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不是认识她了?
这陌生的神情,完全就是在看陌生人。
桑宁愣愣地看着江木的侧脸,相比十年前,他褪去了稚嫩,好看得更加不像话了,属于那种在人群中会让人一眼心动的存在。
十年过去,虽然她也有很大变化,但是没道理认不出来,所以他肯定是装作不认识她。
此时此地,显然也不是一个叙旧的好地方,既然如此,那还是不要惹他烦了。
桑宁贴心地想,收回视线,微微颔首,“抱歉,打扰了。”说完,她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房间,她也没有回头。
桑宁出了僧房后,琢磨着江木为什么会出现在僧房,房间内物品齐全,书架上存了多卷佛经,显然他是这里的常客,难不成她离开的这十年,崽崽开始信佛了?
还记得十年前,她因为江木高考紧张兮兮,生怕出了什么意外,特地去佛寺求了一张符,他虽然收下了,却从没放在心上。
后来问他,他笑了一下,“未临困境,无需祈佛;若遇艰险,神佛难助。”
世事无常,十年后,他竟然开始信佛了。
走廊转弯处,一个小沙弥坐在门槛前,捧着脸,百无聊赖地盯着雨幕发呆。
桑宁过去,弯腰道:“小师父,能否问你一件事?”
小沙弥连忙站起来,有模有样地双手合十,宣了一句佛号,“施主请讲。”
桑宁瞧着他这副故作老成的模样,忍俊不禁,“我想问一下,江木经常来这里吗?”
据小沙弥透露,这几年来,江木每个月都会抽出一两天的时间来寺庙抄经祈福,已经是寺庙中常客,且悟性颇高,深得主持喜爱,由于他长得好看,性格温和,经常会有新入寺的小沙弥请教他佛经中的问题,某种意义上,他已经算得上是玄通寺的半个俗家弟子。
小沙弥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艳羡,十分钦佩。
桑宁却听得心惊胆战,快要哭了出来。
崽崽修了这么多年,不会六根清净,无欲无求了吧。
那还怎么跟主角攻HE啊。
小沙弥看她面色灰白,如遭受重大打击,表示理解,每每江木来到寺庙中,碰到他的女施主都会打听一番,而后黯然离去,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沙弥双手合十,又宣了句佛号,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桑宁更要哭出来了。
以后崽崽不会也变成这样,动不动就念经吧。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崽崽,不是为了让他成佛,而是让他跟主角攻谈恋爱啊!
所以这就是他迟迟脱离不了小世界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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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往日在佛寺留宿的日日夜夜,江木在佛寺晚课结束之后,向主持告别离开。
主持坚持要送江木到门口,“就当是散散步吧。”
江木推辞不得。
大门口,如同往常告别,身着素色僧袍的主持却叫住了他,清明的眼睛含着宽容的笑意,仿佛一切了然于心,他问道:“日后还来吗?”
江木眼底浮现淡淡的疑惑,“为什么不来?”
主持爽朗一笑,面若弥勒佛,“贫僧祝施主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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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宁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差点哭晕在厕所,冷静下来以后,开始让人查江木这些年的经历,她合理怀疑崽崽是遇到了什么重大变故,才开始信神棍。
助理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拿到了调查报告,对得起桑宁给他开的工资。
然而调查报告显示,江木的这十年可谓顺风顺水,高考状元,就读于全国顶尖院校的医学院,本硕博连读后,由于天赋过人,直接留院,成为A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除此之外,他还热衷于公益事业,经常去偏远地区义诊。最大的事件莫过于,两年前曾参加抗洪救灾医疗援助,身负重伤,差点断送他的职业生涯,也因贡献显著,被评为“A市十大杰出青年”。
怎么看都是一份社会上层精英的简历,没什么大风大浪,顺风顺水。
桑宁放下文件,微微放下心,看来崽崽信佛只是出于爱好,可能是太无聊了也说不定,至少不是经历了什么人生大创,这就好办了。
另一份文件是关于顾墨与江木的,三年前两人因顾墨重伤住院相识,彼时江木是顾墨主治医师的弟子,倒是跟原著中描述的相同,只是后续两人的关系不温不火,勉强算得上可以一起吃饭的朋友,并不像原著中描写的一般进展神速,相互救赎。
怎么回事呢?
桑宁想破头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归结于崽崽修佛的缘故。
最近几日,因为工作与江木的事情忧思过度,桑宁本来快好的感冒加重了,这天中午开会的时候晕晕乎乎,开完会量了□□温,直接飙升到了三十九摄氏度。
桑宁盯着退烧贴,沉默了。
得,这佛白拜了。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再工作下去会死人的吧,桑宁没有再硬撑着,让助理开车送她去医院,挂了发热门诊。
检查结果显示为流感。
医院人多,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气息,助理去药房取药的时候,桑宁觉得浑身难受,就从侧门出去,来到小花园透透气,她挑了处庇荫处的地方,在长椅上坐下,脑袋晕晕乎乎的,一转头,隐约看见不远处大树后面两个高大的人影。
桑宁忍不住探头瞅了瞅,其中一人西装革履,另外一人身着白大褂,两人靠得极近。
好家伙,这就是霸总小说里的总裁吗?掌管着商业帝国,还能在工作日的上午抽时间来医院谈恋爱。
看看她,发高烧还在开会,悲催的。
人比人气死人。
桑宁可怜地想,再一抬眼,顾墨已经不见了身影,江木正朝她这边走来,步伐从容。
桑宁连忙坐直身体,眼角余光瞥见他越走越进,身影修长,有些清瘦,白大褂内里的衬衣纽扣扣到了最上面,垂在身侧手拿着一份病历,那双手很漂亮,指节修长如玉,线条分明,执笔抄佛经时漂亮极了,如今拿着手术刀却更加伟大。
他路过她的时候,走路带起的风撩起他白大褂的衣角,轻轻拂过她的小腿,他清淡的目光却未曾停留,仿佛她跟身后的小花小草没什么区别,丝毫不惹人注意。
在他越过她的时候,桑宁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江木停下脚步,微微偏头,目光冷然,落在她身上。
桑宁仰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江木,我是桑宁。”
江木目光不变,“有事吗?”
桑宁缓缓松开手,捂唇咳嗽了两下,摇了摇头。
江木收回视线,离开了。
桑宁看着他的背影,靠在椅背上,手搭在额头上,真是无情呢,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二楼窗台。
顾墨将二人的互动收入眼中,眼底滑过一丝冷意,回来了也好,或许是一个突破口,只有死人才值得纪念,活着的人终究会露出丑恶的嘴脸,他要让江木好好看看,只有他才是真心对他好的。
他抬了抬手,吩咐助理,“去查一下桑宁。”
助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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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木回到胸外科的休息室,这个点大家已经吃完饭,休息室里空无一人,他坐在椅子上,保持这个动作,良久没有动弹。
吴逸飞提了两盒饭进来,随手放在桌子上,“还没吃吧,我给你带了。”又从冰箱里取了两罐可乐,“肯定是浩宇那个小兔崽子又喝了我的可乐,别让我逮着。”
吴逸飞将可乐放在江木面前,注意到他的神色,“咋的了,怎么一副被人甩的了模样?”
江木拉开可乐的拉扣,藏起眼底的情绪,“没什么。”
吴逸飞狐疑地坐在他对面,“下午你还有一台疑难手术,全科室都要观摩呢,你没问题吧。”
这一台手术下来几个小时,必须全神贯注,稍有差池,身败名裂。
吴逸飞有些担心,虽然江木平日里也总是不苟言笑,但是今天却给人的感觉不一样,说不上来,莫名给人一种他很孤独、不在状态的感觉。
江木已经敛了一切情绪,恢复如常,“没问题。”
听他这么说,吴逸飞就放心了,毕竟这位可是出了名的敬业,当年前脚刚被一患者诬陷性骚扰,闹的沸沸扬扬,警察都来了,他还能面不改色地上了两台手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下了手术,又去配合调查。
可以这么说,天塌下来,他都能稳稳站在手术台前。
吴逸飞想到什么,压低了声音,八卦道:“那个顾总,你们咋样了?”
江木眼皮子都没抬,“什么怎么样,就普通朋友。”
吴逸飞啧啧两声,不信,意味深长道:“我觉得他还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他这位好友,就这张脸,男女老少通吃,可惜这些年没有一个成功的,顾墨是坚持最久的那个,吴逸飞还挺看好他的,这么多年江木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本来已经够禁欲的了,他还得跑去修佛,这下看起来更加不入凡尘了。
江木没搭话,半响,评价了一句,“斯文败类。”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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