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一雾的表情忽然僵硬了。

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向元昧。

这样的神情，看起来很像曾先生，也很凶……元昧心中不自觉揪紧，他不由得因为恐惧而慢慢后退。

直到他的背部抵在床背。

曾一雾伸过手，压住他耳边垂落碎发。

曾一雾忽然笑起来，笑容也让人觉得僵硬：“你觉得我递给你的牛奶下了药？”

元昧下意识地挣扎起来，踢踹着要跑，然而曾一雾死死的压制住他。

曾一雾仿佛一具卡壳的机器一般，他反复地说着那句话：“我递给你的牛奶，下了药。”

他的语气逐渐平静。

元昧却不能平静，他支支吾吾地问道：“你和曾先生……是一样的吗？”

曾一雾听到这话，松开了手，然而他的反应却不正常，似乎是元昧的这句话，更加激怒了他。

曾一雾说道：“我和他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然而他此刻的表现，却更像是那个冷酷的曾先生，而非曾一雾的表现。

曾一雾揉了揉元昧的头发，柔软的发丝划过他的指尖，让他心中生出了很多可怕的、令人憎恶的念头，他几乎痴狂地看着元昧，眼中浮现出浓烈的占有欲。

元昧说道：“不、我也有些害怕你……像害怕曾先生一样。”

曾一雾于是松开了他，问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能不怕我。”

元昧看到曾一雾后退了好远，似乎是为了减轻自己的恐惧。

曾一雾的神情看起来很难堪，也很失落，元昧于是不由得有些愧疚，他猜错了吗？

曾一雾到底是不是鬼这件事情，其实元昧并没有确定的，他总是很容易相信人，也很容易原谅人，像如今这种情况，曾一雾主动道歉并且松开了他，他便有些难计较下去。

元昧想从床上跳下来。

但是曾一雾说道：“等等。”

元昧有些茫然，心想他要做什么？

曾一雾拿来了一双软拖鞋，说是元昧以前留下的，他似乎急于讨好元昧来挽回之前在元昧面前丢失的好感，于是很着急地问道：“我能碰你吗？”

元昧犹豫片刻：“……好、好吧。随便你。”

曾一雾笑了笑，看起来又像是初见时阳光的模样，他很是小心地凑过来，捉起元昧的脚掌。

冰凉的手掌碰到温热的脚跟，让元昧下意识地后缩一下。

曾一雾抬起头，问道：“是那杯牛奶，叫你害怕我了？”

元昧想了想，倒也不是，他摇头，解释道：“你手太冰啦。”

曾一雾笑道：“这算是关心我吗？”

元昧摇了摇头，应该不算是。

曾一雾小心翼翼地将软拖套在元昧的脚上，说道：“别着凉了。”

“我也不看着你，你想去哪就去哪。”曾一雾叹气道，“我也不是你的那前男友，不限制你的行动。”

元昧心想，他醒过来也就只有一天，曾先生除却表现得恐怖了些，倒也没有限制自己的行动呀。不若说，如果曾先生真的限制自己的行动，他不会碰见曾一雾，知道一些关于这具身体的往事，甚至还在这401室过夜了。

元昧看着曾一雾有些委屈，刚醒来时那些脾气也很快就散了，他支支吾吾地说道：“下次、不要再下药了。”

“如果下次你再下药，我就不原谅你了。”

曾一雾静静地听着元昧说话，好久以后才笑出声来，说好。

元昧有些单纯，说不好听便是傻，但却不容易被糊弄。

曾一雾说道：“好。如果我下次犯错，以死谢罪怎么样？”

元昧吓了一跳，说道：“那倒不用。”

曾一雾笑起来，他忽然俯下身。

元昧一惊，也要低头去看曾一雾要做什么，却发现那人摸到了自己的小腿。

元昧还在惊讶着，被这般亲过，便很是羞恼，还是条件反射一般脚蹬上去。

曾一雾被打了一下，却没有生气，反而像高兴了。

元昧心想，曾一雾也太奇怪了。

元昧说道：“我走了。”

曾一雾说道：“好。”

元昧踩着软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也没有注意到曾一雾在他身后投来的眼神。

其实这么做也有些无情，毕竟昨夜要来曾一雾家中过夜，也是元昧提出的，而如今他毫不留恋地走了，也独有曾一雾失落许久。

401室的大门打开，又关上。

元昧站在走廊里，那关门声让楼道灯亮起来，于是他注意到了401室门口放着的黑色塑料袋。

元昧隐约记得，501室好像也有这样一个黑色塑料袋，后来……后来是曾先生将它扔掉了，那天他在电梯里发现异象的时候，也是一个鼓起来的塑料袋发出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了。

是什么东西呢？

元昧忽然想，会不会是一个人呢？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蹲下身，很是小心地扒开黑色塑料袋。

因为背对着房门，所以元昧也没有发现，在他身后悄悄打开了一些的房门。

门缝间露出一只眼睛，有人站在缝隙后窥伺着这一切。

若是元昧回头看，准会被吓一跳。

然而元昧太过专注，所以他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他只是很小心地揭开了黑色塑料袋的一角。

元昧想到，没有异味散发，应该不是什么很坏的东西。

他又小心地将遮掩着的塑料袋揭开一些。

塑料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元昧松了口气，刚要站起来，忽然走廊的声控灯全灭掉了。

想来是时间到了。

元昧因为自己的体质，也有些怕黑，他后悔起自己独自出来了，这种时候灯灭了，他便跺了几下地面，本以为声控灯会再次亮起，然而并没有。

楼道静静的，好像进入了坟墓一般。

元昧哆嗦一下，突然听到吱呀一声，好像哪里的门开了。

轻轻的、好像故意压低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有一双冰冷的手从背后环上来，死死地握住了他的腰身。

“啊！”

元昧尖叫起来，下意识地踢踹着要挣脱，他太过惊惧，吓得眼泪也要流出来了。

也就是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笑。

“逗你开心的，诺，别怕了。”

从身后递来一瓶未开封的牛奶，那身后的人说道：“这次没有下药哦。”

元昧气恼地说道：“曾一雾，你再吓我，我不理你了。”

曾一雾很快便求饶道歉：“抱歉抱歉。我不吓你了。这种小玩笑，以前高中的时候你总是很喜欢的。我还以为你现在也喜欢呢。我不吓你了。”

元昧哼了一声，不去回答，也不想理曾一雾。

声控灯也因为这几声吵闹而亮起来了。

视野恢复了，元昧暂且放心一些。

但是元昧接过了牛奶，他被曾一雾搂着腰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浑身都因为恐惧而颤抖起来。

曾一雾察觉到了他的不安，说道：“我真的不再吓你了，怎么了？”

元昧磕磕绊绊地说道：“没、没什么。”

他只是突然想到，如果方才曾一雾的双手一直揽着他的腰身，那么后来……递给他牛奶的那只手，又是谁的？

元昧下意识地用余光去看曾一雾，那人逆光而行，神情晦暗不明。

元昧吞咽下去口水，强行压抑着恐惧，与曾一雾一并走进去电梯，曾一雾按的是下行，但是元昧按的却是五楼。

曾一雾：“嗯？”

元昧说道：“我的随身物品……还在家里。”

曾一雾说道：“哦。要我陪你吗？”

元昧摇头说道：“不用。”

“我也不知道大黑昨天被曾先生抓走了，它怎么样了。”

曾一雾安慰道：“那只狗有灵性，也聪明，会没事的。”

然而听到这一句话，元昧察觉到了什么。

大黑狗很有灵性……所以初见时大黑朝着他们两叫得很凶，是发现了什么？

元昧思考起来。

明明电梯一开始按的该是下行，这时候电梯却向上，最后停在了五楼。

“叮咚”。

电梯门开了。

曾一雾拍了拍元昧的肩膀，严肃说道：“小心啊。姓曾的那个家伙，占有欲可是很强的。你如果被他关起来了，喊我来救你。”

元昧心想，你不也是姓曾的家伙。

元昧走出电梯，他回头看见曾一雾站在电梯中笑着跟自己打招呼。

曾一雾笑得很阳光开朗，确实不太像鬼，元昧叹气，心想，还是把自己以前的想法当作错觉好了。

元昧下了电梯，就要去501室，这时候他却有些犯难了。

他失忆了，所以连501室的密码是什么也不知道，自然就被关在了门口。

如果想进去，元昧就需要见到曾先生，可是见到曾先生的话，还不如不进去501室。

元昧对曾先生昨夜的表现，还是有很多恐惧的。

也是这时，502室的大门打开，从门后走出来个年轻的红衣女子，她注意到了元昧，笑着过来打招呼。

女子很热情，她说她叫悠悠，是502室新搬来的住户。

元昧对于这番热情有些不适应，但也很难对于主动提出要帮自己的悠悠生出恶感来。

悠悠听到他说不记得密码，进不去501室，便很热情地邀请元昧来502室做客。

元昧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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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