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按照计划,楼川在朝堂上步步紧逼,沈暄时不时放出一颗重磅炸弹给楼缜施压,效果十分显著。楼缜明显按耐不动,开始暗中部署,根据楼川告诉他的消息,楼缜所属势力范围内的兵力,正在缓步向京城靠近。
“他这是要逼宫?”沈暄问道。
楼川说:“被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他就只能破釜沉舟。”
想起先前也有过一阵局势紧张的阶段,那时楼川说楼缜在宫中也有势力,沈暄有些担心,“若是宫里宫外里应外合,会不会对你不利?”
楼川垂眸,弓起指节碰碰他的耳垂,轻声道:“你也说了,那时“当时”的事情了。我早已有所防备不必担心。倒是你,如今楼缜、涉案官员两方都在盯着你,今晨还听烛朔过来汇报说,抓了一个行踪鬼祟的人,在他身上搜出了火油和火石,你才更应该担心自己。”
沈暄抓住他的手,按在在自己脸上,宽慰他说:“你如今把身边大部分人手都派到我这里了,我也定然不会有事。”
看着沈暄温柔漂亮的眉眼,楼川忽而叹了口气,“有时候我总在想,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让你陷入如此险境,究竟有何意义。”
被迫提心吊胆,将性命都悬在利刃之上。
沈暄却坦然无畏,甚至能揶揄笑他,“你当真觉得那些东西无谓吗?”
楼川顺势捏了捏他的脸颊,“狠狠”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但担心是真的。”
“我知道。可我和你的目标是一致的,虽然出发点并不相同,但我们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不是吗?”
他温情款款。楼川却道:“不是。”
“什么?”沈暄愣了一下,旋即眯了眯眼。可还没等放下狠话,就又听楼川道:“是夫妻。”
沈暄展颜而笑,表情颇为得意,“那是自然。”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他凑上前去,在楼川脸上亲了一下,“我们是天作之合。”
两人相视一笑。
但事情总不会太顺利。就在沈暄整理好证据,要向第三个人施压的时候,大理寺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沈昭。
彼时沈昭已经显怀,但是沈暄一看到沈昭心情就沉了下来,满心都是沈昭是不是来为楼缜当说客的这件事,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
沈昭站在门边,清秀温婉的脸庞上看不清情绪。两人相顾无言,良久,沈暄轻轻叫了一声,“阿姐。”
沈昭没有回应,直视着他,半晌低声开口发问,“你确定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大理寺里还有其他官员,虽都忙着手上的活,但还是若有似无朝门口看来。沈暄向前一步,男性宽大的背影遮住沈昭。他垂着眼,低声却坚定说:“他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他自私自利,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姐姐,这些我都和你说过,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只问你,”沈昭还是很冷静。“就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沈暄别开头,垂下眼不去看她,“单我手里拿到的证据和证词,他所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天理不容。”
“好。”像是知道沈暄的决定旁人动摇不得,沈昭没再和他争辩,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去。
沈暄难过地望向她离去的背影,心底说不出的沉重与窒闷。他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根本没办法转圜,他只能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转身想要回去缓缓,侧目的瞬间却注意到沈昭今日身边跟着的并非青雪,而是另一个女子。
这女子行动利落,行动间隐隐有武将之风。沈暄到了暗处,赶紧叫了烛朔下来。烛朔一眼就断定此人定然武功高强。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沈昭身边是没有会武功的女子的,那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楼缜放在她身边的,但目的究竟是保护还是威胁就很难说了。
而且,那女子的身形沈暄看了十分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可是究竟是哪里,沈暄想不起来。
只是没等他弄清楚,当日下午便有一件事砸了他个措手不及。
有人状告他奸/淫/妇女,藏匿重臣后嗣。
沈暄被这个罪名砸得一懵,旋即简直气笑了。他还没状告其他人这个罪名,反而被人倒打一耙。他跟着前来通传消息的衙役到了万年县衙,往堂上一迈,迎面看见一个女子跪在公堂上,声泪俱下。
那人听见动静回过头来,那张秀美贵气的脸,分明是属于舒盈!
沈暄的脑子里嗡地一声,但是很快就回想起那天舒盈身上所有的异常。
不愿意在状书和证词上签字,明知道人口买卖的案子闹得人心惶惶,却还是想让楼川和他在如意馆留宿……
想通这一切,沈暄脸上挂起冷笑。“好久不见啊,舒……啊,不对,是含春姑娘。”
舒盈抹着泪说:“大人明明知道,我是舒盈。”
“是吗?”他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我真的知道吗?”
堂上的人去不肯浪费时间听他们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打断了他们。
沈暄回头去看,堂上坐着的并非万年县的县令,而是一个面生的官员。但看他看着自己咬牙切齿的模样,想必应当也在逍遥楼的案件中沾了一身腥。
“沈暄,你可知罪!”他上来就问。
沈暄说:“不知。这位……大人,不妨告知一下,本官何罪之有?”
“你!”官员指着舒盈说:“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跟他说一遍!”
舒盈重重拜下,高声凄厉哭诉说:“民女要状告大理寺丞沈暄奸/淫强迫我,要我作伪证,陷害朝廷重臣!”
沈暄眯了眯眼,脸上的表情变成冷凝一片。张口吐出两个字,“放肆!”
他如今的气势和楼川殊无二致,没见过他这副模样的舒盈跪在地上瞬间抖了抖。
“你才放肆!来人!”主审官员叫来了衙役,他沈暄像犯人一样压得跪在地面上。被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控制着,沈暄怎么也挣脱不得。但即便已经跪在了地上,他的肩背也依然挺得笔直。
主审管再次发问:“她状告你的事,你认还是不认!”
“子虚乌有的事,本官为何要认!”沈暄抬着头,态度十分坚硬。今日种种明显是奔着诬告他来的,目的就是要他就范,好给楼缜调兵争取时间。他不能服软,至少要坚持到楼川过来。他知道,这时候祝珅他们肯定已经去找楼川了,他需要再坚持一段时间。
他说:“本官查案靠的是证据,若要本官认罪,你们便也拿出证据来,空口白牙就像要栽赃老子,做梦!”
“凭你一个罪行累累的人也配看证据?本官只问你一点,你究竟知不知道堂下的女子究竟是谁!”
沈暄却勾起一侧唇角回以森然一笑,道:“不知。”
“你明知……什么!”主审官的话说到一般才刹住,瞪大眼睛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知。”沈暄反问,“怎么?跟你们两个对出来的剧本不太一样是吗?”
“什么剧本,胡言乱语!你当本官是聋子不成,刚刚进门,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你叫了她的名字,现在却说你不知情,颠倒黑白,罪加一等!”
“颠倒黑白的是您吧,韩大人。”沈暄精准叫出了他的名字。
堂上这位,眉眼轮廓与楼缜有几分相似,如果他猜的不错,此人正是贵妃韩氏的母家兄弟,如今在礼部任职的韩天德。
连亲舅舅都派出来了,可见楼缜如今手下是真的无人可用。
沈暄直视着他,厉声道:“如今丹王殿下身陷囹圄,身上有多重疑罪尚未查明,他,包括韩氏全族,按照程序都应该乖乖呆在家里配合调查而你!韩大人,你一个礼部的官员却跑来县衙插手刑部的事,是何居心!”
“本官是奉命前来!”
“奉谁的命!”沈暄高声怒斥。
“自然是……”韩天德被沈暄震慑一下,差一点将幕后主使的姓名脱口说出。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受人之托,本官就有理由提审于你!何况正如你沈暄曾经所言,只要有百姓向本官求助,本官就要为她讨还公道!”
贵妃韩氏冲动易怒,沈暄本以为她的兄弟也是不遑多让,没想到这个韩天德竟然还有点脑子,没被绕进去。
韩天德先发制人,连珠炮一样说:“你在明知道舒小姐身份的前提下,不想着帮她寻回身份,却以此威逼对她进行侮辱,实在是品行低劣,罪恶滔天!”
“她是什么身份?”沈暄拒不承认,“谁能证明她的身份?户籍凭证在哪儿?证人证词证物又在哪儿?什么都没有就来提审本官,你们这是诬告!”
“是不是诬告,找到证据之后,本官自会再审。现在,就烦请沈大人先去牢房里等着,配合调查。”
沈暄看出来了,他们这是打算直接来硬的了。什么控告,什么罪名,全都是一个由头,把他骗到这里来在强硬扣留,让他没办法再继续参与案件的调查给楼缜施加压力。
“谁敢!”他挣扎着,徒劳反抗。
“我敢!”韩天德从堂上走下来,蹲到沈暄面前,神情阴翳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你还真是个难缠的家伙,怪不得丹王殿下总是在你手里栽跟头。明明你姐姐和丹王是夫妻,你却偏偏要和他们作对,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看在侧妃的面子上,我们可以给你留一条命。但是今日这牢,你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别痴心妄想等着人来救你了,万年县里你的人都被关进大牢,至于俨王,那个奴婢养的贱种,宫里宫外现在都是丹王的人,根本分身乏术。”
他站起身,垂眼倨傲而冷漠地盯着被压在地上的沈暄,吩咐说:“拖下去!”
“是!”
等沈暄被拽起来,他又凑上前去,无不阴险地说:“你就安心在牢房里呆着吧,等出来,天就变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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