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陆知乔愿不愿意,如今她确确实实重生成了虫族之母,她无法逃避现实,也只能坦然接受这个残酷的命运。
馒头在故意针对她,陆知乔大概也能猜到,若它真为了沈闻砚好,真想撮合他和顾霜语,就不该给她加大难度。借用虫母的躯壳混入人类当中是十分危险的行为,不亚于火中取栗,一旦被发现身份,必死无疑。
说实话,陆知乔完全可以不去费尽心思执行任务,本来也是她强加给自己的道德要求,不过她也不想待在虫巢,成为孕育虫族的工具人,当没有自由的金丝雀,还不如去冒险。这也是陆知乔愿意当哨兵上战场的理由,哪怕她能力平平无奇,骨子里的热血和冲动还是驱使她去拼搏,这也是她收留当时被家族追杀的沈闻砚的动机。
沈闻砚家族陆知乔了解的不多,外界宣传是全国性知名制药连锁企业,生产针对哨兵的各类药物,几乎垄断市场。
沈闻砚是被公开悬赏通缉的“逃犯”,传闻沈闻砚残忍杀害其亲生父母,携带某件企业准备申请专利的技术畏罪潜逃,宝物十分珍贵,能改变人体细胞,催生激发未被完全开发的潜在能力,甚至能让普通人类成为顶尖哨兵。
遇到沈闻砚的那天,大雨滂沱,才刚成年的陆知乔作为后勤人员清理完战场上的狼藉返家,经过被虫族毁坏的建筑后方时,无意间瞥见漏室里浑身鲜红的对方。出于善良,她检查昏迷的八岁孩童,擦干脸时一眼认出对方就是悬赏中的沈闻砚。沈闻砚恰好清醒,看到她后恳求不要透露自己的行踪,讲述被追杀的真相。
沈闻砚双亲才是掌握核心技术的专家,他们原本是家族里不起眼的旁支,之所以研发出能让普通人升格为哨兵的药物,也是为了他们的儿子。儿子原本是出生就被鉴定为顶尖哨兵天赋的奇才,奈何家族里红眼者嫉妒,用毒药险些毒杀沈闻砚,沈闻砚双亲无能为力,只能悄悄研究,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研发成功,但条件苛刻,至今只有一件成品。
家族察觉到沈闻砚双亲持有的药物,企图利用金钱收揽,奈何他们不同意,于是被灭口。沈闻砚只能携带父母临死前给的药物逃跑,一路遇到不少家族派来的哨兵追杀,他想到战场最安全,所以才躲到前线附近,结果因为重伤晕倒,直到现在才苏醒过来。
比起制药企业公布的悬赏令,陆知乔更信任眼前痛失双亲的孩子,他让她想到曾经家里被虫族入侵后无措缩在床下的自己,所以她收留了沈闻砚,将他秘密安排在自己的住所,依靠单薄的薪水支撑起两人的家。尽管两人毫无血脉关系,但她们内心深处,早就将彼此视为重要的家人。
如此重新梳理一遍大脑里的信息,陆知乔想起不久前觉醒的沈闻砚,很难不把对方的异变和神秘技术扯上关系,尽管她疑惑为何沈闻砚此刻才觉醒为哨兵,但她更担心的是是否会有副作用的可能性。
要怎么离开虫巢?她必须要先和沈闻砚接触。
陆知乔托腮沉吟,思考逃出虫族巢穴的计划,但以她在虫族里精贵的地位,虫族们不可能放任她离开。
没想到第一个难题竟然是逃出虫窝,陆知乔感觉头疼。这时虫族长老们进来她所在的卧室,纷纷目光炽热打量她。
“啊,太好了,是虫母。”
“母亲……我们虫族的繁衍有救了。”
“这可是倾注心血换来的母亲,千万要保护好她,要等到下一任,要很久了,凭我们目前存活下来的同胞数量,已经快追不上战死在疆场的兄弟们的数量了,再这样下去,虫族要灭绝了啊。”
“可虫母还小,哎,要生育还要再熬熬……”
长老们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虫母已经变成了陆知乔,他们因为“虫母”的无知,大胆讲述有关她的处置,陆知乔听得悄悄攥紧拳头,唾弃这些虫族的观念。
虫母再高贵也不过是生育机器,同样没有人权,她不想留在这里。
坚定了要逃跑的想法,陆知乔面上不显,她前期遵循长老们的教导,学习虫族的礼仪和繁衍的知识,期间抽空研究摸索虫巢各处地下洞窟的出入口,摸清后,她趁戒备疏忽之际,根据提前制定好的地图顺利脱逃。
虫巢的驻地陆知乔也记住了位置,哪天她打算联合人类清除虫族,她并不会因为自己是虫母而对这些屠戮人类的虫族施以怜悯。
好在虫母与人类无异,除了血缘外,所以陆知乔混入人类中十分轻松,不过她没有户口,这个问题也是个麻烦,想要拿到户口,最便捷的途径是有立过军功哨兵的推荐。
陆知乔回忆馒头给她看过的影像,沈闻砚能在人前走动,显然已经解决了被悬赏追杀的问题,甚至能让顶端向导成为专属搭档,估计在哨兵中的地位不低。
大脑在思考的时候,不知何时,陆知乔来到她先前殉职的战场,不过战场上的血污遗骸早已被清理工处理干净,被绿化带和花坛取而代之,视线所及,是已故哨兵们的一排排墓碑。
“长出草了,是已经过去很久了吗?”
顺着长满草的小路步行,陆知乔瞧见不远处的栅栏,有一块大约有三米高的纪念碑,她观望后尝试推开,栅栏门没锁,于是抬腿进入。
纪念碑周围布满陆知乔最爱的兰草,她眸光微亮观赏着,直到来到纪念碑前,笑容凝滞在唇边。
纪念碑仅仅雕刻着她的姓名,出生以及死亡年月,但每一笔用力极深,看得出雕刻者在刻印时内心的巨大波动。
“这是我的墓碑吗?会是谁做的?”
陆知乔其实心有所觉,她上前抚摸属于她姓名的划痕,神色动容。
“小砚……”
“不要碰它!”
一道隐忍的怒吼从身后响起,陆知乔被吓得肩膀哆嗦,转身望去,瞧见是许久未见的沈闻砚,对于她来说,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还在昨日,但对于经历过数年的沈闻砚来讲,双方确实阔别许久。
把即将吞口而出的称呼咽下,陆知乔收回触碰纪念碑的右手,打量一步步靠近她的沈闻砚。
成长了很多,变高,变瘦,也变得忧郁了。看上去没有好好吃饭,精神状态不好。
“你是谁?为什么擅自闯入禁地。”
再次相见,沈闻砚枪口对准她的额头,陆知乔没有生气,她述说来意,尽管其中真假掺半。
“门没有锁,我来这里是来见见故人的。我认识知乔姐,她曾经照顾过我,我们生活了一段时间,尽管后来分开了。”
“知乔怎么可能会和你生活过?”沈闻砚明显不相信陆知乔的说辞,蹙眉反驳,“你在说谎。”
“我和知乔姐是老乡,当年家园遭受变故时,我还是刚出生的婴孩,她大概才五岁,却因为听到我的啼哭声,拼尽全力将我从死去的母亲怀里救出。后来我们共患难到她十岁,但我是在战场上出生的,知乔姐也没有余力给我置办户口,加上她被孤儿院收留,但收养她的父母能力有限,也看不上我,我不想让她为难,所以选择悄悄离开,不给她添麻烦。我独自在无人的废墟流浪,在前线苟活,好在运气不错,活到了现在。”
“你才五岁,怎么能活得下去?不去人类社会,反而在野外冒险?”
沈闻砚依旧怀疑陆知乔的解释,面无表情询问。
“知乔姐教会了我很多野外生存技巧,我可以吃野果,喝山泉,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那你现在又为何要出现在人前?”
陆知乔神色低落叹息,余光观察沈闻砚的反应:“我想看看以前的家乡,所以回来了,我瞧见知乔姐提过的最爱的兰草,没想到会看到知乔姐的纪念碑,所以过来默哀。”
不想再被沈闻砚追问下去,陆知乔转移话题,反问他和陆知乔本人的关系。沈闻砚无言半晌,总算卸下心防:“我们是互为家人一样的存在。”
“真好啊,”陆知乔发出一声羡慕的感慨,“我有些懊悔,如果当初不要不辞而别,就不会留下遗憾了,知乔姐……”
“她从来没有和我提到过你的事。”
沈闻砚突然落寞敛眸,陆知乔见他难过,连忙安慰或许陆知乔早就遗忘了她,又或者对方忘了说。
“知乔姐不是忘记,她不是那种人。”
陆知乔的安抚起反效果,她看着皱紧眉峰反驳自己的沈闻砚,一时无话可说。
“你说你没有户口?”
见沈闻砚主动提起户口的事,陆知乔眸光微亮,颔首回答是。
“……看在知乔的面子上,我可以帮你搞定户口的问题,她肯定也不愿意你在外流浪,尤其还是普通人的你。”
沈闻砚将手里的花束搁置在纪念碑前,随后站起身来,凝视陆知乔:“和我来吧,我可以做你的担保人。”
“真的可以吗?谢谢你。”
陆知乔抿唇道谢,沈闻砚注视她良久,看得她有些不自然垂下脑袋,小心翼翼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沈闻砚率先移开目光,抬腿走向栅栏门,“办完户口后,其他问题请自行解决,我不会帮你搞定。”
“我明白了,不用您操心的,我会自己想办法。”
陆知乔跟随沈闻砚离开纪念碑,来到路边经过重修的公路上,搭乘对方的私人车子赶往附近的人类居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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