身避让出一段距离。

银剑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朝着怪物砍去，力度之大竟将怪物的身体震退，原本挥爪的动作被迫终止。

见又有人打断用餐，怪物愤怒地攻击，速度越来越快。

骑士的披风飘扬，耀眼的红色占据了雪昙的整片视野，银剑在他手中挥舞，一次又一次抵御怪物的攻势，强悍的力量甚至打的怪物不断后退。

怪物的皮肤坚硬无比，再锋利的武器也很难给它留下深刻伤痕。

骑士的剑法凌厉强悍，却无法抓住弱点。

雪昙顶着寒风，数次张口想要提醒，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终于抓住怪物后退的瞬间，再次架起防御阵法，隔绝了骑士与怪物。

小手抓住骑士的披风，骑士回眸，漂亮的少年眼中饱含焦急，白嫩的小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怪物。

殷红的唇张张合合：[眼睛。]

“大人，您的意思是，怪物的弱点是眼睛？”

见骑士理解，雪昙松了口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其实骑士出现的时机刚好，打断了他施展攻魔法，没有过分暴露实力，他在所有人眼中只是位孱弱的落魄贵族，还是不要打破人设。

有了雪昙的提示与辅助，骑士很快抓准时机，提起银剑一跃而起，刺瞎了怪物的一只眼睛。

怪物发出痛苦的哀嚎，捂住眼睛胡乱挥舞着爪子，利爪划破骑士的铠甲，嗅着血腥味继续攻击，庞大的身躯却停滞在原地好似接收到某种呼唤，消失在漫天大雪中。

怪物出没在雪中，无人知晓它们来自何方，这才是可怕的地方。

骑士持剑半跪在地面喘息，鲜血沿着铠甲流淌而下，将洁白的雪染红：

“伯爵大人，您没事吧？”

雪昙双手攥着驼鹿斗篷，小幅度地摇头，默默蹲在他身前，比划道：

[你没事吧。]

骑士抬起深邃英挺的面庞，褐色微卷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他不懂手语，却心灵感应明白了小伯爵这是在关心他。

“我没事，尊敬的大人。保护帝都居民的安危，是我身为皇家骑士的职责。”

骑士神色严肃。

皇家骑士？

雪昙微微一愣，集市巡逻向来是普通骑士的职责，眼前的男人是皇家骑士，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小伯爵垂下脑袋，小手覆上骑士血流不止的伤口，柔和的魔法在掌心散发出淡淡光芒。

骑士严肃的脸上出现错愕，“艾文斯家族的治愈魔法，这太珍贵了，大人。”

雪昙无声摇头。

阴暗潮湿的小巷，雪停了。

治疗完毕，骑士站起身，扶起孱弱的小伯爵。

“怪物出现在市区，这件事十分蹊跷……”对上小伯爵银白干净的瞳孔，骑士的回想起他的外号，声音干涩：“请您不要多想，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这件事我需要立刻上报给国王陛下。”

“我名莱奥，隶属皇家骑士团，十分感谢您的治疗。如果有任何需要，您可以来骑士团找我。”

说罢，骑士右手置于心口，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转身消失在小巷深处。

……

戴上兜帽回到集市，雪昙环顾四周，寻找希尔维斯的身影，内心满满的担忧与无措。

忽然的消失，雪昙漂亮的眉毛蹙紧，一路疾驰在砖石铺就的地板路上，希尔维斯不会一声不响离开他身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这般悄无声息。

寻觅无果，雪昙只能回到最开始希尔维斯消失的地方，他相信希尔维斯会回来找他的。

雪在怪物离开时便停了，骑士团清理掉尸块残肢，转而维护秩序，集市重新恢复表面的平和，人们麻木的继续进行自己的工作。

这片大陆，平民的命甚至值不了两枚金币。

木雕摊，摊主蹲在地上挑捡四散的木雕，大雪降临帝都，人们不再购买工艺品，缺少了收入来源，他和孩子们又该如何度过这场严寒。

中年男人不再年轻，脸颊凹陷，眼尾爬满了疲惫的皱纹。

忽然，视线中有只白嫩的小手出现，将一木雕递到他眼前。栩栩如生的苍鹰木雕不知被谁踩了一脚，断裂了一只翅膀。

[我想买下这座木雕。]

少年手指比划着，试图和摊主交流，从斗篷下掏出仅剩的两枚金币，递给了摊主。

“尊敬的客人，您想要买下这座木雕是吗？”摊主是个忠厚的老实人，挠了挠脑袋：“如您所见，它的翅膀已经损坏，不值两枚金币，您再挑选一个吧，这枚算是我送给您的。”

[谢谢，我喜欢这个。]

雪昙摇了摇头，握紧了苍鹰，执意将金币递给摊主。

一旁摊子上，长相精明的商贩注意到那两枚金灿灿的硬币，心生贪念，仔细观察起这位娇小的客人，直到光影变幻，他看见了一抹银白。

贪婪的商贩眯起眼睛喊道：“银色的眼睛，是他！冰雪恶魔！”

叫嚷声引来了注意，集市上的所有人都，人群很快像是烧水壶里的水，沸腾了。

“冰雪恶魔，是他带来了厄运，他是被诅咒的怪物！”

“离开这里！这里不欢迎你！”

“快走开！你这个被神厌弃的怪物！”

商贩眼珠子一转，大声叫喊道：“他招来了灾祸，他应该补偿我们！”

“交出你身上所有的金币，然后滚出这里。”

“交出金币，滚出这里！”

人们恶狠狠地盯着娇小的少年，他们畏惧贵族，现在却肆无忌惮欺负孱弱的伯爵，只因为他声名狼藉，他是被国王流放的遗弃者。

多年洗脑的仇恨早已蒙蔽了他们的理智。

无数的视线怀揣着世间最毒的恶意，雪昙抱着木雕不断后退。

商贩想要拦住他，却被木雕摊主“不小心”掉落的装饰品绊倒。

老实的中年人低声道：“您快走吧。”

系统也焦急道：“宿主小心，这些人对你的恶意指数超标了。”

漂亮孱弱的少年转身想要逃离，跑往人群稀少的方向，却发现人群向那里聚拢，他如同待宰的羔羊，陷入无尽的恶意中，偏偏这些人都是无知的平民，是大雪的受害者。

“我亲爱的孩子，魔法师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弱者，永远不要将魔法对准无辜的平民。”

“可是爸爸，他们都恨我。”

爸爸，希尔弗好害怕。

希尔维斯，我该怎么办……

少年拼命向前奔跑着，像是被怪物追赶，无助地红了眼眶。

拐角商店的门开了。

男人乌黑的睫羽又浓又密，俊美的五官秾艳极了，脖子上挂着一串彩石打磨的珠链，v领衬衫紧束细窄的腰肢，袖口的形制好似一朵喇叭花，他揉弄着绵羊毛般卷翘的橘色头发，不耐烦朝外面骂道：“吵吵嚷嚷做什么？一个个都活够了的话，不如趁早都去喂了雪中的怪物。”

暴动的人群瞬间哑了火，这条街上谁不知道，宁愿惹怒一位贵族，也不要招惹这家酒馆的主人。

酒馆的主人眯起一只眼，打量着眼前这位迷路的小可怜，勾唇一笑：“酒馆白天不招待客人，更不招待未成年……”

雪昙抬起脑袋，银白眼眸周围泛着红，模样可怜极了，和冬天雪地中的小兔子一样的弱小。

话音一转，跟迷了心窍似的小年轻似的，伊罗语调拉长，像是诱导亚当偷食禁果的那条毒蛇：“当然，不乏存在例外，要进来喝一杯吗？小哑巴。”

少年神情警惕，更像小兔子了。

[不要。]

雪昙纠结过后，还是摇了摇头，直觉告诉他，男人很危险。

伊罗漫不经心地靠着酒馆的木板门，弯腰凑近，石头项链叮啷作响，他鼻尖闻了闻雪昙身上的味道，神秘一笑：

“真有趣啊，命运告诉我，您将在这座酒馆满足一切所求所想。您是否在寻找一位追随者？一位迷失者、一位……残缺者。”

“现在……想进来坐一坐吗？客人。”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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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来自冰雪国度的可怜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