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得到了黑皮小本上的线索,所有玩家此刻都知道言少清是第五位被杨景杰骗婚用来完成献祭仪式的倒霉处子。
虽然景点游览的截止时间以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为准,还能坚持到明天晚上,但谁也不知道献祭仪式完成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没人愿意冒这个险。
不管是从理性还是感性的层面考虑,就算是“大公无私”地“自我牺牲”一下当场把人睡了,也决不能交到杨景杰手里。
但奈何时间紧迫,破处的方案只能暂且搁置,强行突围才是首选。
西边的杨景杰很可能是副本大BOSS,实力不明,不可硬碰。
东边的纸人乍一看破破烂烂不堪一击,但连赵君苍这样的杀戮狂都干不死,肯定也很难缠。
剩下的就是两具皮包着骨头的枯瘦血尸,南边那个被人高空抛物、狠狠地摔了一家伙,四肢当场骨折,无法再站立行走,只能贴着地面像条蜥蜴似的缓慢爬行,绝对是本场最弱。
小朋友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
随着杨景杰的逐渐靠近,众人脚下的影子也像是有了自我意识,变得狂乱起来,一不小心就会被冷不丁冒出来的黑色尖刺扎到,只能不停地移动脚步,落地艰难,宛若在刀尖上跳舞。
尤其是徐建升,明显遭到了鬼怪的有意针对,被黑色尖刺攻击的次数最多,已经像磕了药似的疯狂地跳起了迪斯科,浑身的肌肉都在抖动。
“cao!”
被逼急了眼的徐建升大骂一声,朝着杨景杰丢了个禁锢鬼怪的C级道具,纵身一转开启飞毛腿模式,抱紧言少清像颗炮弹似的朝着南边俯冲而去。
遇到挡在路口的残疾血尸也不停下,跳起来便是重重的一脚踏在了对方的脊背上,头都不回地往前狂奔。
“咔嚓!”
血尸纤细的腰骨被两个大男人的重量直接压成了两段,凹陷的眼眶凶光毕露,将所有的怨愤都集中在了仅能活动的最后一只手爪上,朝着下一个迎面而来的玩家恶狠狠地猛抓了过去。
“咔——”
银白色的锋利刀刃当空挥舞,顺着腕骨脆弱的关节深深划过,直接削开了大半截。
血尸的手腕向下弯折垂落,仅有一层薄薄的肉皮连接在上面,晃晃荡荡的再也使不出半分力量。
其他的玩家们抓住机会,绕过失去移动能力的血尸,相继跑进了南区的街道上。
徐建升紧抱着怀中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闷着头往前跑,街边红色的路灯随着两人的移动飞速地亮起又灭下,像是在黑暗中闪烁前行的血色星光。
不知道究竟跑了多远,一阵暴躁的撞击声忽然响起。
“砰、砰、砰……”
沉重而黏腻,好似硬物裹着稀泥一下下甩在玻璃上,连松垮的木质窗框都跟着“嘎吱”摇曳。
“快停下,别再往前跑了。”
言少清这一路被徐建升抱在怀中,视线正对着侧面的房屋,猩红木板上脏兮兮的门牌号已经到了“南38”,再往前就是“南40”。
透过被光照红的窗口,肢体补全的黑色人影紧贴在窗边,脸孔全力地朝着玻璃上撞击,像是丝毫不知疼痛,挤压出来的液体流得到处都是。
“西40”是屋中的鬼东西破窗而出的极限距离,南区应该也是一样,前面没有西区一样的敛尸房,万一放出屋里的“人”,恐怕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徐建升缓过神,同样察觉到其中暗藏的危险,脚步甚至还往后退了些,直到屋中的黑影不再继续往玻璃上撞。
“后面应该已经没有人在追了,先放我下来吧。”
言少清语气淡淡,面色看似从容,却并没有完全放松。
生死时速的时候浑然不觉,此刻静下来,徐建升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究竟有多亲密,一手抱在腿上,一手搂在腰间,整具身躯都被他紧捂在怀中,温软的触感隔着衣衫传过来,连胸肌都不由紧缩了起来。
抱着人激烈运动之后,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不停,此刻更是如同长着角的小鹿在心口里乱插乱撞。
徐建升小麦色的老脸一红,连忙将人放下。
言少清总算恢复自由身,转身看了眼周围,沉眸问道:“你觉不觉得似乎有点太安静了?”
自打徐建升停下脚步,周围就变得非常安静。
片大点光亮的空间中,只能听见徐建升胸口剧烈起伏的粗沉呼吸。
前后方的黑暗中皆是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声音。
甚至连后面其他玩家急促的脚步声都在不知不觉中全然消失。
两人就像是被无声无息的黑暗隔绝在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岛上,随时都会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危险吞噬。
“现在该怎么办?”
前有屋中鬼,后有杨景杰,徐建升落入了两难的困境。
“当然是想办法破坏献祭仪式。”言少清毫不犹豫地道。
白衣的树精和黑衣的杨景杰都不像是什么善类,但相比起来,自然是要先对付看起来更强势的那一个。
听到要破坏仪式,徐建升的脸颊浮现出两抹不自然的红晕,神情古怪地扭捏起来,“从哪里开始着手?”
现在摆在的眼前的方法有两种,一种复杂且困难,需要找到并破坏放在阵眼的四个尸骨坛子,另一种则极为简单迅捷,直接破处,脱下裤子一分钟就能完成。
言少清根本没考虑过第二种方法,只觉得徐建升的举止有些反常,沉眸想了想,低声道:“就从后面开始。”
“啊……”徐建升痴愣一声,“后面?哪个后面?”
脑中猛然间浮现出一前一后的双人画面,让毫无经验的徐建升头顶直冒青烟,突出的颧骨几乎都要红成两坨熟透的番茄。
言少清转身望向道路后方穿不透的黑暗,凝眸道:“南61,你住的地方。”
“哦。”徐建升垂头丧气地应了声。
原来是这个后面,有亿点点失望。
“等等!”陷入失意的徐建升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不解问道,“为什么要去我住的地方?”
言少清在脑海中勾勒出黑皮本中的草图,“虽然地图中没标注房号,但三个红指印的大体位置与你、赵君苍和瑞思岩所住的民房很接近,再加上门框上的符号和木雕身上的符号相同,所以我认为三个处女的尸骨就藏在你们房间里。”
这样的推测听起来很合理,但问题是……
“昨晚入住之后我就把南61彻底搜了一遍。”徐建升遗憾地摇了摇头,“如果屋里藏着装着尸骨的坛子,不可能发现不了。”
“彻底搜了一遍?”言少清别有深意地轻轻挑了下眉,嗓音微微压低, “也包括蹲坑?”
徐建升顿了一下,面有难色地道:“没有。”
正常人心理上本能的厌恶感暂且不提,最重要的是那种老式蹲坑对于他的身形来说过于狭窄,很难钻进去。
而且坑洞深处黑不见底,阴气森森,让人望而却步,万一卡在半路遇到什么与之相配的恶心怪物,死状都羞于见人。
现在经言少清一提,徐建升也觉得确实有可能藏在里面,毕竟最让人不想接近的地方,就是最适合藏东西的地方。
“可就算想去找,我们现在也没办法再继续前行。”
徐建升侧目看向街道边灰蒙蒙的玻璃窗,黑色的鬼脸一动不动地贴在窗口上,再往前一点,就有可能冲出来。
如果只有后面的鬼出来他或许还可以靠过人的速度拼一拼,但问题是,上次进敛尸房遇到了前后两方的夹击,这次八成也一样。
南61离这里有好一段距离,很可能还没有跑到就会被困住,太过危险。
“你昨晚是怎么去南61的?”言少清淡淡问道。
“昨晚?”
徐建升回忆了下。
季太平分到的是南19,还没走到危险的距离就先一步进了房,之后是徐建升一个人独行。
本以为过了南40会遇到危险,但黑影却只是贴在窗前,并没有破窗而出。
直到他进入南61的房间,也没有遇到任何的鬼怪袭击。
所以刚才顺着道路夺命狂奔的时候徐建升才会放松警惕,不知怎么地,今晚那些屋里的鬼影居然又躁动起来了。
“这就对了。”言少清若有所思地道。
地上的民宿区和地下的两生花/径果然是有某种联系。
当初以为西径上的路灯只有一侧是副本故意设计,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他一时手痒,把沿途的植物人全都给卸了,才对地上世界产生了影响。
“和两生花/径一样,隔开十米前行,或许就不会受到攻击。”
“除了分开没有别的办法?”徐建升心中很不安。
毕竟之前跟在他们后面的玩家,全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言少清摊了摊手,“要么就一直等在这里,看杨景杰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徐建升心口一跳,咬了咬牙,横下心道:“先试试吧,我先走前面。”
万一这方法不行不通出了什么意外,他在鬼怪的包抄之下也更容易脱身。
两个路灯之间的距离大概是十米,而红色光晕笼罩的范围在五米左右。
徐建升向来以速度为傲,这一次却刻意放慢了脚步。
短短几米的距离,还是很快到了关照的边缘。
两脚全都踏进黑暗之中,前方的灯才闪烁着亮了起来。
转头看去,两片灯光之间仅隔了不到一寸的距离,视线却像是被块厚重的黑色幕布直接切断。
徐建升被强烈的不安感折磨,脚步犹疑地停了下来。
“别停,继续往前走。”
后方的黑暗中传来青年平静的嗓音。
徐建升松了口气,再次迈开脚步。
快要走到光线尽头的时候,按照之前约定的那样喊了一声。
徐建升屏住呼吸凝神听着,直到身后响起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才终于放下心来。
两人隔着十米的距离,以近似的步速一前一后走着,街边房屋中的鬼怪果然没有再对他们出手。
这一段路似乎格外漫长,在徐建升神经几乎要绷断的时候,总算是看到了南61的门牌。
他立刻掏出钥匙将房门打开,只待言少清进屋,便会立刻将门合上。
“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僵硬。
徐建升站在门口,凝视着后方的黑暗,紧握着门把的手心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哒、哒、哒……”
那人总算从黑色的幕布后走了出来。
红光打在对方身上的一瞬,徐建升的瞳孔骤然紧缩。
不是言少清,而是一尊猩红色的木雕,尚未干涸的血液顺着粗糙的木头纹理一路滑下。
“哒!”
鲜血从下颚滴落在地。
木雕上清秀的男性面孔缓缓拉起嘴角,露出了渗人的冷笑。
——————
言少清听着脚步声判断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徐建升后面。
在走到南59的时候,前方也传来了清晰的开门声。
再往前走几步,进入另一盏交替的灯光之下,被红褐色铁锈腐蚀到有些模糊的门牌便落入了视线中,中间的几个黑字隐约可见——南61。
位置似乎比其它的门牌低了些,底部还少了一颗钉子。
但最让人在意的,还是漆黑色泊油路上那一排泛着水光的深红脚印。
血脚印从光亮的地方凭空出现,一路延伸到南61的门前。
房门是紧关着的,亦不见徐建升的身影。
或许是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先一步逃进了屋里。
隔着窗户往里看了看,乌漆墨黑的一片,连半点光都没有,安静得也听不到一丝声音。
言少清避开地上的血走到门前,手指握上门把轻轻转了一下。
没有上锁,一拉就打开了。
屋子里的黑暗被街上的红光冲淡了些,虽然还是昏昏沉沉,但勉强能看得清。
一眼扫过去,仍是看不到任何人。
不过几步之遥的徐建升,竟和其他的玩家一样,走在同一条直道上,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屋中的水泥地面上也有不少凌乱的血脚印,床边的位置最多,却在卫生间的入口处戛然而止。
言少清沉下眉,默不作声地走进屋中。
这些民房全都是恶心人的设计,空间不怎么大,还把床摆在了厕所旁,躺在床边就能欣赏到黑洞洞的茅坑,谁能睡得安稳。
想到徐建升有可能身先士卒进了坑里,便叹着气走到了卫生间的门前。
阴冷的风从坑中吹出来,带着熟悉的草木腥气。
打开手机的电筒朝着坑里照了下,浓郁的黑暗完全透不过光,跟杨府里的那个坑没太大区别。
虽然照不进坑里,却把沾在坑洞边缘的几滴猩红液体照得清清楚楚。
看起来似乎是血,还是刚流出来没多久的。
言少清正打算再走近些瞧瞧,脚腕上却是骤然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了一般。
身子僵了一瞬。
手机灯光往后方照去,潮湿发霉的床铺距他只有一步之遥。
挤压在床底的黑色空间被驱散,露出了一张白惨惨的小脸。
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而是之前跑散了的季太平。
藏在床底的那张脸满目惧色,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
两人视线对上的同时,季太平惊恐的神色也缓和了些,松开抓在他脚腕上的那只手,慌慌张张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季太平忙不迭地站起身,像是在寻找依靠一样朝着言少清身边飞快地贴了贴,两只颤巍巍的手也紧紧扯住了他的衣衫。
“别靠近那里,太危险了。”
季太平跟逮到救命稻草似的抓着言少清不放,紧张兮兮地朝着深坑的方向瞅了眼,看起来害怕极了。
言少清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季太平抓在自己身上的手,并未将人直接推开,而是放任了对方的行为。
他侧目看向狭窄逼仄还满是灰尘的床底,疑惑问道:“你躲在床下干什么?”
“有具血尸一直在后面追我,我跑不动了,只能藏进屋里。”季太平回想起当时的恐怖场景,两只落在言少清身上的手不由抓得更紧,“因为怕血尸追进来,所以就躲到了床底下。”
对于季太平的说辞,言少清并不怎么认同,眼中明显露出了怀疑的神色,低声质问道:“你明明跑在我后面,为什么会在我之前进入南61的房间?”
“南61?”季太平错愕了一瞬,而后恍然大悟,惴惴不安地解释道,“这里不是南61,而是南19。门牌上端固定用的钉子掉了,大概是我开关门的时候太急,因为惯性让牌子转到了下端,才会被你误以为是南19。”
言少清眼底微沉,神情不由凝重了起来。
认错了门牌号没什么大不了,但他明明是往道路深处走的,若真的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走回了前面的房间,才是最为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难道是遇到了鬼打墙?”言少清垂下头,不安地自言自语道。
季太平被“鬼打墙”几个字吓得打了个激灵,颤抖不已的瘦弱身躯再次地贴近,几乎要整个钻进他的怀里。
“既然这鬼能让人迷失方向,我们最好不要再在继续外面乱走。”
季太平两只手哆哆嗦嗦却异常灵活地移动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跟个章鱼仔似的抱在了言少清的身上,急不可耐地道:“要赶紧破坏仪式才行。”
“不去外面怎么破坏?”
言少清自然知道要尽快破坏仪式,但是状况让人很为难。
“那就只能破,破……”
季太平支支吾吾,脸色涨红,两颗乌黑的眼珠直颤,挂在言少清身上的几根手指僵硬地抓挠着。
“破处?”言少清脸不红、心不跳,大大方方地直接替对方说出来了,依然平静无波的脸孔上带了点迟疑的神色,“我倒是不讨厌你这种类型,但会不会太委屈你了?毕竟我们才刚刚认识不久。”
“不,不委屈!”季太平回答得干脆利落,神情突然专注起来,真挚的目光看向言少清,像是又有些难为情般窘迫地扣弄着几根手指,语气扭扭捏捏地小声说道,“你恰好是我最喜欢的那一类。”
大胆地吐露出心声,季太平的脸颊变得越发红了,那种红过于鲜艳,甚至都像是要马上滴出血来。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言少清无可奈何地抬了抬眉,暂且算是接受对方的提议,毫无动作地迟疑了几秒,面色渐渐变得窘迫起来,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季太平,“我这个人比较害羞,要不你先脱吧。”
“好!”
季太平诺诺地应了声,放开手就立马行动起来。
这人看起来腼腼腆腆,脱衣服的速度比谁都快。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就已经飞快地把自己从里到外扒了个精光,赤条条地站在言少清面前。
虽然面上还是一副难为情的脸红样子,但下面的生理特征显然已经迫不及待。
言少清挪动着脚步,视线在季太平身上审视了一圈,皮肤白白净净的,连点伤疤都没有,忍不住出声感叹道:“真干净。”
季太平似乎因为这几句像是称赞的话羞赧到了极点,不止脸红,身上都跟着泛红了起来,整个人透着一种诡异的红色。
“现在轮到我了。”
言少清若无其事站定在季太平身前,在对方灼灼的视线注视之下解开了第一颗扣子,两根手指挑着衣领拉开了小口。
一向毫无情感起伏的系统首次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你给他脱,不给我脱,难道他有我帅气?】
言少清不禁在心里嗤笑,连个实体形态都没有的东西,谈何帅气?
懒得理会系统的无病呻吟,顺手又解开一颗扣子,将衣领再次往下拉了点。
看着那露出半截的诱人锁骨,季太平的瞳孔都放大了,伸长了脖子正想再凑近点,却见青年反手一提,竟将露出来的地方又全都挡了回去。
“你这样盯着,我有些不好意思。”言少清手指捏着拉高的衣领上,很是不安地问道,“能不能把眼睛闭上?”
季太平犹疑了一下,神情纠结,但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
衣物擦动的声音缓缓响起,撩人心炫,引人遐想。
季太平的眼皮僵硬地抽动了一下,正打算悄悄掀起片偷偷看一眼,一大堆熟悉的衣物却当头盖了下来。
“不是让你闭眼了吗?”
言少清将季太平脱下的衣服物归原主,还顺手用两条裤腿在对方的脖颈上打了个结,琥珀色的眼眸浅浅淡淡,再无半点温情的样子,飞起一脚就将人踹进了后面的茅坑里。
继白衣男后,精准的二进洞。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但很快却被一声黏腻的声响打破。
“啪!”
一只猩红色的木头手掌从下方的黑暗中伸了出来,渗着血的锐利手指紧抓在深坑的边缘,连灰色的水泥都被挖出了几条裂纹。
同样染血的头颅缓缓地从下方探起,盖在头顶的衣物被另一只手掌抓下,露出了森冷的面孔,深红色的硬质眼珠微转,哀怨的双瞳直勾勾地看向了言少清的方向。
“你骗我……”
硬薄的嘴唇和其他木雕一样的角度朝上勾着,僵冷森然的声音从头颅里直接发出来,低压粗糙,好似木块直接磨到了发钝的锉刀上。
言少清与深坑仅隔了几步之遥,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俯视着那个挂在深坑边缘、浑身流着血的木雕。
他就说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傻鬼,果然是个木头脑袋,怪不得会想出翻转门牌糊弄人的昏招。
“61”可以翻,“南”字又不能翻,不要侮辱他的智商。
在言少清鄙夷的视线下,有着季太平容貌的木雕还在动作僵硬地缓缓往上爬着。
木雕朝前探着手爪,血色的眼珠乌溜溜地转着,阴晴不明的视线始终锁定在言少清身上,往上爬的同时,下颚也不断地颤动,发了“嘎嘎嘎”的古怪声响,像是在狞笑一般。
“我要来抓你了。”
木雕已经爬出了大半个身子,一条木头腿直挺挺地抬起来,眼看着就要跨出深坑了。
“刺啦——”
腿还没有着地,竟又往坑洞的深处下滑了一大截,锋利尖锐的指甲在水泥地上抓出了两道深深的爪痕。
“沙沙……”
细碎连绵的爬行声响从黑暗中隐隐传来。
几条浅绿色柔韧的树藤顺着木质的身躯攀爬而上,紧紧地缠绕着,用力往下拉动的同时,还伸出了浅白色的根须,深深扎入木头的纹理中,吮吸着往外溢出的鲜血。
湿润的木头表面很快变得干涸起来,甚至还隐隐出现了几条纤细的裂纹。
“该死的!”
木雕的眼瞳中露出了一丝忌惮的神色,两爪并用,更加卖力地重新往上爬了起来。
虽然被几根草牵制,速度较之前慢了许多,但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朝外挪动着。
之前看到停在卫生间门口的血脚印,再加上木雕对深坑畏惧的态度,言少清就觉得这两只鬼肯定不是什么和谐友好的关系。
果不其然,树藤被鲜血吸引而来。
如今两只鬼内斗起来,正是转身离开的好时机。
但言少清不仅没走,反而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上去。
小巧的刻刀随着迈近的脚步从袖口中滑落,锋利的尖端隐没在了两指之间。
他之前仔细观察过了,这具木雕的身上很干净,并没有刻下五芒星图案,或许正是因此才不像其他女鬼的木雕那样受到献祭阵法的桎梏,能够自由地行动。
如今对方行动能力有限,正是测试一下副本中多次出现的奇怪符文具体效果的大好时机。
深坑本来就离他不远,走了几步,便已经到达了木雕手爪的近前。
言少清微微俯下身,正打用刻刀将图案刻在木雕的手背上,谁知对方竟猛地发力,身体朝前一扑,抬起靠前的那只手爪就朝着他的脚腕抓了上去。
“抓到你啦!”
血红的眼珠透着诡计得逞的狂喜,是猎物自己走进了它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
僵硬的指尖差一点就能碰到裤腿的边缘,缠在身上的绿藤却也突然间加大了力量,狠命地扯了一下。
两只手或许还能与之抗衡,但一只手悬空的状态下,根本就抵不住这股强大的拉力。
“啊呀!”
就在一个眨眼的时间,那具往外扑的木雕又被拉了回去,手爪从边缘滑脱,直接掉进了黑洞洞的无底深坑里。
言少清刻刀都握在手上,结果木头把自己作没了。
无奈地站在原地,朝着坑洞里望了一眼。
漆黑的方形空间安安静静,再无半点东西爬上来的迹象。
既然对方不上来,那就只能他自己下去了。
更何况,徐建升应该也在下面。
木雕在他进屋前并没有进入卫生间,那深坑边缘的几滴血就很可能是徐建升的了。
言少清深吸一口气,琥珀色的眼底沉了沉。
鬼怪倒是没什么,跳茅坑的体验这还是第一次。
花了两秒做好心理建设,言少清纵身一跃,直接跳了进去。
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急速下降,眼前被黑暗遮蔽。
下落的时间不算太久,很快便落到了一块柔软蓬松的东西上面,掌心下摸的触感,像是堆积在一起的叶片。
伴随着一阵“沙沙”的声响,眼前交缠着的树藤向着两边缓缓分开,露出了个可供一人通行的细长口子。
红色的光晕从开口照了进来,外面是一块被树篱封起来的空间,面积和民房的卧室差不多大。
一个红褐色的酒坛子摆放在正中间,涂漆的光洁表面泛着阴冷的光,看起来异常显眼。
那夜西厢房太暗没看清,此时才注意到酒坛外壁之上画了许多猩红色的诡异纹路,像是纷飞舞动的鬼影,跟杨府地窖里的花纹看起来如出一辙。
徐建升就在离入口不远的地方,手中高举着鱼叉,将那具顶着季太平面孔的木雕死死地压在了树篱上。
木雕身上的血已经完全干了,布满黑色的裂纹,十根枯瘦的手爪向前伸出,面目凶恶地抓向面前的人。
听到入口再次打开的声音,一人一雕同时侧过了目光,看清那不慌不忙从树藤中迈出走出来的青年,神情皆是僵了一瞬。
一个被吓得脸色惨白,另一个则是满目狂喜。
猩红色的木雕颤动着下颚,“嘎嘎嘎”的摩擦声令人毛骨悚然。
虽然□□被吸干鬼力大减,让徐建升暂时占据了上风,但不死的体质和无穷无尽的力量也渐渐耗尽了对方的精力。
“别靠近!”
徐建升见言少清还在往他的方向走,面上惊恐的神色越发浓重,木雕的挣动越来越厉害,他紧握着鱼叉的两条手臂手臂僵硬发麻,就快要撑不住了。
言少清并没有因为徐建升的告诫而止步,反而加快了步伐,径直朝着那发疯般狂抓乱舞的木雕而去,进入了对方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
朝前猛伸的木头手爪一下子调转了方向,直朝着他而来。
在徐建升心惊胆战的注视下,木雕锋利的爪子没有抓开言少清的胸膛,而是抓到了对方抬起的手腕上。
“抓到你啦!”粗哑的冷笑声从木雕上钩的唇瓣中传出。
“我也抓到你了。”
言少清对着那木头脑袋浅浅一笑,抬起另一只手就用尖锐的刀刃在木雕探出的手背上飞速刻下了一个五芒星的图案。
“咦?”
在木雕惊疑不定的叹息声中,剩下的符号也已经几笔成形。
言少清用刻刀挑开抓在手腕上的几根僵硬手指,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向了房间的中心。
木雕身体硬在原地无法再移动分毫,只剩下两颗暗红干裂的眼珠微微转动,哀怨的视线紧随着他渐渐移开的身影。
几步之后,连那艰难转动的眼珠也静了下来。
徐建升看着木雕手背上的符文,心中有些惊愕。
五芒星内部的符文挺复杂的,没想到言少清见了几眼居然就记下了,还刻得这么麻溜。
意识到木雕确实被镇压住,徐建升也收回了鱼叉,跟着言少清一并走到了那个酒坛子的跟前。
言少清蹲下身,双手抱着坛子试着往上提了提,坛底像是扎根到了地上,根本拔不起来。
“我被那些树藤拉下来后就试过了。”徐建升脸上带着些颓败之色,“既无法移动,也无法用普通的武器打破。”
“直接将尸骨取出来呢?”
言少清一边问,一边用手指抠了抠上面罩着的盖子。
徐建升摇了摇头,神情更凝重了些,“封死了,根本打不开……”
“啪嗒!”
话刚说完,却听见一声陶器碰撞的轻响。
徐建升盯着言少清提起手里的坛盖,惊愕地瞪大了眼。
对方看起来都没用什么力,轻轻一捏立刻就开了。
言少清的确没用什么力,倒不如说受到了力。
他垂眸朝着坛子里的折叠到变形的女人尸骨看了眼,扭头淡淡地对着徐建升道:“不是我开的。”
下一秒,一只血红干枯的手掌竟从坛子里伸出来,只包着人皮的纤细指骨握在了他尚未收回的小臂上。
事情仅仅发生在眨眼之间。
徐建升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那伸出的死人手抓住了言少清,直接把人拉进了坛子里。
“啪嗒!”
坠落的坛盖合上了。
徐建升大为惶恐,立马冲上前去,想将那坛盖用蛮力直接拉开。
手指还没碰到,坛盖却自己向外弹开。
那只血红的枯手又一次从缝隙伸了出来,五根利爪凶狠地扼住了他的咽喉,粗暴地将他一把扯了进去。
——————
言少清被坛子里伸出来的手拉了一下,视线一晃,便摔倒在了柔软的怀抱之中。
眼前是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美貌昳丽的脸上挂着柔和似水的轻笑,两颗如水的眼眸像是在注视心爱之人一般,深情地凝视着他。
女人坐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平台上,身体微微前倾,两只白皙娇嫩的手臂交缠在他的肩头。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玫瑰花海,艳丽的花瓣随风而落,带来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
“啪!”
一阵突兀的闷响吸引了言少清的注意。
侧目望去,徐建升竟然也跟着他掉下来了,摔在几米外的硬石板上,以脸抢地,屁股朝天,看着都觉得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27章 阴缘小镇(26)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