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在一个房间里进行。

十来个人聚在房中，有的穿着很随便的黑T恤牛仔裤，有的却穿着正装。

穿黑T的，像是研发组的人。而穿正装的，可能是研发部的高管。

幸好晟时不是没见过被粉丝热烈注视的场面，进来一看这阵仗，只心里小小惊讶。

曾上过《游戏大佬》节目的《信徒》架构师总监也在场，是个头发略油腻，上了年纪的Omega，在很好的保养下，外貌还没显露出一丝年岁痕迹，仍风华正茂眉目姣姣，正指挥一名程序搭建好环境，完成调试。

晟时和程序员调换坐下，架构师总监指示两个帮手给晟时佩戴脑机接口，检查比赛专用型号游戏仪的连接情况，又在晟时左腕扣上一只与脑机接口连接的冰凉检测环。

完成准备，架构师总监便在旁边椅子坐下，打开研发用的大一号灰色智脑球，命令AI：“连接游戏环境与检测环，运行采样模式，开启游戏最高规格性能。”

晟时刚开始还能听到他的命令，随着游戏开启，他沉浸入游戏世界。

游戏运行模式同时受架构师总监手里的智脑球控制，晟时在游戏里只听到清晰的男音直达大脑，向他下达各种指示。

他便按指示操作。

半小时后，晟时退出游戏，取下脑机接口。

坐在沙发上，黑云罩顶，浑身表露不耐烦的徐戎立刻走到架构师总监身边，控制情绪，问：“是不是检测环的问题？”

他这么问时，语气明显透露出期待。

架构师总监盯着屏幕上如有生命力般涌动的数据，平淡道：“这是最新型号检测环，监控《信徒》游戏环境只用到40%功能。我说过，检测数据没有问题。游戏环境也一切正常。”

徐戎说：“毕竟是才从实验室拿出来的检测环……要不要再测一次？”

架构师总监露出无语并且不想降智配合的表情：“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做。”

展台的工作人员提醒徐戎：“徐总，比赛不能暂停太久……”

氛围僵持。房间内十几双目光此刻聚焦在徐戎身上。

仿佛要被目光灼伤的徐戎，愁云不展地轻声喃喃了一下：“怎么这个游戏，一天到晚碰到匪夷所思的意外。我看我需要找个神庙洗礼下。”

他带晟时走出房间，刚来到走道上，枢上将便早已等候着一般，上来问：“检测顺利吗？”

徐戎瞬时紧绷，勉强点头：“挺顺利，架构师似乎认为他的数据模型很标准。虽然有浮动，但足以作为参考。”

枢上将对晟时谦和致谢：“谢谢你的帮忙。”他马上又看了看徐戎，转身走向隔壁一间休息室，语调微带威慑力，“徐P，我有话和你谈谈。”

徐戎脸色沉重，晟时蓦然从他身上看到一瞬打工人失去灵魂的恍惚，他完全顾不上晟时，惴惴不安地跟进了休息室。

嘉宾任务还没结束，晟时只能继续在后台等候。

阿五问他：“他们让你帮忙做什么检测？”

他的语气中满含警觉。

晟时淡淡道：“我觉得，应该是用我的数据测一下刚刚那个被怀疑比赛数据有问题的玩家佩戴的脑机接口和检测环，有没有硬件方面的问题。”

阿五又问：“结果呢？”

晟时无奈摇头：“我不知道那个玩家数据有什么问题，刚刚测试时，徐戎和架构师说的也很模糊，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阿五听了这些，却神情严峻地陷入思索。

晟时隐隐感觉阿五打探这些，可能知道点什么。

为防再像昨天那样，晟时提醒：“阿五，你现在跟着我，就听我的，不要做引人注意的事，像昨天那样。”

阿五道：“我知道，我绝不给你们惹麻烦。”

稍后，比赛继续。晟时和枢上将跟随流程完成使命。结束的时候，枢上将表现出一种要被抽空了，同样如同打工人失去了灵魂的疲累感。

但一眨眼，晟时就找不到枢上将踪影了。

晟时、叶副官、阿五三人返回工作室展馆。路上，晟时问叶副官：“比赛玩家作弊的事，是不是看起来不简单？”

叶副官道：“为什么这么问？”

晟时隐隐感觉，叶副官应该是顾星痕手上很好用的情报员。

他忍不住发散出去，既然如此，为什么顾星痕把叶副官安排在他身边？会是顾星痕有别的用意吗？

晟时道：“我觉得他们让我测试的那个检测环，还有搭建的游戏环境，嗯，怎么说……感觉不是一般的测试。”

叶副官这才说：“的确不像是一起普通的作弊违规事件。《信徒》这款游戏受到多方关注，它的引擎技术采用了未公布技术核心的新引擎，四大营的技术官也在重点观望。那名玩家被枢上将的人扣押，不知道是不是枢上将正好在场这个巧合。”

晟时借助叶副官的话拼凑信息，但信息零零散散落在各个角落，令人没有头绪。

他转向阿五：“阿五，你昨天看到苏哥那只黑金属盒，好像认识？”

阿五道：“我不是认识那只盒子，而是见过大量那种盒子。”

叶副官也因这句话看向阿五。

晟时问：“在哪里？”

阿五冷笑：“少爷，我们还没熟到，能什么都告诉你。”

每个人都喜欢当谜语人。晟时无奈耸耸肩，显出一分俏皮：“如果顾少将下次再刁难你，我也要掂量下我们的交情值不值得出手帮你。”

阿五叹了口气：“我不记得当时是在哪，我被一伙走私犯抓住，醒来发现在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后来仓库爆炸着火，我又昏了过去。”

仓库爆炸着火？

为什么感觉在哪听过？

晟时努力回忆，终于想起，顾星痕在查秘密结社时，派人盯着一个中介人，结果仓库着火，中介人死了。

难道，阿五说的那伙走私犯，碰巧和顾星痕说的仓库着火一事有关？

晟时接着问：“你当时所在的那个仓库里的情形，你还记得吗？周围有什么动静？”

阿五脸色难看道：“我当时被下了药，神志不清，后来接受了治疗，清除药效副作用，当时的记忆就很模糊了。”

晟时没有再勉强阿五去回想。

他们回到工作室的休息室。晟时发现，这个馆下午4点的时候，人少了不少。一问之下，才知道，名校的电竞队正在比赛，大部分人都跑去另一个游戏馆看比赛去了。

苏哥说，自己坐在休息室里看了《信徒》邀请赛直播，八卦心不死，兴冲冲问暂停比赛是怎么回事。

晟时用客观视角，把自己所见的部分说了一遍。

就在这时，他想起苏哥和枢上将有合伙关系。

但苏哥似乎对此事内幕也一无所知：“《信徒》正式的职业队比赛还没开始，比赛系统在玩家邀请赛上是实验性质，所以我觉得官方请枢上将当嘉宾，是有请他来评测这套系统完善度的用意。毕竟精神力特性细化程度，是其他游戏比赛没有的。”

“市面上有各种增强精神力的短期时效药，都被列为比赛禁用兴奋剂。但是由于《信徒》的精神力引擎有别于其他游戏，检测机器和监控方式也要调整。”

苏哥坐在一把折椅上，今天穿了自己学校的展台T恤，看起来是刚薅过来的，外套一件黑色长袖衬衫，裤子是奥兹大学黑色校服裤，手里捧着一杯冰咖啡，顶着熬夜乌青的眼圈，五官显得更立体起来。喃喃：“我还以为是检测机器出了问题。”

晟时顺便问：“枢上将会拿我测试留下的精神力数据去公物私用，满足他的研究吗？”

苏哥道：“放心，他需要的研究数据，更复杂更深入，检测环记录的你的精神力信息，只是游戏环境下的数据，和专门的精神力测定医用类仪器不同，不符合他需要的数据。”

说罢，他就放下那杯冰咖啡，疲倦的眼强打精神：“先不说这个。我刚和奥兹的机甲研究社联络了下，可以把你安插进去，现在带你过去认识一下。”

苏哥说会想办法帮晟时查代购商品交易一事，应该是想到了机甲研究社这条路子。

叶副官明察秋毫没有动。

而阿五耿直地跟着晟时一起起身，步调一致，跟上苏哥。

苏哥看着阿五：“你干什么？”

阿五：“我和晟少爷一起。”

苏哥：“……”

他用眼神向晟时寻问：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我想的那种吗？

晟时最近对身穿原主的美貌设定很有自觉：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种！！

在晟时说明确实需要阿五在身边保护，以及阿五凶巴巴的眼神简直要把苏哥瞪得腿软之下，最后，三人一起来到奥兹机甲研究社这边。

这个研究社是兴趣类社团，成员因机甲、机甲战斗辅助AI、AI安全锁开发、AI自主控制武器、AI远程干涉、AI卫星技术等方面的爱好而聚集在一起。

又由于社团出人意料的获奖及论文成就，被拉来支援这次盛典名校压轴大秀。

社团团长是苏哥同系三年级学长，聊天中透露，曾想把苏哥吸纳为社员，无奈苏哥喜欢单干。

苏哥以介绍两个准备考奥兹大学的小迷弟为名义，把晟时和阿五双份工具人交给团长。

“别把他们折磨得太狠，让准未来小学弟对咋们母校产生阴影哦。”

然后，直到晚上10点，晟时和阿五还在帮忙搬运展区活动补货，累成两条狗。

深夜的展馆渐渐空旷安静，但名校展区这边仍然有无数人影忙忙碌碌，耀眼如芒的照明灯仿佛要彻夜不眠，熙熙攘攘响起谈笑声，充满一股青春活力。

团长韩歌肩扛两箱炸鸡饮料，把十来个社员聚在一片空地，分发饮料给大家。副团长把炸鸡从箱子里取出来，堆放在人圈中间，方便大家取食。

放下最后一盒炸鸡，副团长手上还拿了一盒，特地走到晟时面前，递给他和阿五：“辛苦了。”

这是一个Beta，个子高瘦，过了Beta常见身高范围，戴着眼镜，斯斯文文，长得清淡，说不上俊俏，却又很耐看。

他耳朵微红，声音带着紧张的沙哑，眼睛不好意思地盯着晟时：“你们是不是对大学社团有兴趣，才过来帮忙的？让一个看起来十指不沾烟火气的Omega帮忙搬那么重的箱子，真有点良心过不去。回头，我让团长留一些周边小礼品给你们。”

阿五狼吞虎咽中，冷冷瞥了眼副团长。

从体型上看，阿五只是比这位副团长矮一些，但体格特征相似，怎么看都是个Beta。

从ABO社会安全分级管理协会给出的科普数据看。

Omega成年身高在160~178之间，男女无差，有个别能达到180以上身高，甚至有185的“壮汉”Omega。在易感期，受到感情和Alpha腺素刺激，能让某些Omega窜个子2~10cm。

Beta成年身高在160~185之间，男女无差，也有身高能达188以上的，不过外形特征仍和Alpha有区别，五官柔和度高，骨架与肌肉状态亦有差距，因此能一眼识别。但不排除打激素、强化锻炼后，在外形上达到很难和Alpha区别的状态。

Alpha成年身高平均值超190，男女有明显差异，女性虽然同样强壮高大，但骨架和男A有差距。五官大多深刻锋利，压迫感从五官到全身释放出来，因此也很有辨识度。当然，据说生理工具尺寸不存在男女差距……

坐在晟时另一边的社员道：“我也是Omega啊，不是一样帮忙搬了很多东西。”

副团长没接话，浅浅笑了笑，走回团长韩歌边上，韩歌一脸坏笑地用肘子搡了搡他。

晟时感觉到被一道强烈目光打探，转头看旁边的Omega。

那Omega立刻把脸转过去，清秀五官紧绷成一张严肃的脸，双颊也隐隐透红。

这个Omega被晟时盯得不自在，小声说：“你是瓦苏说的那个，想给暗恋的Alpha惊喜，所以想购买一些特殊时效药，结果被人骗了？”

晟时缓缓地：……？

“如果喜欢的人，注定是不可能的人，还是趁早放弃吧。别相信那些爱情电影里愿为真爱舍弃一切的Alpha故事，怎么可能有那种Alpha。”

Omega又半遮半掩瞧了瞧晟时，似在审判晟时的资质水平。而后，转过脸去，没有再说话。

晟时忽然怀疑，难道这个Omega对副团长……

他思绪歪斜一秒，韩歌的声音蓦然将他拉回来：“楚戚，蓝田，你们明天跟我一起去换货。”

蓝田就是坐在晟时边上的Omega，他急急应道：“哦，好的，团长。”

“楚戚”则是苏哥给晟时准备的假名。晟时延迟应声：“好的！”

作为一个曾想创作甜爱小说，向现实和天赋低头而换赛道的作家，晟时莫名在意那个Omega的话，当晚回酒店，就找了爱情电影榜前十刷片。

刷到午夜4点，他发现这世界流行卖座的爱情电影并不是那位Omega所说的真爱至上及宣扬Alpha高尚美德主题。

点播量最高的爱情电影，恰恰十分映射现实状况。电影里的Alpha傲慢又富贵，而Omega主角通过奋斗努力，得到Alpha标记，从而改变人生命运，最后成为Alpha众多床伴之一。

以Alpha为主角的电影，讲述的也是Alpha被努力改变命运的Omega吸引，给予Omega更多机会，心灵被Omega温暖，但结局往往是Omega无法和Alpha正式结婚，为他生下子嗣，远走高飞。

又或者某些主题更深刻的电影，弱化爱情，强化主角Omega自强不息，在家世好地位高的Alpha欣赏保护下，觉醒独立意识，成为宇宙星海中的传奇。

传记片最多的素材，就是历史中逆袭人生，成为一代大佬的Omega或Beta人物。

总之，这些电影中，Alpha都有着绝对主权，人格形象并不完美正向，往往残缺不全，需要Omega救赎。弹幕评论令晟时重新拼凑了下三观。

不得不说，这世界的文娱，很点流。

晟时又转而搜一些小网站，才在各种邪门片单里找到几部真爱主题片。

这类片制作成本一看就廉价，演员演技呆板，场景粗糙，情节在乌烟瘴气里方能挑出一点清风朗月，荒诞又狗血，而电影里Alpha所真爱的Omega往往下场凄惨，又或者反转揭露丑恶面目。弹幕充斥着一股科教味，大部分为批判、发癫、冷嘲热讽。

没看一会，画面中央就弹出红色窗口警告，吓了晟时一跳。

窗口文字显示：

网络监管AI检测到您正在播放非法链接影片，请清理病毒，删除浏览记录后，网络将恢复。

晟时：……

看来这世界，要看点小众片，需要有点特殊手段。

晟时本着钻研精神，不轻易气馁，向叶副官寻问了不被监管AI检测到的手段。

叶副官：……

晟时觉得，男人和男人之间，讨论动作片，有什么不能坦诚的。

“人偶尔会有些空虚……”

叶副官一脸难以言喻地帮晟时搞定了虚拟IP爬虫。晟时在露台刷到天亮，揉着眼感慨自己好久没熬大夜了，赶在出门前，补觉三小时。

结果梦里全是影片中超速画面，晟时被精神洗脑得感觉自己良好适应了直男受不了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