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
又是【镜花水月】，沈鸢柊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气的笑出声来，谁见到自己都要感慨一声【镜花水月】。
怎么，【镜花水月】这种灾难级的怪谈是菜市场按斤批发的白菜？
还是说【镜花水月】和乌托邦的圣物荆棘花环一样，每个旅馆房间都配发一份？
眼前的男人看着沈鸢柊明显不太好看的脸色，脸上只有怜悯，那是一种超脱在人类之外的眼神。
更准确的说，沈鸢柊在寺庙亦或是教堂之类的地方才能见到的，神像才有的表情。
那双眼睛无悲无喜，只是安静的注视着沈鸢柊。
被那双眼睛注视着，沈鸢柊的内心不由得发慌。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缓缓的，一点一点的啃噬着，噬咬着……
“不……不要……不……不是……不是……”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排山倒海的出现在沈鸢柊的脑海中，噩梦终于在今天成为事实。
那些被沈鸢柊以为是书里的内容，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都是属于沈鸢柊的过去。
眼前人说的没错，自己是零号传染源，也是实验体，同时也是那个灾难级的怪谈【镜花水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鸢柊突然开始疯狂的大笑。
笑得捂住肚子，笑得直不起身体，到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什么狗屁书，什么男主女主，还有什么所谓的怪谈，闹到现在，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而其中最可笑的，无非是沈鸢柊自己。
展羽和李雅颂想要上前把沈鸢柊扶起来，却被沈鸢柊狠狠的甩开。
沈鸢柊自顾自地坐在地上笑着，我乌托邦不知情的居民路过，带着惊恐的眼神躲了八丈远。
笑到最后，有眼泪从眼角流出。
只剩一只的眼睛，呆呆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那双手不自觉的握了握。
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什么……
也没有……
哪怕被死过一次，沈鸢柊一样过的很惨，沈鸢柊的愿望一样没有办法实现。
“所以，你是在看我的笑话？看我像你手里的乌龟一样，不停的被你翻过去，却还是挣扎着四肢想要翻过来，是吗？”
沈鸢柊低着头，额前的头发尽数挡在眼睛上。
被挡住的脸上，没有人能看得清楚，沈鸢柊究竟是怎样的神色。
嘶哑的嗓音，轻而又轻的声音。
那声音轻的连空气都听不到。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李雅颂还想要上前，却被展羽小心的拉回去，展羽冲着李雅颂红着眼摇摇头。
眼前的情况，哪怕周围的人再怎么迟钝，也能感受到属于沈鸢柊的绝望与悲哀。
我只是想要回家啊……
这是一个很过分的愿望吗？
沈鸢柊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哪怕是这样，小小的，卑微的，愿望。
终究也是没有办法实现的吗？
灾难级怪谈的磁场从地面上席卷而起，眼前的深渊中，头发从发尾处开始褪色，最终褪的像雪一样。
那间朴素的衣服，也在无数荧光中幻化成为紫色的衫裙。
“所以你做了这么多，就是想看看我受到欺骗，把你放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还是说你就是喜欢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青天白日的做梦？”
话音刚落，沈鸢柊的扇子已经攻向了那个看起来好看的不真实的男人。
几番起落间，攻势迅猛的沈鸢柊，却被男人轻轻的捏住扇子的边缘。
男人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松，可以说是毫不费力的就把沈鸢柊的扇子合起来。
“阿鸢，我说过，我永远不会是你的敌人。”
男人的手轻轻抚过沈鸢柊的扇子。
“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是最完美的实验体，只有这样完美的你，才能配得上我。”
“你也看到了这个世界是那样的糟糕，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毁灭掉它，我们再一起创造一个新世界呢？”
“你放屁！”
磁场再次碰撞炸开，沈鸢柊使劲把男人捏着的扇子，狠狠的抽了回来。
“我和你不会是一路人，现在不是，以后不是，未来也不会是。”
“因为你，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才会被那么残忍的屠杀。
你明明有能力把他们救下来的。
可是就为了你完美的实验，为了让我成为你完美的实验体，你就眼睁睁的……甚至可以说，你亲手促成他们的死亡……
做了这么残忍的事情，凭什么还会认为我愿意成为你的同类？”
“哈？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故事吗？”
沈鸢柊的悲愤和难过并没有影响到男人的心情，他依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样子，眼神怜悯的望向沈鸢柊。
“嗯，我是被你们人类亲自创造出来的呀。”
男人的眼神从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完美的像雕像一样的身体上缓缓划过，轻声浅笑。
那笑容美得让人动容，那是不属于人间的笑，看到他笑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抗拒，甚至可以说，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笑容。
“人类总想着超越自然，创造神明，而且……”
男人指向沈鸢柊还有展羽他们：“人类还妄想控制神明，控制自己根本掌控不了的力量……”
“你看人类找出自然界那些本不该人类掌握的能源和元素，那些本应该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的东西。
却被你们用来制造武器，在地球上杀戮。”
“这个地球上和你们一样平等的动物，却也同样被你们所影响，你们为了一件好看的衣服，要剥掉它们的皮。
那对于你们人类而言，只是一件可以穿的出去的好看的衣服，但是对于动物而言，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当然了，你们会说人类是高智商的，高于动物的族群，动物的维度和你们并不在同一个维度。
你们有权利用他们来裹腹，或者说制造衣服，所以对于我来说，人类和动物和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杀掉你们，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总不能规则对于你们而言就是可以，对于我而言就是不可以，世上怎么想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阿鸢，你说呢？
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带着天真和残忍，就对于他而言，人类和那些被人类杀戮的动物没有丝毫区别。
沈鸢柊只是狠狠的咬着后槽牙，戒备的看着男人。
被沈鸢柊拦在身后的李雅颂，眼神却逐渐迷茫起来。
“这么想想……确实……没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啊？”
和沈鸢柊对峙的男人，把眼神移向李雅颂。
“你叫李雅颂，对吧？”
还不能沈鸢柊开口制止，李雅颂已经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死的时候还不到16岁吧？”
男人的语气十分温和，低沉悦耳，像是大提琴一样动听。
“那是一个雨夜，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男人，提着斧头敲响了你们家的门。
他刚开始敲门的时候，你其实没有打算开门。
因为你的父母告诉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要给任何陌生人开门，不安全。
但是他在门口苦苦的哀求你，苍老的声音让你心生怜悯，况且他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想要你们家一点点吃剩的食物。
他告诉你，他已经两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而且他是来城里找儿子的，结果儿子没有找到，还被人告知了儿子的死讯。
那真是一个凄惨的故事啊，哪怕那件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站在门后依旧觉得愧疚难过。
你透过猫眼看向外面，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紧绷着的后背上脊骨都瘦的凸了出来。
所以你偷偷跑进了你家厨房，将剩下的两个馒头小心的装进干净的食品袋里，甚至你还好心的取了一瓶矿泉水。
你想这样可怜的人，应该不会是坏人吧？
直到你开了一点门缝，把馒头和水递出去的时候。
在你听着他感激的向你连连道谢的时候，你心里都充满着做好事的开心和满足吧？
我说的对吗，李雅颂小姐？”
沈鸢柊回头的时候，李雅颂瞪着大大的眼睛，无神的看着那个男人。
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狠狠的砸在地上。
站在一旁的展羽，甚至不敢上前抱住李雅颂，给她一点温暖，生怕惊到她。
这样的李雅颂，别说展羽没有见过。
作为好友的沈鸢柊，也同样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李雅颂。
记忆中的李雅颂永远是活泼的，开朗的，哪怕受到欺负，也会狠狠的反击，张牙舞爪的回骂过去。
可是现在她只是呆立在那里，无声的流泪。
男人依旧不紧不慢的讲着那段属于李雅颂的过往。
沈鸢柊之前对李雅颂的事情也有过猜测，毕竟“雨夜屠夫”的事件太恶劣。
虽然看过报道和相关文件，却也没想过真相是如此的惨烈。
残忍无道的凶手，利用年轻女生的善良好心，却将那些怀抱着善意的女生一一虐杀。
而且，没有理由，没有原因，没有悲惨的故事，仅仅是因为人性中的恶意。
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