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想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上个世界的事了。

……

灰雾弥漫的夜晚，脏乱不堪的破旧仓库。

男人猥琐的□□，女孩惊惶无助的尖叫，隔着一道门外，表情麻木、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爸爸，我还饿！”就着最后半瓶水，啃完了一包方便面的小男孩窝在自己父亲怀里，撒娇道：“你再去换点方便面回来！”

“刚刚毕叔叔说他那儿也有一包方便面，你让姐姐去陪毕叔叔，还能再换一包回来。”

“……等你姐姐能回来再说吧？”男人眸光闪了闪，摸摸儿子的头，低低地这么道。

小男孩脸上闪过一抹嫌弃，说：“早知道应该让姐姐先去陪毕叔叔的。”

男人蹙了蹙眉，眸底掠过懊恼，似是也在后悔。

仓库另一头，临时搭建的某间休息室——

男人凄厉的惨叫划破空寂，听到动静的其他异能者们纷纷赶了过来。

坍塌的房门后，凌乱不堪的房间里，一只足有三米高的变异田园犬正龇着牙立在那里。

变异犬的身后，是一个狼狈不堪的年轻女孩。

女孩的衬衫早已被撕碎，长裤都被扯掉一半。

她紧紧地抓着胸前仅剩的布料，颤抖着缩在脏兮兮的墙角。

女孩的脸被扇了几巴掌，红肿不堪、嘴角出血，她死死地盯着门外的那些男人，努力控制着让自己不要害怕，哑着嗓子，对她面前的变异犬道：“听听，你快走！”

“他们老大是精神系异能者，他们中还有一个土、木双系的高阶异能者，你才刚觉醒异能，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快走！不要管我！”

“汪——”

变异犬拖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腿，弓起身，进入戒备状态。

它原本的土黄色皮毛早已被血染红，庞大的躯体上满是一道道被风刃割破的伤口。

变异犬的四周，是一地交织着焦味、血腥味的灰烬。

之前也在屋内的一个瘦小男人，拖着被咬掉半截的残臂，连滚带爬地跑到屋外，颤抖着对赶来的同伴们说：“老、老大，救命！这畜生是变异犬！”

“是它！刚刚就是这个畜生咬死了老三！”

面对屋外越来越多的异能者，变异犬眸底凶光毕露，周身隐隐有雷电声噼里啪啦响。

“靠！还真是变异犬！”

“老大，这畜生是雷系！你赶紧宰了这畜生，挖了它脑子里的晶核！”

“变异犬的肉，老子还没尝过呢！”

“有异能的变异兽我还没见识过，今天终于能开开眼界了！”

“让我来会会这个畜生！”

……

不——

听听！你听话！快跑！

顾想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胸口的位置，一抽一抽地疼。

她喘着气、靠在床头，情绪有些不稳。

她刚刚梦到上辈子的事了。

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她已经很久没想起过那个灰暗脏乱的末世。

也，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她的听听了。

听听是上个世界的她，在大三那年，偷偷养在自己租住公寓里的小流浪。

它是一只土黄色的田园犬，尖耳、圆眼、尖下巴。

顾想捡到听听的时候，它奄奄一息地倒在垃圾桶旁边，浑身是血，处处是伤，跳蚤、蚂蚁在它身上爬来爬去，苍蝇、蚊子嗡嗡嗡地围绕在它周围，似是把它当成了美餐。

和顾想同行的朋友捂着鼻子往后退，斩钉截铁地劝阻同情心泛滥的女孩：“别救了，这狗伤成这样，肯定活不下去的。”

时隔太久太久，顾想也忘记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也许是听听那会儿勉强半睁的眼睛，让她看到了它想活下去的执念？

那会儿还会心软的她最终没有理会朋友的劝，急急忙忙找到宿管阿姨，问她借了一辆小推车，接着匆匆忙忙回到原位，小心翼翼地把听听从垃圾堆里抱了出来，放到小推车上，推着它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

为了给听听治病，她花光了自己的积蓄。

医生给听听做了所有能做的治疗、用了所有能用的药，最后摇头叹息说这狗大概率是救不活了。

那天，顾想留在宠物医院陪了听听整整一夜。

她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听听真的活不了，她希望它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不会再有孤单。

好在，奇迹出现了。

一夜过后，听听竟然活了下来，还陪着她一起面对之后的末世。

末世刚开始的时候，顾想并没有觉醒任何异能，倒是听听，在第一场黑雨过后，成了可以变大变小的变异犬。

听听的嗅觉灵敏，牙齿锋利，带着没有异能的顾想险险地绕着丧尸走，四处搜寻物资。

在刚开始的末世里，变异后的听听把弱小的顾想保护得很好。

听听很通人性，无论是变异前还是变异后，它一直都很听顾想的话，也只听顾想的话。

唯一一次不听话，就是在那间噩梦般的仓库。

顾想声嘶力竭地让它跑，倔强的狗狗说什么也不肯跑。

它拖着半残的身体，耗尽了异能，耗尽了生命。

听听最后和那些异能者们拼到了同归于尽。

被打碎的牙齿、残破不堪的躯体。

听听血肉模糊地倒在满地残肢的血泊里。

顾想浑身发软，身体抖得不像话，她拼了命地爬了过去，想伸手碰它又怕弄疼了它。

听听吃力地睁着仅存的、还在流血的眼睛，呼哧呼哧，用尽它最后一丝力气，很轻很轻地舔了舔她的手指……

想想，别怕……

她好像听到了它说话，又好像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顾想无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指尖，恍惚中，好像还能感觉到听听当时留在她指上的温度。

不听话的听听啊……

【想想，你还好吧？】

察觉到顾想波动的情绪，小九奶声奶气的声音里，难掩关心。

顾想回过神来，无意义地笑笑，说：“没事。”

【想想，你会想回到你自己的那个世界吗？】

顾想摇摇头：“不想。”

“那里……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人了。”

她唯一的那点留恋，那个不听话的听听……早就不在了。

【那你有没有好奇过在你原来的世界里……你为什么会听到不属于那个世界的声音？】

【你是那个世界的原女主，对于拥有系统、能进入那个世界的外来任务者来说，你就是游戏里NPC的存在。】

【按照三千小世界的至高规则设定，你不应该觉醒自己的意识，也不太可能会感知到那个系统。】

对于小九的疑问，顾想很久以前也曾好奇过。

在顾想原本所在的末世世界里，当她第一次听到那个电子音的时候，她曾以为自己是不是不小心中了哪位高等级异能者的精神攻击，这才产生了错觉，直到她对某人多次有意无意的试探后，她才渐渐意识到……她听到的那个声音，是真的。

她所在的那个世界，在某人眼里，只是一个任务世界。

而她，就如小九所言，是这个游戏里的NPC，是某人的攻略目标。

曾经让她有所触动的生死与共、某人一次次不顾危险地舍命相救，却原来，只是一次次精心设计好的攻略剧本。

好在，她陷的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