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闭上的眼睁开、睁开了又闭上。

他还想挣扎一下：“许是有误会，大家把武器放下，坐下来再说……”

三钱长老最瞧不上掌门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子，直接打断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打便打，你们实力强我就随你们处置。我要是更胜一筹，你们全都得用命向我儿赔罪！”

三钱长老这样的人虽然人品低劣又蛮不讲理，但在修真界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他反而会比掌门混得好。

这一点从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就可以看出，掌门总是不断忍让、不断收拾烂摊子的那个人。

当局者可能迷茫，但常颢看得分明，玄水宗说是掌门的，还不如说是这位三钱长老的。

他发出了讥讽的笑声。

常颢从一出场就是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样子，他现在这么一笑，彻底激怒了三钱长老父子两个。

“爹！”

大部分时间都在示弱求饶的城主红了双眼，暴露出本性：“他们都瞧不起我，都鄙视我是个凡人，你快杀了他们啊！”

三钱长老安抚了他两句，然后将狠绝的目光投到常颢身上，“隐藏了修为？那又如何？我管你是谁，反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常颢不和他废话，提剑就冲了上去。

三钱长老随手将儿子推到一边，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一只铜葫芦出现在他手中，反掌之间，无数铜币涌出，在空中形成层层叠叠繁复耀眼的大阵。

他能得玄水宗掌门那般捧着，自然不是简单角色。

修士们都知道，对付主修阵法的修士时，最好的进攻时机就是大阵成型前。

不然你就会直面乌龟壳，还是能攻击能制造幻觉的那种。好不容易打穿一层，发现下层又成型了，最后活活把人耗死。

三钱长老强就强在他的阵法瞬息而成，且上来就是大阵套小阵！

头脑虽然知道要如何应对，但柳玉的修为摆在那儿，常颢还是没能抓住那一瞬间的机会，陷入了大阵中。

掌门眼看着常颢的身影消失在缭绕的云雾中，又看见三钱长老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控制法阵。

然后他缓缓将目光投向了爬起来疗伤的疤痕男。

“你那么短的时间就能把修为提到如此地步，一定是用了禁术。”

他摆出一张温和的脸，谆谆善诱：“你是为了给家人报仇，你没错。但你背后的人帮助你却不是安的好心，他为了灭我玄水宗，不惜哄你用禁术提高修为，这是在利用你。”

“我管他们安的好心坏心？事实是，他们帮助了我，而你曾对我的苦难坐视不管。”

疤痕男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开口：“你不就是想要我服软吗？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补偿我灵石法宝？我告诉你，不可能，除非我死，不然我一定要让玄水宗血债血偿！”

“我不想杀你，你又何必如此？”掌门无视了一旁不断跳脚的城主，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玄水宗其他弟子没有害过你们，他们也对此事不知情，你要是帮着幕后黑手灭了玄水宗，又会有多少无辜弟子受害？他们也有家人有朋友，你这么做，不是和三钱长老父子俩一样吗？”

疤痕男沉默地盯着面上已有疲态的掌门，许久才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当年选择三钱狗贼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享受了他实力带来的好处，就别说什么无辜不无辜了。没有我，也会有别人……事实上，他们确实还找了很多名受害者。玄水宗弟子无辜受害，该怪的，只有你这个纵容恶行的掌门。”

这次轮到掌门沉默了。

-

云烟渐渐散去，出现在常颢面前的，是十几张他化成灰也不会忘记的脸。

背叛他的挚友，教导他的师长，还有一起长大的同门。而在他们身后，数以万计的修士持着武器，满脸愤慨。

常颢的拳头渐渐攥紧了。

“呵，我就知道，没有魔修能控制得了自己，终究都会被杀欲吞没。”

“师弟，我们那么相信你，但你看看自己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你竟然害死了那么多无辜人。”

“多说无益，一起上，杀了他！”

无数杂碎的声音涌入耳中，乌泱泱的影子一拥而上，淹没了面前那道瘦削的身影。

如果有人从高空向下看，就会看到极其恐怖的一幕——无数黑色如蚂蚁一般扑向一个地上，形成了一股令人胆寒的黑色潮水，无边无际。

惨白的圆月挂在墨蓝泛红的天际，如同人的眼睛一般，缓慢转动了一下，又眨了眨。

其实这确实是一只眼睛，三钱长老的眼睛。

阵法不能不留生门，所以他就将唯一的生门放在了“月亮”上，而月亮之下，是一重又一重幻境，可能是入阵者最恐惧的事物，也可能是对方的执念，如何演变全看怎样能杀死对方！

三钱长老冷笑。

这人就算隐藏了修为又如何？他的阵法千变万化、无穷无尽，就算是大乘期来了，也讨不了好！

他正这么想着，却见下方茫茫黑色中，一点银光乍亮。

接着，无数人影被剑气掀翻，在刺目的银光中化为飞灰！

“看你那么狂，我还以为你有几分本事。”

常颢甩了甩剑上不存在的灰，嘲讽道：“不过是自身修为化出的幻影，连傀儡都算不上，一戳即灭。”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三钱长老正要嘲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几句，却看见下方的单薄身影已然消失。

一道剑气卷携着冲天魔气而来，直接将“月亮”整个围住，疯狂撕咬着每一寸表面。

“啊——”

三钱长老惨叫一声，现实中的身体忽然捂着双目跌坐下去。

猩红发黑的血从他双目不断涌出，吓了所有人一跳。

“爹！”

城主嚎了一声，就想滚过去扶三钱长老，右腿却被一柄突然出现的剑洞穿、直直钉在地上！

常颢于雾中消失，又无声无息地出现，踹倒三钱长老后，一脚踩在对方头上。

“咔嚓——”

石板破裂声传来，三钱长老脸上明明没有流血，却红得异常。

“这不可能？！”

他大吼：“我的阵法精心打磨上百年，杀过四个大乘期，你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破开？！”

常颢一言不发，脚上用力，三钱长老只觉得头骨都要裂开了。

这绝对不是大乘期能有的实力！就算他因为阵破受了重伤，也不可能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城主哀嚎的声音更大了，可就连掌门此刻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常颢现在的样子实在太诡异了，双瞳血红，狰狞的纹路爬了半张脸。

城主疼得肝胆俱裂，却是此时唯一一个敢扑上来的人。

他“扑通”一声跪到常颢脚边，狠狠磕了几个头：“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爹……我们知道错了，您想要什么赔偿都可以！想要我爹全部身家我们也可以给你！”

常颢终于抬起头，看看他，笑了。

魔修抬起脚，任凭三钱长老弹起来，将近在咫尺的儿子护在身后。

“想活命？好啊，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

常颢像是冷静了下来，又摆出平时哄骗人惯用的和善笑容，脸上魔纹却没有任何退下去的迹象，反而又缓缓爬动起来，如一条条纠缠交错的细蛇。

他轻声道：“你们谁先杀了对方，我就放过谁。”

三钱长老父子俩脸色瞬间惨白。

城主敢扑上来求救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知道三钱长老死了，自己无论怎样都会死。但如果有一线可能这魔修放过了他爹，他就也能活。

但对方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他抖着一脸肉，目光缓缓移动到了自己亲爹脸上。

三钱长老不知道在看哪里，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你不可能是大乘期，你是再往上的‘真仙’？但这怎么可能？你是大乘巅峰，还是……玄水宗那位？”

三钱长老问了，却不指望常颢会回答他。

他看向了自己这个疼爱有加的儿子，然后闪电般出手，断绝了儿子性命。

“你说过的，我杀了他，你就放我走。”三钱长老现在平静得可怕：“我做到了。”

常颢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画面一样。

半晌，他才包含恶意道：“我骗你的，你怎么会相信修真界恶贯满盈的大魔头的话呢？”

三钱长老看着他，却没什么意外的样子。

“果然，你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咳出一口血，忽然抬手，右臂上所有装饰物稀里哗啦落在地上。

无数天材地宝被扔出来，以他为圆心，一圈圈排列成一个巨大的阵法，且规模越扩越大，大有覆盖整个金风城的架势。

旁观的掌门脸色瞬间变了：“他这是想同归于尽！”

“你们全都和我一起下地狱去吧！”

三钱长老口中喷出大股大股鲜血，他恶狠狠地诅咒道：“你们所有人都要给我儿子陪葬，全都要不得好死，遭受千刀万剐的折磨！”

黑鸟：完了，这具身体真要被你浪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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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常颢vs三钱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