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祁安从房间里出去时正好撞上了沈游,两人房间紧挨着,是根本没仔细选过,就近选择的后果。
慕祁安湿漉漉着头,穿着T恤,一副冻不死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精神,而沈游就不同了,他眼底有些许乌青,好像没怎么睡好。
“早啊。”慕祁安大大方方打了声招呼,见沈游的视线落在自己头发上,便呵呵一笑,解释道,“早上起来有点热,就没吹头发。”
热?
沈游收回视线,并没有理会慕祁安的发神经,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不怪沈游觉得慕祁安是在发神经,现在可是秋季末,还是在山里,会热才怪了。
见沈游似乎是信了自己的说辞后,慕祁安狠狠松了口气,也不再跟沈游闲聊,打声招呼便往楼下走去。
慕祁安走到客厅,从自己双肩包里取出矿泉水,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向下,整个胸膛都明显感觉到冷意,捏扁已经空了的矿泉水瓶,慕祁安舒坦地吐了一口气。
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终于停止了野蛮生长。
他当然不是因为觉得热才不吹头发,刚起床那会是有点燥热难耐,但是在卫生间洗漱时就已经冷却下来了,只是他的思绪仍然糊成一团浆糊,怎么也理不干净,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接二连三地做怪梦,还把人给臆想出来了。
为什么是臆想?自然是因为他肯定自己前半生从未见过郁慈。
这么漂亮的男人,他如果见过不可能当路人无视。
而且……
慕祁安攥紧已经被压得不能再扁的水瓶,安静的大堂里回荡着揉捏塑料的咔咔声,他又想起来昨晚的一些旖旎画面,耳根子烧红。
哪有人一上来就叫别人“夫君”的?这要是个梦的话,倒也解释的通了。
也就只有梦里,才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魏巧巧三人早早起了床,几人都惦记着留在山上的慕祁安和沈游,简单洗漱后就去买了点物资,买的多了,要用车装,于是又拜托当地的人捎带他们一起上山。
三人到时,慕祁安和沈游都在大堂,前者在同人打电话,后者则帮他们开了门。
沈游看着大包小包的同伴们挑起眉,淡淡地说了句“买这么多”。
一些吃的,一些用品,甚至连煤炭、烧烤架这类东西都买了,三个人坐在货车的装载箱里,一路上都在聊和古宅有关的话题。
睡一觉褪去疲惫后,他们反而期待起来了,探索欲也前所未有的强烈,崔端甚至在后悔自己没留下来。
旅馆有什么好住的?还是古宅好,够大,够神秘,那枯叶哗啦啦一扫,不知道有多少惊喜在里面等人去探索呢。
崔端觉得慕祁安和沈游保不齐已经发现了好玩的东西,两人一夜都没发什么要下来的消息,就已经证明了里面肯定是干净的,这两都是有洁癖的货,不干净都住不下去。
昨晚呢也没人发消息沟通,沈游原本就是话少嘴毒的人不奇怪,可慕祁安也没发,这就有点奇怪了。
崔端好歹当了慕祁安五六年的兄弟,慕祁安昨晚在群里可一句话也没说,绝对是碰到了更新鲜好玩的事。
魏巧巧熟练地从庄苒手上接过东西又递给沈游:“毕竟要在这里住几天,就多买了些,你和慕哥昨晚怎么样?没遇到怪事吧?”
“没有。”
魏巧巧听到沈游的回答手一顿,连着庄苒也瞄了青年一眼。
她们怎么觉着,沈游这两字说的有点重?好像什么期望落空似的。
慕祁安在不远处来回走着,嘴里喊着“妈我知道了”之类的话,挂掉电话时,四人已经把货都搬完了。
他拎着手机过来一看,地毯上堆着不少东西,零食、汽水、烧烤架、铁签子,一堆零零散散的生活用品,还有肯德基的不知道几份全家桶单独放在桌子上。
是给慕祁安和沈游带的早饭。
古宅里没有冰箱,魏巧巧等人也料到了,还买了台冰箱上来。
万分齐全了。
崔端瘫在沙发上喘气,直嚷嚷慕祁安不仗义。
魏巧巧和庄苒则坐在一边喝汽水,对古宅里的干净程度非常满意,她们不觉得累,只觉得跟过家家似的,还挺好玩。
慕祁安笑着给了他一脚,这才对众人道:“一会有人上来打扫外面,大家都留个联系方式,后面缺什么和他们说,让他们送上来。”
其实也不缺什么,几人又不是要在这里长住,房子里干干净净,就是没有生活气息,再就是一些电器,要安装的话也快。
“房间都在二楼,你们自己去挑。”慕祁安拆开一个汉堡,他饿了半天了。
二楼房间也不够了,还剩两间房,魏巧巧等人原本想去阁楼再看看,但通道却被锁住了。
慕祁安吃饱了东西上楼时,三人正站在一扇铁门前。
铁门处碗口粗的锁链缠着,里面尽头是楼梯,左右各有一间房,黑黝黝的,青天白日里照不进一点阳光。
沈游不参与,在后面看着四人好奇打量这道锁,慕祁安只看了一眼便断定这锁还是完好无损的,不能像之前那样一脚踹开。
可他也没钥匙。
这古宅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了,大门那把钥匙还是他妈之前从一堆杂物里翻出来的,没有耐心都找不到。
“进不去了。”慕祁安断言,就算叫人来把锁砸了也要时间,这锁几十年了都还完好无损,怕是普通的锁匠也弄不开的。
而且他也不能砸,慕家上下已经决定好了要移民回来,方才打电话就是告诉他这古宅意义非凡,住进来可以,但千万别破坏里面的东西。
当初慕家移民时走得干脆利落,什么也不剩,只有这古宅留了下来,而且应是有特殊意义,否则为什么人都走了,先辈还要存钱,叫人定期来打扫?
*
最后安排下来,两个女生住一间,崔端住一间。
因着庄苒的一些小心思,魏巧巧还选了慕祁安隔壁的另一间房,三个房间都紧挨着,就崔端一个孤零零落在了后面。
接下来就是收拾,收拾房间、收拾行囊,什么都要收拾,五人一番折腾后,很快就到了下午。
古宅里的厨房还不能开火,于是,烧烤架派上了用场。
来收拾外面的人到了,还带来一大包已经串好了的肉串和蔬菜,他们还想帮慕祁安把一切都弄好,被阻止了,一伙少男少女兴致盎然,只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又一折腾,就到了傍晚。
闲下来的时候,时光匆匆,山林里静的都能听见从早到晚的虫鸣声。
古宅建在半山腰,后院视野开阔,傍晚时黄昏澄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美好。
庄苒躺在靠椅上,手里捧着橙子味的汽水,盯着落日,心里隐隐渴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她心思细腻,想的比旁人都要多,在这个相聚一堂的好时刻,想的是不久后的分离。
这是毕业旅最后一站了,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竟也相处了有一个多月,庄苒眼眶有点发热,舍不得和大家分开。
尤其……
舍不得慕祁安。
想到这时,庄苒的胳膊突然被碰了一下。
她扭头看,是魏巧巧。
魏巧巧坐在庄苒旁边,难得没有拿着手机看,手里拿着烤串递给庄苒,冲不远处烤肉的三人努了努嘴,问她:“阿苒,你还不打算告白吗?”
庄苒眼神扑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笨!”魏巧巧见庄苒这样,恨铁不成钢地又碰了碰她的胳膊,“我看你真是闷葫芦成精了,这都快三年了吧?亏得是你才藏得住,要是我,我就揪着他领子问要不要在一起了。”
庄苒颤巍巍接过烤串,递到魏巧巧嘴边堵住她那张略毒的嘴。
魏巧巧像是对待仇人似的撕下肉来,皱着眉吃,肉烤柴了,一点儿也不好吃。
庄苒把汽水瓶压在脸颊上看她,心绪不宁。
她暗恋慕祁安,是大一就开始的事,后来融入慕祁安的圈子,暗恋就形成了习惯,没想过放弃,也没想过告白。
庄苒习惯了等别人接近自己,她胆子小,接受不了因为自己做出什么不好的改变,当初如果不是慕祁安主动拉她一把,将她拉出那个泥沼,她也不会认识慕祁安。
少年人心最赤诚,但庄苒也知道,慕祁安对她没有感觉。
他拉她的时候只想着要帮人,没想过别的。
庄苒原本想,或许自己只是对慕祁安有滤镜,但她跟在慕祁安身边好久,喜欢却一点没少,反而与日俱增。
一个人好,无论如何都好,谁会不喜欢呢?
魏巧巧扔掉竹签子,拉开啤酒拉环顺了几口,歪过头,“我说呀,就趁这几天休息一鼓作气,免得日后后悔,阿苒,咱们旅行回去后,能不能见着,可不一定啊。”
“嗯,我会考虑的……”庄苒把半张脸都埋在头发里,橙色的汽水摇摇晃晃,就像她的心思,总摇摆不定。
但却是应该做个了断了。
她不想,也不愿意,今后还会时时想起这桩未了的憾事。
闹到晚上,篝火渐熄,一行人有的喝醉了,有的困了,有的从始至终没参与进来,恹恹地喝着酒,眉宇凝聚着急气。
慕祁安是领头人,见夜里冷起来了,便招呼大家回去洗洗睡了。
魏巧巧喝醉了,庄苒扶着她往里走,崔端打着哈欠,吃饱喝足后就是这个状态,最后只剩下沈游没动。
慕祁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多说什么,进去了。
脚步声渐渐消失,后院里只剩下沈游一个人,他微微眯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
月亮挂在天边,他的手腕垂着,拎起啤酒罐。
沈游想不明白,昨晚艳鬼为什么没来找自己。
他等了许久,几乎是一夜未睡。
怕艳鬼入梦,自己就捉不到他……他几乎是笃定了艳鬼会来。
越是虚弱的鬼,越渴望索求,天阴之躯的阳气对鬼更是大补,沈游不信,艳鬼没能察觉到。
可事实是,艳鬼确实没来。
沈游知道自己吓到了对方,但他没遇见过这么弱的鬼,他从前受过教育,都是告诉他鬼是狡诈贪婪的,所以他理所应当地以为,藏在这里的艳鬼就算再怕自己,也会爬上自己的床。
麻烦。
沈游感到棘手,他失策了,可他抓不到艳鬼,此刻也做不了什么,若是布下天罗地网倒是能抓,可那就太肆意妄为,也会吓到艳鬼。
他几乎一整天都在想着艳鬼的事。
沈游现在有些着急,但不是因为自己迟迟看不到鬼而着急,而是他知道,艳鬼魂体虚弱,要是没有阳气,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后半夜,后院彻底没了人。
篝火被浇灭,但还有点灰烬发出星火,人活动的一圈地上,满地狼藉。
古宅中。
青烟丝丝缕缕地飘进了慕祁安的房间,月光下,渐渐化出个人形来。
雪白的足飘在空中,郁慈盯着慕祁安,眸中呈现出独属于精怪的天真与失焦。
他俯身下去,白腻的手臂落在慕祁安的胸膛上,香气无知无觉地扩散开来。
艳鬼贴近青年的耳边,润红的唇微微张开,旖旎地唤了一声夫君。
再次进到梦里,慕祁安很熟练。
他的脑回路是有点不正常的,清晨意识到自己是做梦后,就一直在暗示自己今晚要再梦到郁慈,所以见到人了,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踏实感。
郁慈坐在床边,依然没穿鞋。
他熟稔地对慕祁安招了招手,慕祁安走过来,先是给郁慈垫了脚,然后才坐下,对一声“夫君”坦然接受。
他当然坦然了。
这可是他的梦,郁慈不叫他夫君叫什么?
梦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不为奇,他从前还梦见世界末日,自己一枪爆一个丧尸的头呢。
慕祁安小心地避开了郁慈的头发,同人面对面坐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脖子都红了:“……我以为今后就见不到你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问是这么问,可心里早有一杆秤,傍晚喝酒的时候就琢磨出来了,打定主意了,下回要是再梦见,就大大方方叫老婆。
哦,这可不是因为他孟浪,梦里嘛,自然是怎么欢喜怎么来了。
再说了,叫老婆怎么了,郁慈都大大方方唤他夫君了,他怎么就不能叫老婆了?
娘子也不是不行,他也是知道的,在大陆,古时候夫妻就互称夫君、娘子……
郁慈笑了笑,回他:“怎么会见不到呀?以后都见得到,你不想见我吗?”
一边说着,郁慈就一边抿起唇,他脸小,这样看就显得十分委屈了。
慕祁安连忙摇了摇头,挤出个想字来,坐姿僵得不得了。
郁慈察觉到他有些紧张,便主动凑过去,冷冰冰的手搭在慕祁安肩膀上,戳了戳青年的肌肉。
慕祁安恍惚地,感觉郁慈一日比一日好看。
一股香气扑在他脸上,慕祁安手脚发麻地,听见郁慈笑声越来越近。
太亲近了,仿佛下一秒郁慈就会亲吻上来。
今日的郁慈越发大胆,仰着头问人:“你以前怎么叫我的,现在就怎么叫,夫君,你不会忘记了吧?”
什么以前?他以前怎么叫了?是烧烤的时候吗?
他确实在那时想过要叫郁慈老婆。
慕祁安脑中轰得一声炸开了锅,他干咽着唾沫,不敢动弹道:“……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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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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