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公主的消息了……”
正在提笔的手一顿,晏卫眉间轻蹙,好似在想些什么,笔墨滴落,在信纸上晕成了小黑团,他略带嫌弃道:
“伤了身子还敢乱跑,她人现在在何处?”
侍卫支支吾吾片刻,晏卫一个眼神过去,颇有些不耐烦的意味。
“……她遇上太子殿下的车驾了,如今应该被请去太子府了。”
晏卫脸色难看起来,又听见侍卫继续道:“当时她身边还有一男子,自称是公主的……”
“自称什么?”他道。
“说是夫君。”
“夫君”二字如同惊雷一般,在晏卫的耳边炸开,没想到从牢里逃出去之后,那女人竟然又勾搭上一个男人,简直不知廉耻。
枉他顾及昔日因救命之恩,也因她性情大变而心软,晏卫唇角微动,吐出一声“死性不改”来,语气又冷又凌厉,仿佛要把人千刀万剐一般。
“去,吩咐下去,走一趟太子府。”
晏卫坐在车内,手放在眉心处轻揉了几下,近日来太子以及二哥互动频繁,想来应该是在密谋什么事情,而父皇身体日渐消瘦,也不知为何夜里经常出入那废弃的冷宫。
他指尖微动,竟隐约有阵刺痛传来,恍惚间想起那日在牢里发生的事。
那日把昏迷的萧瑶从柱子上解绑下来,她便软软地倒在了自己的怀里,手腕处因挣扎脱了皮,隐隐有血丝可见。
身上的鞭伤也看似颇重,她胸前裹得帐幔已被鞭子撕裂,露出白皙的皮肤以及触目惊心的血红伤口。
萧瑶一向在意自己的容貌以及肌肤,平日里更是仔细保养,断不会允许自己身上有任何伤疤。
除了锁骨处那一抹月牙烙印。
他只是吩咐人拿来了衣裳和伤药,亲自为她上药换衣。
在做质子那些年里,公主不知道多少次要求他,帮她更衣梳洗打扮,她想像寻常夫妻一般如胶似漆,可他不愿。
如今却是如了她的愿,也算是尽了一个有实无名的“夫君”之责。
指尖是当时为她解开锁链时,被粗糙的做工所伤。
马车停了,晏卫回过神来,把手指握成了圈。
就算是他晏卫不要的女人,他也断不能让其他人染指。
*
太子府。
萧瑶受宠若惊地被人用佳肴款待着,而江信也是一脸吃惊的模样。
两个通缉犯被太子殿下奉为座上宾。
“不知太子殿下是何意?”萧瑶拧着柳眉,小脸上满是困惑。
晏紫东盯着萧瑶的脸,频频叹道:“像,确实像。”
萧瑶一愣,难道他是认出她是安庆国公主,或者通缉令上的犯人了?
她朝江信看去,江信也是轻摇头,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你家中有比你年纪大的姊妹吗?”他问。
萧瑶一听这话,就明白太子殿下可能是认错人了,她是安庆国皇室中人,姊妹多的是,不过全被丰裕国灭了而已。
她摇头道:“家中就小女一个罢了。”
晏紫东摸着手上的扳指,转了转,恍然道:“令母尚在?”
萧瑶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会越扯越离谱?
她记得原主的母亲,也就是安庆国皇后,因难产去世,原主从小就失去母亲的关爱,但因为皇帝深爱皇后,爱屋及乌,才对原主甚是宠溺。
“家母早已离世多年。”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晏紫东眉头紧皱,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他口中还不停念叨着:“怎么会呢……”
片刻后,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太子殿下,七殿下在府外求见。”
晏紫东神色一变,朝萧瑶看过来,好似想到了什么,他对萧瑶说道:“天色已晚,姑且在府中留宿一夜。”
萧瑶正想着如何回避晏卫,没想到晏紫东的提议正合她意,不过她还没回答他,就听到他已向下人吩咐起来,似乎根本不需要她回答这个问题。
吩咐完后,他才出门离去,约莫是去见晏卫了。
江信关起门来,双手抵住门框,朝萧瑶望过来,语气和之前有所不同,有些沉,和初次见面时那般,透着几分疏离。
“你究竟是谁?为何会跟太子扯上关系?太子为何会对你这般好?”
他一连三问,可她连一句都答不上来。
萧瑶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她咬了咬下唇道:“我断不会害你,我也不知为何太子会如此待我?”
江信疑惑地蹙眉,一步一步走近她,直到把她逼近墙角,他说:
“其实当时你跟我说,你是寻常人家的妇人,我就有些怀疑,你皮肤细嫩,一副完全没吃过苦的富贵相,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人?”
话语一顿,他的目光落在萧瑶平坦的小腹上。
“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真的?”
“我不是故意……”
“砰–”房门被一脚踹开。
一道满含冷意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响起。
“孩子?一个未成过婚的人怎么会有身孕?”
熟悉的声线,带着几分讽刺,就这样清晰闯入萧瑶的耳朵里。
萧瑶小脸一白,他竟然来了,他不应该在和太子殿下交谈吗?
“你是谁?”江信回过身,看着门前一道挺拔的身影。
晏卫跨过门槛,从容地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神落在角落里的萧瑶身上。
多日不见,脸色倒是比在牢中好多了。可转念又想到,可能是勾搭上了野男人……
他的目光转向那个出声询问他的男人,脸长得还算不错,看来公主的眼光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挑俊的瞧。
“公主,你告诉他,我是谁?”他笑吟吟道,只是那笑吓得萧瑶浑身发抖。
“公主?谁是公主?”江信蹙眉,又看向萧瑶:“你是公主,安庆国公主?”
丰裕国没有公主,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安庆灭国一事也略有耳闻,江信想了片刻就得出了答案。
萧瑶唇角微动,还没说话,就听到晏卫疑惑问道:“难道她还没告诉你她的身份?”
无疑是火上浇油。
“那也难怪,她会告诉你,有了……身孕。”
言下之意,不就是明晃晃地告诉江信,她是一个谎话连篇的女人嘛?
江信果然眼神一变,带着冷漠以及鄙夷神色朝她看过来。
萧瑶咬着下唇,几乎都要咬出血来,她竟然一处都无法反驳。
她只是为了自保,可谁都不会相信,但她还是想解释–
“我骗你是不对,但……”
萧瑶话都没讲完,就被晏卫一阵抢白。
“但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看上了你,想要依附你,想你为她神魂颠倒,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
“你!我没有!”萧瑶反驳道。
她小脸涨得通红,胸口起伏不定,没想到晏卫竟如此看待她,不仅如此,还要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她。
晏卫冷哼一声,“难道公主之前所做之事全都忘了吗?要我来好好帮你回忆一下?”
萧瑶不知他到底要搞什么名堂,只听到他继续道:“你为了得到我,连催……”
“够了,别说了,求求你,殿下。”萧瑶立马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跪在晏卫面前,恳切求道。
晏卫止住说话声,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起来,她竟然想在这个野男人面前保全自己的脸面。
“来人,把这位公子带下去休息,本殿下要好好跟公主交心一番。”
江信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以及刚刚咄咄逼人的男人,身份显赫又叫他殿下,这件事他还是不要掺和得好。
于是他收回自己的目光,离开了这个房间。
门被人缓缓合上,一下子安静又黑暗的环境让萧瑶再一次紧张起来。
“公主,告诉我,你为何要逃?”他的手捏着她的下巴。
声音就在萧瑶耳边徘徊,就连晏卫轻微的呼吸声都萦绕在她的鼻尖。
萧瑶有点害怕这样子的晏卫,听上去语气漫不经心,可仔细琢磨,又觉得透着刺骨的寒意。
她哆哆嗦嗦答道:“牢里的狱卒……他们……不是人。”
晏卫听到她的回答一愣,显然她不知道宣化府的地牢里早就换了一批他的人。
“他们要……脱……我的衣服,要对我做……那样的事,殿下,我害怕……”
话语断断续续,带着发抖的颤意。
湿润的带着丝丝凉意的东西落在晏卫的手背上,却莫名让他接触肌肤的地方灼热。
他倏地收回了手,她哭了……
她为何总是哭?明明在那些年里,她从未在他面前掉过一滴泪来。
晏卫被哭哭啼啼的声音弄得心烦,他大声道:“不许哭!”
萧瑶被他突然放大的声音吓了一跳,本来抽抽搭搭的呜咽声猛地往回收,不巧进错了气管,意外打起嗝儿来。
安静的房间里有规律地响起打嗝声,萧瑶拼命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想让这丢人的声音泄露出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晏卫就在这打嗝声中笑了。
笑的很轻,似乎不认真听,就会一晃而过。
萧瑶听清楚了,不过她以为晏卫是烦了她的声音而发出的冷笑声,所以她还是拼命屏气,听说这样可以止住打嗝。
但直到她屏气屏得小脸通红,也没有阻止这个意外。
后来,只听得黑暗中响起一道微弱的声音,又软又糯,含着几分委屈。
“殿下,我…嗝…好像…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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