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热情？同为奸商的陆姜狐疑地打量着他：“琅山大雾弥漫，难道还有人能无视这些黑雾吗？”

店家听出弦外之意，赶紧摆手：“仙师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这个领路人是一个孤儿，因为对地形很是熟悉，经常会带着别人上琅山。我见她孤苦无依，挣口饭吃不容易，就经常帮她拉生意。”

看店家语气陈恳，陆姜也没再追问。白芨若有所思地说：“有个熟悉地形的人也好些，要不就见见这位领路人。”

“正巧，人来了。”店家站起身指着门口。

客栈门口走进来一人，身上穿着褐色的补丁衣服，许是身材过于瘦小，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及肩的头发胡乱地扎在脑后，露出一张倔强的脸。

“这几位仙师要去琅山，小团你能带他们去吗？”

“可以。”

小团的声音一起，陆姜几人都有些吃惊。这是个女孩？

小团后面跟着的人有些不满：“你不是要带我们进山吗？”

定睛一瞧，这些人里还有熟人呢。方嘉运和时音华都在其中。

小团没理他，走到陆姜一行人面前，眼神打个转，落在了白芨身上：“所以你们到底去不去。”

陆姜思考一会，裴琢冷着脸、兰卿流笑面虎、牧飞光二愣子，选择白芨搭话确实比较正常。那为什么不选择我？是我看起来很穷吗？

白芨犹豫了一下，又用眼神征求几人的意见，最终点头：“去的。”

小团不客气地伸手：“先交押金，只保证你们上山。”

大家依次交了钱，小团抬头看看天色，丢下一句：“明天日出后再去。”

这幅做派让一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很是不舒服。哪个凡人不对他们毕恭毕敬？可眼前这个，竟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情形所逼又没有办法，只能不满地嘀咕。

陆姜抬头看那阴霾的天空，什么都看不清还有必要等天亮吗？

一夜未眠，几十人的大队伍向着琅山走去。琅山很大，也没有人知道目的地在何处，只能让小团沿着山路把整座山走一遍。

远处看去只能看到琅山的一个轮廓，流动的怨气幻化成各式各样的诡异的景象，一张张尖叫的鬼脸，在半空中忽隐忽现。

“幻想罢了，集中注意不要理会。”兰卿流的声音惊醒前方几个普通弟子，他们回过神为自己道心不稳而脸红。

小团走在最前面，陆姜在后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之前在客栈陆姜发现小团走路有些不稳，身体有些往左边倾斜。今天长时间走山路，更加明显。

耳旁似乎有什么嗡嗡的响声，陆姜往旁边歪了歪头。身旁的裴琢却伸手，抓住她耳旁的东西，摊开一看是个小虫子。

陆姜用手碰了碰，破天荒的光幕上什么都没有显示。很快被抓住的小虫化成一阵灰消失在空中。

“这是什么东西？”连光幕都看不出来。

裴琢捻了捻手指，鼻尖萦绕着一股臭气，若有所思地说：“小心为上。”

他牵住陆姜的手掌，淡淡的绿光从交叠处涌入陆姜的身体，笼罩住两人的身体。

“这个地方我们来过！”队伍前方有个弟子惊叫一声，他扯住最前面的小团，“你是不是带我们兜圈子！”

小团甩开他：“我没有。”

“那块石头，我记得很清楚，”那弟子指着前方一块大石，并上前走了几步，“我还在上面做了记号……”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石头上什么都没有。小团冷笑一声：“你们这些仙师疑心都这么重吗？”

“仙师”两个字总带着些讽刺。

“误会一场，这浓雾中分不清方向，加上山中的路又复杂，弄错了也很正常。”方嘉运出来打圆场。

陆姜本不在意，瞧见这一幕眉头一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小团。

牧飞光哼一声：“又来充当好人了是吧。”

“这可不是当好人这么简单。方嘉运从不做无用功，他每次‘当好人’都能给他带来十倍百倍的回报。”陆姜看着那个小团，为什么方嘉运要帮她？

“你好像很了解他。”裴琢说到。

陆姜缩了缩手指，装傻：“对于自己的敌人，要足够了解。”

在这么浓的雾中，陆姜都能看见裴琢那张臭脸。

在方嘉运的努力下，吵闹终于平息，他的身体靠近小团，轻声细语地道：“我们没有恶意，你不必害怕。”

看他没有别人的傲气，小团语气缓和：“我只负责带路，不负责当出气筒。”

和陌生异性拉进距离正是方嘉运擅长的事，可惜后方传来一道声音：“我们恐怕是在原地打转。”

回头一看，陆姜蹲在那块石头旁，头也没抬地说。

方嘉运看到她脸色不佳，方才那位弟子来了精神，又很没了底气：“我在上面系了一块红布，现在确实没有了……”

“石头上的青苔有一些被蹭掉了，”陆姜指着石头，深绿色的青苔确实空了一圈，雾很大不靠近一些根本发现不了，“原先这里大概系这东西，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不见了。”

“那也不能证明这里绑过那块红布。”方嘉运本能反驳。

陆姜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不过提出一种可能罢了，你激动什么。我们几十人的身家性命可都绑在这个领路人的身上，我还不能提出疑问吗？”

其余的人都疑惑地看过来，眼神中都赞同陆姜的话。

小团异常冷静地看着陆姜：“你觉得我带错了路，还拿走了记号？我走在最前面，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面把红布藏起来。”

“雾这么大，你走错路也正常不是吗？”陆姜看着小团的眼睛，“至于那块红布，或许是被什么别的东西拿走了。”

她外衣里面还紧紧裹了一件衣服。陆姜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这天气可算不上冷，况且还在走山路。

“我不会走错路，”小团一口咬定，“要是信不过我，现在回去也与我无关。”说完转头往深山中走去。

“陆道友觉得这山中有什么东西？”兰卿流踱步到陆姜身边。

“说知道呢，这鬼地方有鬼也很正常。”陆姜一摊手。

兰卿流掌心中多了个罗盘，摇头叹息：“这拖延时间的办法可不明智。”

陆姜凑上去看看，原来这人早就怀疑小团：“怎么不揭穿她？”

“揭穿又有什么用，照样迷失在雾里，且看看她打着什么算盘。”

小插曲过后，其他弟子对小团或多或少有了戒心。唯独方嘉运靠近小团，时不时地搭话。时音华扯了扯方嘉运的衣角：“这个人动机不明，我们还是谨慎点为好。”

“小团一人孤苦伶仃，不善言辞但没有坏心。”

时音华脚步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方嘉运，不明白他的这种信任来自何方。

走着走着，不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遇上另一波上山的修行者。很快说话的声音便被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掩盖，迷雾之中这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其他人都止住脚步，有帮忙的意思脚步却不敢随便挪动。兰卿流手中的罗盘光芒大盛，从中分出一缕光落在自己身上，又将罗盘递给陆姜：“就麻烦你保管。”

这么信任我？陆姜举着罗盘，眼看着另一缕光落在裴琢身上，最后一缕光则在方嘉运头上。

这兰卿流，陆姜合理怀疑他在搞事。

“我们三人修为最高，不如一同去施以援手？”

“义不容辞。”方嘉运点头。

裴琢没说话，直接走进了迷雾另一边，身影很快消失，悬在空中的光线倒是异常明亮。陆姜并不担心裴琢，他实力恢复大半，真打起来恐怕没几人能赢过他。

反倒是小团，陆姜正观察着，却被抓个正着。身为凡人未免过于敏锐了。刚刚两人也算是杠上了，可是现在小团只平静地扫过陆姜。

和刚才言辞犀利的小团截然不同。

到了浓雾的另一边，裴琢的心忽然顿了一下。他看见了黑气幻化的扭曲的人形，贴着地面爬行，数十只眼睛长在后背，看到新进来的人在好奇地眨眼。这样的怪物有十几只，所过之处的地面留下深深的腐蚀痕迹。

困在这里的修行者也就十来人，有一半都受了伤。黑气染上他们的皮肤，怎么也擦除不了，还在不停侵蚀血肉。

这是魔气，没人比裴琢更清楚了，毕竟他的身体曾封印住天魔。

这些怪物无视了裴琢，扭动着身躯扑向那十几人。

十几双眼睛盯住裴琢，求救的声音落入他的耳朵里。

裴琢身体一震，这些目光这些声音那么熟悉。他见过很多，也曾为这些挥动过剑，站在后来难熬的艰难岁月里，他无数次问自己。

有这么做的必要吗？

我又得到了什么？

脑海里闪过太多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方文曦的声音从很远的记忆里传过来。

为什么会想起他？裴琢想不明白，身体已经动起来。

眨眼间就到了那十几人的面前，身后那些怪物停住身体一点点四分五裂。

“看来不需要我们动手，裴道友已经解决了。”兰卿流站在一边看好戏。

裴琢心情沉重，不想多说话，和他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