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城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夜晚，无人知晓，一道巨大的结界笼罩了城中最大的商行。

煌煌灯火照亮了每个人或恐惧或愤怒的表情。

每个来拦的人都被常颢杀了。剩下的店小二和顾客们惊恐地缩在一起，发现无法对外求救后，就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躲进任何能藏人的地方。

常颢坐在三楼的一个装饰奢华的房间内，微微启唇，声音轻而易举传遍整个商行。

“当缩头乌龟也没用，天亮之前不出来，我就把这里所有人全杀了，一个活口都不留。”

楼下瑟瑟发抖的小喽啰们抱得更紧了，甚至有人撕了衣服，开始写遗书。

贺景站在常颢身后，虽是在端茶倒水，却也狠狠体会了一把大魔头的威风。

没错，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凌驾众生之上，不受任何人约束！

他甚至开始想，或许跟着常颢也不错，虽然没有尊严了点，还会遭人唾弃，但反正他都落得这个地步了，当条威风的狗总比做个不上不下的人强。

想到这里，他舔得更带劲了，还代替店小二去端了几盘糕点瓜子过来，免得常颢这一夜等得太无聊。

过了一会儿，雅间门口想起颤颤巍巍的脚步声。

房间门大大敞着，贺景一眼就看到来人是周掌柜和另外几个衣着更加华贵的修士。

他们一进门，就压着周掌柜跪了下来。

其中一个女人被推了出来，硬着头皮道：“这位大人……周戊这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我们这就把他交上，再赔上重礼，只求您能放过商行其他人，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贺景狗仗人势：“呦，你们派人暗杀我们的时候不说无辜不无辜了？还说什么与你们无关？合着十几个元婴修士全是周掌柜的一人的手下？那他还挺了不起。再不说实话，小心我们让你生不如死！你可知我主子是谁？！”

常颢偏头，扫了贺景一眼。

这人还真是表演欲旺盛，之前就喜欢装好人，现在又装起反派来了。

就连黑鸟也忍不住吐槽：“……反派会死于话多的，常先生要不你把他毒哑吧。”

那边，跪在地上的周戊痛哭流涕，几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把嘴角都打出了血：“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那十几人都是我的同门师兄弟，我承诺抢的东西七成归他们，他们才去的，此事真的和商行无关！”

贺景张口，到嘴的话却被一声清脆的茶杯磕碰声打断。

“我说要见你们的东家，你们却避开不谈，带了他来，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这声音不大，稍不留神就会忽视，却吓得几人一个激灵。

接二连三的皮肉裂开声响起，商行这次派来的几个人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扭断了脖子，只留下那个开口求情的女人。

无头尸体倒下，猩红的血液浸湿了厚厚的地毯。

常颢起身，走到女人面前，蹲下平视着她，用手帕轻柔擦去她脸颊上的血液，温柔道：“他们不敢和我说话，怕惹怒我后被杀，就推了你出来。你说你，还帮他们做什么事？他们都抛弃你了，不如你也背叛他们，告诉我商行真正的老板是谁？管事的总共有几个？都躲在什么地方？”

女人不住哆嗦着，泪水划过秀美的脸庞：“不……不行，我们身上被下了禁制，不被允许的情况下是说不出口的。”

常颢“啊”了声，手抚上女人额头，在她识海间寻找着。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金色禁制。

然后，常颢轻松将禁制撕了个粉碎。

“现在你可以说了。”他温柔地安抚女人：“只要你老实告诉我，我就放过你。”

女人喜不自胜，擦了擦脸上泪水，急忙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其他人都藏在地下的一个禁制重重的房间里，那里也是他们平时用来杀人的地方。”

“这个商行真正的操控者是东风城城主，现在的东家不过是为他卖力的下人而已。所有进了商行的顾客都会被暗中评估，有钱又弱的就会被那帮贼人盯上，用各种借口引去偏僻地方杀了。有钱但实力强的虽然能走出商行，但也要被他们按门派、修为划分个三六九等，然后等人离开商行，再找机会杀人夺宝！”

她激动地比划道：“实际上，不只是商行，还有锦绣楼、聚福客栈、以及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大部分都是城主的势力。就算出了商行，也有无数人盯着受害者。受害者能防备别人暗杀，但他能防自己吃的饭、喝的水、乃至吸入的空气吗？明显不可能，所以被盯上的人十之**都会死，除非是有背景的。”

贺景想起锦绣楼因为吃白食被扒光衣服扔下去的裸男，不由开口道：“可你们这么做，受害人死了就算了，没死的话嚷嚷地满世界皆知，岂不是名声就烂了？而且杀了这么多人，总会有知道他们动向的亲朋好友来找人吧？找不到就要报给最近的玄水宗，事情多了，玄水宗能不管？”

女人因为他的话笑了起来：“前辈，您是大门派弟子，您不知道。”

她掰着手指算起来：“一年来金风城的能有多少人？除去常住人口，也不过十来万人。这其中有钱到能让我们杀人劫财的能有多少？每月也不过几十人。其中大部分散修，死了也没人知道，有亲朋好友的也不知道他们死在哪了，知道的就只剩下寥寥几人，其中又有多少人愿意千里迢迢跑来为亲朋报仇？几年能有一个都不错了。”

“仙途漫漫，修真界动荡，哪个散修不是做好了自己和身边人随时死亡的心理准备？只要死得不是太蹊跷，一般没人追查。”

“倒是其他那些被抢了钱却没丢命的麻烦一些，会闹事，还会到处说金风城某某店有人偷他钱财还诬陷他。但那又如何？”

“我们又不是对每一个人都下手。受害的只是少数中的少数，大部分穷鬼不会发现金风城的问题，顶多喷两句‘金风城物价太高专坑外地人’就走了，下次他们再来，少说几年后，长了可能几十年，谁会在意那点鸡毛蒜皮的事？”

“而对于本地人和常来的，我们不仅不会下手，还会给予各种优待，前提是不说我们任何坏话。这样一来，永远都会有人被骗，我们也不用担心杀鸡取卵的问题。”

贺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群人真是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啊！合着所有人都参与其中了，难怪之前那个店小二只敢遮遮掩掩地提醒他们一下，让他们千万不要露财。

他不解：“金风城这么多人，难道每一个都是恶人吗？我去过最贫穷的小山村，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满心算计，也有会无偿帮助外人的。甚至魔修里也有一部分不甘堕落，努力控制自己的。”

“当然不是，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愿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的。”

女人继续道：“杀掉一部分、策反一部分，剩下一部分怎么想就无所谓了，他们就算反抗也反抗不出水花，毕竟我们不会对大部分人下手，只要装看不见就行了，还能享受各种福利，他们实在良心不安，偷偷提醒几个人我们也不会管。”

女人忽然笑了起来，语气似讥讽又似真诚：“这里可是修真界啊，随随便便就会被人杀死的地方，可能你在路边吃个饭就会莫名其妙惹上大能。但在我们金风城，只要不吭声，就可以安安稳稳活下去，不用担心被人迫害，甚至常住民被外人杀了，我们还会为他们报仇。治安远超很多城池。”

“前辈您说，我们这么做到底是善还是恶呢？”

贺景傻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杀了一小部分人，却保护了大部分人，这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始作俑者该不该死？

他不知道，这是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啧。”

陷入茫然之际时，贺景听到一声不屑的嗤笑声，接着是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常颢扭断了女人的脖子。

“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老实，还想着出去后继续为城主卖力。”

他站起身，轻声道：“把杀人越货说得那么好听，满脸被逼无奈的样子，还‘只要城中人不吭声就能获得优待’，难道不是你们杀了反对者，再逼迫剩下人闭嘴吗？所谓‘优待’又是什么呢？我可不信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到了城中人这里，就成了无私奉献还不被理解的小白花。”

他们要是允许城中人偶尔说点坏话，店小二还能紧张成那样？他那个样子，分明是城内处处有眼线盯着百姓的样子。

这种言论，也就骗骗涉世不深的人了。女人还想拿这套糊弄他，接下来是不是要哄他打开结界喊救兵？

“走吧，去地下密室，把剩下的老鼠全抓出来杀了。”

常颢开口，对黑鸟也是对贺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