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中心城的天气渐渐转冷了,寒风如同尖利的刀锋,一寸一寸刮在身上,简直要把全身的骨头和肉都给削薄了。
而对于霍见青而言,他确实不当回事。
中心城的人大多体质优异,作为名门权贵的霍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已是掌权人的霍见青自然不畏,只是呼啸而过的风不免使他惦起了家里的那个人。
车窗映透出了霍见青的面孔,过分英挺的五官被深黑的眼一压,情绪仿佛尽数隐没在了海底,静默地内敛着,然而旁人哪怕看上一眼就能轻易被他震慑得惶惶不安。
悬浮车驶入南区的一栋别墅,宅子被花卉与绿植包裹着,为沉闷的建筑点缀上了几丝蓬勃生机。
在如今这个绿意罕见至昂贵的时代,只这外围显露的一角便昭示着不同凡响,可想而知主人的财力何其庞大。
“人呢?”进了门,霍见青对上前迎接的管家开口发问。
智能管家回复道:“楚先生在花房。”
霍见青提步往花房走去。
屋外尽管也栽有植物,可花房里头的才真正算好,全是近乎绝迹的珍惜品种。
玻璃把残酷的冷风隔绝在外,午后的阳光照进房内,镀上一层暖融融的亮色。特意调节的温度恰到好处,各色名花舒展着柔软的花瓣,整室盈满了幽淡的香气,十分宜人,装潢也下了极大功夫,与精致的花草交相映衬,无一不透着奢昂。
躺靠着一张软椅的楚宁忆藏在花间,比满室的花更夺人注目。
若是不说,谁能知道这其实是个不久前刚带回来的——下等人。
虽然中心城是其他城区的人挤破脑袋都难进的地界,但难免会有例外,楚宁忆就是。
他出身外城区的贫民窟,被父母遗弃,又被福利院收容。一个孤儿,没钱没身份,日子过得拮据,维持温饱都很难。
偏偏楚宁忆生了副好样貌。
他之前生活的地方与中心城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贫民窟多数人普遍被认定为劣质品,在那里,罪恶不受管控。那种遍地阴暗的环境下,不用想就知道这张脸会带来多少磨难,尽管楚宁忆本人什么都没做错。
楚宁忆逃到了中心城。
中心城自视甚高,对外颇为歧视。
青年在这也很不好过,他无法承担中心城高昂的消费,走投无路之下,进了中心城的会所。
与楚宁忆情况类似的人里面也不缺,甚至专门从外地找来好看的男男女女,只是楚宁忆实在太出众了,单论样貌气质,没人会怀疑他是外城区的下等人。
其他人一面嫌弃他的身份,一面又不受控的被楚宁忆吸引。
此时的楚宁忆瞧上去好似一只慵懒的猫,晒着太阳睡得正香。
霍见青望着他,不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
当时他碍于一些原因,受邀去了那家会所。耐着性子听耳旁人愚蠢聒噪的言论,霍见青心下烦躁,本想离开时,会所负责人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串端送酒品的服务生。
霍见青一眼看到了楚宁忆。
他在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场所里,确实是非常值得赏玩的好风景。
酒品一一摆放在桌上,这个时候有人叫住楚宁忆,让他留下来。
知道霍见青素来不沾这些,他们好歹有点眼色,不敢玩得太大,那人就提议让楚宁忆喝酒。比起别的,这可以算作小打小闹。
其余的人一道起哄。
酒水随着青年吞咽的动作一杯接一杯入腹,他的脸被酒气熏得潮红,越到后面越能窥出他的难受,灯光投射在他身上,像披上了一层纱。
那是一场朦胧的迷梦,绮丽得勾人堕入。
旁边的人跟狗一样,肮脏,下流至极,直勾勾盯着楚宁忆咽口水。
霍见青默不作声地看着闹剧中本该最狼狈却反而最清明的楚宁忆。
恰在这时,楚宁忆抬眼将目光停在了霍见青身上。
他看向自己的那双眼,如山间的泉,清澈剔透可一窥到底,却蒙上了薄薄的雾,水流满的快要溢出,最终不知滴落何处,溅起了水花。
霍见青鬼使神差地护下了楚宁忆。
他一露面,其他人都识相地不再折腾楚宁忆。
把楚宁忆安置好,霍见青自己却一夜未眠。他派人查完楚宁忆的生平,做了个荒唐的决定。
翌日,霍见青递给楚宁忆一份合约。
“你的老板把你的所属权给了我,以后你就跟着我。”
明面上标注的是合约,实际应称之为卖身契。
这种文件毋庸置疑是违法的,但法律限制不了霍见青这类特权阶级的存在,也管不到会所,只能拴住毫无力量的下等人,他们哪有人权呢。
为了钱,为了生存,楚宁忆无能为力。
看完那份文件一言不发的楚宁忆,在霍见青看来,很像一只湿漉漉的流浪猫,对外界保持防备。
大约他的态度过于冷淡,楚宁忆的神情透着不安。
霍见青不觉得哪里不对,他给楚宁忆提供了安稳的生活,他救了楚宁忆。
“时限暂定一年,如果对合约内容有不满意的,你提就是了。”
没必要对一个人投入太多关注。
一年,足够了。
霍见青想。
最后楚宁忆什么都没提。
霍见青的思绪从往事抽离,回想起来他那时对楚宁忆说话的语气不太好,肯定吓着人了。
所幸那之后,他们一直相处得很融洽。
分别的这些天,楚宁忆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寂寞,有没有想他。
霍见青看着楚宁忆,楚宁忆的全部都是他熟悉的样子,相隔多日再次清晰而生动的出现在面前。
霍见青的心瞬间就被填满了。
楚宁忆的确不像下等人,尤其在霍见青身边的这段时间,明显被养的更好了。
楚宁忆也不必像下等人,他就该养在金玉里,无需忍受风雨摧折,只需在他掌间,依赖他给予的一切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他总会照顾好楚宁忆的,没有比他更可靠的人了。
也是知道楚宁忆觉浅,霍见青进来的动作放轻了,没有多大声响,结果人还是醒了。
“先生,你回来了。”青年脸上绽开喜色。
霍见青嗯了声,“吵醒你了?”
他抚上楚宁忆的脸颊,感受掌心处传来的细腻的触感。
“没有,刚好醒了。”
楚宁忆贴在霍见青的手心,温驯又乖巧,声音也好听的不像话,柔软地抓挠在人的心间,“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先生,我觉得很开心。”
霍见青指腹摩挲了几下楚宁忆的脸,视线一刻不移,仿佛要把出差这段时日落下的念想补齐。
这一看,发现不对。
霍见青托着楚宁忆的下颌,问:“嘴怎么破了?”
“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
楚宁忆面色有点红,像是不好意思。
霍见青微眯着眼,几乎不做犹豫地俯下身,将楚宁忆完全笼罩在怀里。
楚宁忆身形纤长,个头并不矮,只是和霍见青一比较就显得有些小了。
霍见青抵上他的唇,侵入进去搅。
很用力,很粗鲁,让楚宁忆的唇浸了靡靡水色。
一时之间声音暧昧的响,玻璃花房的花都要看羞了。
“唔。”楚宁忆挣了下。
反被霍见青桎住,亲的更深了。
楚宁忆皮肤薄,非常容易洇出艳丽的颜色。唇齿相连的空隙间,楚宁忆说:“疼,轻点。”
霍见青低声道:“好。”
他嘴上这么说,行为却克制不住,圈摁着楚宁忆的后颈带向自己。
直到楚宁忆不断推搡,霍见青才停下。
“好了,不弄你了。”霍见青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在楚宁忆原先的位置,“怎么这么久了还是受不住,亲都亲不得。”
楚宁忆侧眼瞥了瞥霍见青,“因为先生总是很用力。”
霍见青笑了声。
“对了,有位自称是您朋友的人曾经上门拜访过,只是先生当时不在。”
“我知道,你不用理会。”霍见青摸着楚宁忆的脊背,与他交颈相拥,相互贴合的躯体传递另一方的体温,慰的霍见青心里也松快起来,“让他进门了吗?”
楚宁忆说:“没。”
霍见青说:“以后有人来你就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用给他们开门。”
“那……假如是我要出去呢?”楚宁忆说着支起身,眼睛盯着霍见青,“先生,我想出门去外面逛逛。”
霍见青一顿,“在家里呆着不好么,哪里觉得不合心就告诉我,我都能替你准备妥当。”
楚宁忆说:“太闷了,而且也没什么人。”
霍见青默了会。
起初他不常来,楚宁忆的行动不受限,长久下去是霍见青自己比较抵触楚宁忆外出,出于私心不愿让旁人接近他的人。
至于家中,霍见青更不希望有人打搅他们,人手多由机器替代。青年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渐渐的也不怎么出去了。
“这样,以后我尽快忙完工作,早点回来陪你好不好。”霍见青哄他。
事实上根本就没得商量,只是通知而已。
“不好。”楚宁忆摇头,“我不想只呆在这里,像笼子里的宠物一样被关起来。”
霍见青眼瞳黑沉沉的,即使内心不悦也被他很好地隐下,面上不露痕迹。
或许小动物的警觉性太高了,楚宁忆主动避开了他的注视,瞧着怯生生的。
怕他?
“你觉得我是关着你,那你猜,当初如果不是我,你继续留在会所会遇到什么。”霍见青手指压住楚宁忆被吻红的唇,略略加大了力道,狎昵的揉弄,他仿佛漫不经心般出声,“他们会把你抓起来蒙住眼睛,让你像玩具一样在他们手上流转。”
“你会被弄得脏兮兮的。”
霍见青叼住楚宁忆的耳根咬了一口,印下齿痕,换来的是楚宁忆瑟缩几下的身体。
“还好有先生在。”楚宁忆轻声说。
霍见青喉结滚动,搭放在楚宁忆背后的手拢紧了点。
好可怜。
好容易被欺负。
霍见青徐徐说:“坏人太多了,我只是放心不下你。”
“那先生保护我就好了,而且这是两码事,并不矛盾,坏人多不见得要一辈子不出门。”楚宁忆说道。
闻言,霍见青抿直了唇线,颇有种不近人情的锋利感,显得他愈发冰冷。
“可以。”他压低眉宇,“正巧明天有个宴席,到时候你陪我一起。”顺便看看,如果没有他,楚宁忆一个人会遭遇什么。
霍见青居高临下睨着楚宁忆。
会不会委屈地哭,红着眼睛寻求他的庇护。
他把楚宁忆重新抱回软椅,“我有点急事,先走了。”不等楚宁忆说些什么,霍见青便转身,几步消失在了花房。
前一秒霍见青尚且柔和,下一秒忽然变脸,阴晴不定,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有病,就你事多。
楚宁忆冷眼觑着霍见青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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