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秋玲出嫁的前夜,她敲响了褚迟的房门。
褚迟正坐在床上思考贺秋玲是不是太着急结婚了,听到她敲门的声音,起身给她开了门。
贺秋玲手里握着昆仑镜,笑着对褚迟说:“爸,我想和你聊聊。”
褚迟的视线在昆仑镜上停留了一瞬,贺秋玲注意到了,握着昆仑镜的手颤抖了一下。
昆仑镜叹着气说:“时间过得好快。”
在修仙界的时候,他和褚迟修行千年,但回想起来,什么变化都没有,也就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两人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因为明天结婚,屋子里贴了许多的红喜字,以及各式各样好兆头的装饰品,两人坐在这些装饰品下头,被灯光一照,人都是红的。
贺秋玲紧紧地握住昆仑镜,泛白的指尖可以看出她很紧张,好似在犹豫什么。
褚迟和昆仑镜都安静的等着她说话,贺秋玲没有犹豫太久,这些话她放在心里很久了,她想趁着这个时间都说清楚。
贺秋玲把昆仑镜交给褚迟,“爸爸,我想把它还给你。”
褚迟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问道:“为什么?”
贺秋玲对着他灿烂一笑,“因为这是爸爸的东西,是爸爸从自己的世界唯一带过来的东西。”
褚迟意外了一瞬,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他温和的叹气道:“你怎么知道的?”
贺秋玲摩挲了一下昆仑镜的花纹,“在爸爸给我提升智商后知道的。”
贺秋玲俏皮的对着褚迟眨了眨眼睛,“是不是很意外?”
褚迟轻轻地摇头,“不意外,我从来没有掩饰过。”
贺秋玲再次把昆仑镜递到褚迟的手里,恳求道:“爸爸,我要出嫁了,不能继续陪着你,我不能带走这块镜子。”
贺秋玲目光感激的看着昆仑镜,“我知道它不是凡物,我不能和它交流,但是爸爸可以,这块镜子是爸爸很重要的东西吧。”
褚迟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间的计算方式总是很奇怪,在修仙界时,二十多年转瞬即逝,他对时间并无感触,可是这个世界的二十年,他看着一个柔弱的抱着他的小女孩长成独当一面的贺教授,感触很多。
褚迟把昆仑镜从贺秋玲手里拿过,指尖轻轻敲打昆仑镜。
昆仑镜感受到了褚迟的不平静,难得的没有和褚迟呛声。
见褚迟玩着昆仑镜,贺秋玲淡淡的笑起来,她回忆了少时的梦境,“这块镜子带我见过少时的爸爸。”
褚迟眼神一厉,昆仑镜当即躺下装死,假装自己被封印了。
贺秋玲没有注意褚迟和昆仑镜的互动,她今日来就是想把所有事情告诉褚迟,“我知道爸爸在你的世界经历了很糟糕的事情,我知道你一定吃了很多苦,而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贺秋玲很想帮忙,但她连褚迟如何穿越过来的都不知道,对褚迟的过去也仅有一个梦境的了解。
贺秋玲深深的爱着自己的父亲,她很想让在修仙界家破人亡的褚迟知道他并不是什么亲人都没有了,他还有她。
贺秋玲带着赤诚的爱意望着褚迟,“我想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女儿,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即使是我的生命,或者我的灵魂。”
褚迟叹口气,站起身揉揉贺秋玲的头,“不要想那么多,高高兴兴嫁人吧。”
贺秋玲忍不住哭了,这是她的爸爸,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她的爸爸,不让她知道一点点不好的爸爸,她想分担爸爸的过去,想要帮助爸爸,可是褚迟不允许,褚迟不允许她过得不好,不允许她背上仇恨。
贺秋玲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外的名声,他才华横溢,可是那阴沉的性子也让所有人退避三舍,那些人一方面仰望褚迟的成就,一方面在背地里嘲笑褚迟那阴森鬼气的性格,他们都不相信褚迟心里也有柔软的一面。
爸爸的柔软全部给了她。
因为知道爸爸在乎的只有她,所以贺秋玲一直和褚迟住在一起,费纯渊和她说了很多次想要结婚,都被她绕圈子绕出去了。
费纯渊看出了问题,所以他找到了褚迟,把所有事情告诉了褚迟。
那天晚上,褚迟笑着告诉贺秋玲,“去结婚吧,我知道你想要结婚,别被我困住。”
贺秋玲疯狂摇头说不是,没有。
褚迟却不让她说完,固执的说:“不要被我困住。”
贺秋玲知道褚迟为什么拒绝所有人呆在他身边,因为褚迟不希望自己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他渴望让他爱着的人快乐。
随着年纪增长,贺秋玲对褚迟的心理越来越了解,越是了解,她就越是心疼她的父亲。
父亲身上背着的责任和仇恨她永远不能感同身受,那种责任背在身上,换个人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了,可是褚迟活的很好,努力的活下去了。
第二天,贺秋玲穿着喜服出嫁了,昆仑镜一直待在褚迟的口袋里,看着贺秋玲被费纯渊带离这个家。
昆仑镜心里并不好受,他关心的问褚迟,“你感觉怎么样?”
褚迟遥遥的望着贺秋玲离开的方向,气压低沉,他轻笑一个,“我没事,我知道她能够幸福,费纯渊那小子确实不错。”
昆仑镜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你还能把任务完成,贺秋玲真乖,连你都能忍受。”
褚迟闻言挑眉,没否认。
他一开始对贺秋玲并无感情,是贺秋玲认真的抱住他叫爸爸,一点一点教会他,他被依赖着,被爱着。
贺秋玲让他变得柔软。
之后的日子里,贺秋玲每天都过得很幸福,她有自己的事业,费纯渊非常支撑她的事业。
贺秋玲每天都觉得很幸福,所以她有时无聊的时候,她会想,如果没有褚迟,她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呢?
直到有一天。贺秋玲遇到了她的母亲。
贺秋玲从来没想到她母亲和她有相见的一天,在她三十多岁后以后。
为什么强调三十多岁呢?因为人类总是以为三十岁以后,所有人会变得特别坚强,她们不会难受。
其实不是的,当有人拿着棍子戳你的最痛的地方,你还是会觉得痛苦。
贺秋玲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贺秋玲以为自己认不出,她的意思是这个母亲在她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她,她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呢!
这多亏了褚迟开发了贺秋玲的脑域,他让贺秋玲记忆力大幅提高的同时,也让贺秋玲忘不掉母亲的样子了。
贺秋玲认出了自己的母亲,她的母亲却没有认出她。那才是正常人会有的记忆力,贺秋玲和三岁的小女孩没有一点相像之处了,她的母亲不可能认出她来。
贺秋玲和自己解释,但是在整场活动里,贺秋玲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女人。
贺秋玲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有人可以理解,当你见到那个毁灭了你家庭的人,你也不可能安静的放她离开吧。
如果没有褚迟,这个女人离开了,她的父亲跟着死亡,贺秋玲会变成一个孤儿,谁知道最终贺秋玲会变成什么样呢。
在贺秋玲意识到之前,她拦住了她的母亲。
那个女人显然很惊讶,她如今五十多岁了,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今日这个活动是为了欢迎贺秋玲,这个女人如今的丈夫想要获得贺秋玲手里一种营养剂的配方,可以大大增加移植成活率。
女人大概以为贺秋玲拦住她是想要讨论生意,所以她对着贺秋玲满面笑容。
贺秋玲开口想要说话,但她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喉咙发干,有些嘶哑,她吞吞口水,保持着冷静说:“我想和你单独谈一谈。”
女人跟着贺秋玲走出了酒店,两人停在酒店外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贝洛塔看着这个女人,开门见山的说:“我是你的女儿。”
女人脸上是不作假的惊讶,然后她回想起什么,面色变成了然。
贺秋玲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个波动,说话声不停,“我拦住你并非想说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当初你抛弃在小山村里的女儿,变成了我。我有自己的家庭孩子,还有我的父亲,我绝对不会和你一样,抛弃他们。”
贺秋玲盯着她的眼睛说:“我想要什么东西,我会自己去挣,而不是抛弃我的家庭。”
贺秋玲知道自己说的话非常伤人,但她很想伤害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对他们做出了如此恶毒的事情,如今却依旧好好地站在这个城市里,对他们没有一点歉意。
贺秋玲做不到忍气吞声,她想要这个女人后悔,她想看见她痛苦。
女人看着贺秋玲说了一大堆她如今的美妙生活,面色非常复杂,她的眼角甚至含泪。
等到贺秋玲说完了,她着急的反驳说:“我去找过你们,当贺三维在首都理工读书的时候。我们那个时候是可以重修旧好的,是你的父亲拒绝了。”
贺秋玲先是一愣,然后她突然笑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懂,你心里想的只有你自己。”
贺秋玲的眼神从悲伤变成鄙夷,女人看着她的眼神变化,心里一痛,贺秋玲这个眼神如同意味着把她抛弃了。
贺秋玲平静的说:“你以为你是谁,你回头我们就要原谅你吗?”
贺秋玲短促的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以为你去首都理工找我们,我们就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接受你的施舍。”
女人面色一白,许多年不见,她的女儿已经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贺秋玲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我很感谢爸爸没有让我见你,因为你不配。”
贺秋玲转身就走,她心底那个母亲形象终于烟消云散,她没有母亲,只有一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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