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门还是开了。
反正肯定是拗不过她。
林曼敲门的手还停留在半空,转而开始挥舞,简单打了个招呼,手却还是僵在原地。
周墨顶着一头鸡窝发出现在门后,穿着一身灰色睡衣,脸色惨白,眼窝下的黑眼圈越发深邃。他揉着眼睛,仔细看清来着,又将林曼的手臂轻轻放下。
林曼刚刚磅礴的气势,在看到憔悴的人后,感觉不好意思,像小猫一样缩了下去。
但还是眼疾手快地从周墨的手臂下钻了进去,深怕下一秒他强制关门。
周一看着好久不见的主人,摇摇尾巴,吐吐舌头卖萌,也嗖地一下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何琼起初听到咚咚咚的动静,担心出事,特地上楼,就见到儿子开门和林曼说话的样子。
她肯定不好意思打扰,悄悄退下,心中得意地翘起小辫子,总有人治的了你。急忙计划着让阿姨做五人餐,不对六人比较好。周墨那孩子饿了几天,得吃两人份。
“你的待客之道有点一般。”林曼自己找地坐下来,抬头看着天花板,假装若无其事。
“我错了。”周墨并不还嘴,默默地倒了一杯水,递给林曼。
突如其来的认错让林曼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接话,便叽里咕噜地自说自话,根本不给周墨反应的时间。“我来看看你,开门这么慢,是不允许么?是朋友才关心你的死活。不止是我,轻雪和小丁都来了。”
周墨只是深深凝望着她,浓浓的死感仿佛褪了不少。
“这是外间屋子,我刚刚在里面睡觉。”周墨指了指卧室,有气无力地解释自己开门慢的原因。
林曼这才打量房间的布局,这里相当于客厅,装修风格很符合他,简约清而爽,林曼探头通过门看另一侧的房间,一片漆黑。
“卧室里乱糟糟的,下次再带你进去。”
“行!”林曼低头看了眼时间,“这个点睡觉,完全就是日夜颠倒。”
“晚上睡不着,下午吃了安眠药才能眯一会。”周墨淡淡地说。
林曼似乎明白他在学校老是打哈欠,困恹恹趴着睡觉的样子。责备的话说不出口,周墨此刻似乎弱不禁风,既是物理意义上的风,也是任何一句不愉快的话。
林曼鬼使神差上前,轻轻抱住了周墨。
周墨顿在原地,脚底的血液直冲天灵盖,原本因一夜没睡而死去的精神气也活了过来。周墨下意识地张开双手,圈住林曼,微微回抱。
少年背后的温度,让林曼觉得火热。她急中生智,双手在后背轻轻地锤了起来,“哪里被打了,左边,还是右边?”
按倒右边时,周墨一个鲤鱼打挺,手臂一抽搐,展现了一个高低肩,“哦哦哦”叫起来,却还是不肯松开怀抱的手。
林曼主动退后三四步,刻意板起脸,“知道疼了吧,赶快去医院。”
“没事,快痊愈了。”周墨左手扶在右边的手臂上,还在嘴犟。
周墨精神显然已经恢复正常了,林曼放心地顺势坐下,开始秋后算账,“你没事了,我很不开心啊。”只提自己显得太在意了,“还有轻雪、丁石都不开心。”
周墨感受着林曼的表情变化,表现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跟着坐在了她旁边。
“首先,你不回消息玩失踪这种事情,太不地道了,没有把我们当朋友。”林曼想到就来气,从故作严肃到略有红温,“我还要从别人口中知道你的消息,荒唐不。”
周墨也知道自己不对,但好像习惯了逃避,于是歪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虚心接受批评。
“下次我也这样,玩失踪不理你。”林曼有样学样地‘威胁’。
周墨举双手投降,“好,我改我改。”
“我们从阿姨那里了解的差不多了,叔叔确实做的不太好,中年人的脾气也改不掉,你下次顺着他呗,非要硬碰硬。至于烟的事,简直就是无妄之灾!”林曼不理解周墨的做法,批评教育,“我已经替你说清楚了。鼻子下面是嘴,长了就要会用,你直接说不就好了!”林曼看着眼前受伤的周墨,还是有点于心不忍,开始说起了一番人生哲学。
“跟你无关,我之前确实抽过几天。所以他打我,也正常。”周墨自爆,不想让林曼觉得亏欠。
林曼警觉,拉开距离,亏我还你打抱不平。
“很早以前,两年前了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周墨真的开始回忆。
原本以为林曼又要教训他,但林曼表现得很淡然,“伸出一只手。”
周墨乖乖照做。
林曼口袋里掏出一袋糖,塞进他的手中,“以前的事就算了,这次也一笔勾销,以后心烦的时候,就吃糖吧。抽烟太臭了。”
周墨手心残留着余温,把玩着手里的糖果,青柠味。鼻子好像真的吃了柠檬,开始发酸。
“虽然叔叔行为过激,但阿姨是真的很爱你,躲在房间里的示威没意思。这是一视同仁的敌对,她都悄悄掉眼泪了。”林曼想到何琼,忍不住劝说。
周墨眼睛暗淡了一下,像个逆来顺受的小猫,点点头。
“我就是曼里士多德,精神助产术一绝。”林曼不想说教意味太浓,没过一会开始自我打趣。
周墨很认可,伸手准备摸摸她的头,林曼眼疾手快,一把打掉。
起身,在外间的起居室走动,瞧见了锅碗瓢盆,都已经洗干净整齐地摆好在一边。林曼仔细地瞅了瞅,“听说你闭关了好几天,吃的是啥?”
“两包泡面。”周墨跟了上去。
林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活该你瘦。
林曼的手机叮叮叮响,轻雪发来消息:怎么样啊,周墨状态如何?阿姨留我们下来吃饭,把他也带下来吧。
周墨感受到了这条消息是关于他的,也侧过身子来看。这会下去面子挂不住啊,“我不想下去,你走吧。”
林曼迅速合上手机,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你又动手动脚!”周墨跳到一旁,林曼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追着打。
“你这么喜欢自讨苦吃?楼下好饭好菜,你在这里吃泡面。换身衣服赶紧下去,我等你。”林曼把周墨推进他的卧室,周墨只能认命地接受她的指挥。
林曼拖着换装后的周墨下楼,一整套黑色系,慵懒感十足的卫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被林曼吐槽成邪剑仙。随便理了两把头发,用清水洗了个脸,虽然状态依旧不太好,但可比林曼刚刚见到周墨时多了一丝人气。
周墨像小学生似地越走越慢跟在林曼后头,林曼毫不留情地推了他一把,暴露在大众视线下。
何琼看到儿子下楼了,兴奋又激动,急忙站了起来,想要靠近又有所克制,泪水又在打转,“快来吃,我都准备好。”
“周大少爷舍得露面啦。”陆轻雪打趣道。
“你再不来,我都要全部吃完。”丁石也附和着开玩笑。
周墨看着老友、家人、热腾腾的饭菜,感觉很温暖,一下子又释然了,坐到位置上,“敞开吃吧。”
林曼跟爸妈打过招呼,说晚点回来,但是饭后何琼派司机送各位,还给准备了一大包礼物。因此不到八点就回家了。
林曼心情颇好,便有精力给爸妈一个惊喜,蹑手蹑脚地开门却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爸妈的房间门没有合上,妈妈似乎在和谁通电话,传来激愤的声音。
林曼凑了上去,好奇发生了什么,隐约听到了“车祸”之类的词,吓得大惊失色,难道是爸爸意外遭遇了车祸,时间线提前这么久?手里的东西也散落一地,啪的一下把门推开。
“妈,到底怎么了,谁出了车祸。”
看到爸爸健全地呆在屋子里,心也安了下来。
刘琳望着突然回来的女儿,挂断了电话,思考再三,还是交代了来龙去脉。
就在林曼表演当天,林建业特意请假去看女儿表演。刚好同事老葛车送去修理,问林爸借车出去办个事,谁知半路出了车祸,与大车相撞,车子几乎报废,人也进了重症监护室。
林建业得知此事,后背都凉了半截,半夜赶去医院,不敢想这件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该是如此的崩溃。吃饭的家伙算是没了,但出于情谊,还是拿出了一笔钱给老葛。
如果要再重操旧业,还得买辆车,家里现在没什么钱。刘琳通过这件事被开车吓怕了,坚决不让林爸干老本行,两个人为此吵了起来。
刘琳刚刚在打电话给林曼的奶奶哭诉,希望作为长辈,可以劝劝他。
“现在经济也不好,我除了开车还能干什么?过两天我把老葛的车买下来,继续去开。”林建业站在床头,手插着裤兜,笃定地说。
“我坚决不同意,难道天下之大,还没有一个工作让你去干了么?”刘琳坐在床边,满脸憔悴。
林爸不理会,背过身对着窗户。
“你买他的车子,就是还人情,我们已经给过钱了,你放过自己吧。”刘琳一下子掷出了痛点,林建业何尝不是为了情谊买单。
“不是这么回事!”林建业无力反驳。
“曼曼,你也大了,你来说说看。”刘琳见丈夫对自己嘶吼没反应,转而拉起女儿开始说理。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见时钟滴答滴答滑动的声音。
林曼搞清楚了来龙去来,满头问号,在周墨家做判官,回家了依旧要判案。
林曼思考了很久,只听见刘琳抽泣的声音,林建业耐不住性子了,转身看着林曼,准备主动开口。
“爸,你去当厨师吧。”林曼打断了他开口的冲动,不是询问也不是简单提议,而是斩钉截铁的肯定句。
林曼微笑,“不要埋没你的才艺。”
刘琳立刻止住了哭泣,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女儿,确实希望她站自己这边,但是没想到她在自己基础上单独开了一条路,“这有点草率了吧。”
“爸,你也要替自己和家人考虑,这一行挣的是辛苦钱,累死累活刚够养家糊口。还需要经常上夜班,我们在家里替你操心。反正到了一定年纪,干什么都是干,不如找一个稳定的,让大家放心的。老天爷都在提醒你,爸,改行吧。”
林建业以为她在开玩笑,一时不知道是先骂孩子胡闹,还是先否定她的提议,脑子乱成一锅粥,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
“没开玩笑,你明天就可以去试试。”林曼趁热打铁,“门店我来商量,退一万步说,你现在没车,呆在家里也闲着,好歹先去别人的店里试一试,拿兼职的工资也不错啊。”
“真有此事,不妨试试。”反正重新开车是最坏的结果,只要有别的希望,刘琳无条件支持,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撒谎,那去做吧。
林曼的做事风格一向如此,天下难题唯快不破,林建业这种老实型人格,需要有人逼一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