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佳嫔

雍平帝为什么走的这么快,姜观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因为四皇子对漆木过敏!

四皇子今年十六,生母是佳嫔,五岁时一场重病,险些夭折,醒来后不爱说话,不爱读书,变得沉默寡言,只对手工制艺很痴迷,什么木雕椅子草编娃娃,只要不跟人接触,他可以自己玩很久,偏他又对漆木过敏,长大的过程一直磕磕绊绊,总在生病,所有人都说他脑子烧坏了,是没有前途和希望的人。

因漆木是制作生漆的材料,四皇子又爱木头,禁不了,佳嫔就特意寻了好些能工巧匠,用不同材料研制出了特殊的漆,专门给四皇子用,里里外外对这些东西把的很严,外头来的一概不要。

可皇上赏出去的东西向来价值不菲,珍珠高档,装珍珠的盒子也很豪华,没有人会把它当做寻常东西,一旦四皇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了,后果不堪设想!

先是六皇子丢珍珠,再是死了皇上想要的宫女绿烟,最后装珍珠的盒子竟然害了四皇子……

姜观怎么看这都不是巧合,一环扣一环,下手之人心机不可谓不深,手段不可谓不毒。

这边的事还没理清楚,皇上就走了,大家能怎么办?当然是自觉跟上。那边四皇子有危险,你们一个个的丁点不关心,不过去看看,是要表现自己的无情无义,被皇上记住找后账么?

不管真关心假关心,皇上没说退下前,他们至少得表现的有人情味。

姜观两眼发直,差点原地晕倒,做戏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才挨了鞭子啊!很疼的!也不知道刚刚那侍卫怎么打的,二十鞭下去,后背火辣辣,疼的不行,碰都不能碰,却一滴血没流,也不会晕倒,还能站起来走两步,就算是晃晃悠悠不太稳,也是能动的,你说神不神奇!

大约雍平帝只是想给他个警告,并不想打死他,可他真的不想要这点温柔,你可以狠一点,真的,打的我十天半个月起不来床才好,我不要带病演戏啊!

可惜他怎么想都没用,还是得跟着走一趟,六皇子操心的不行,不过这回速度不够快,被萧元祐抢先了,这小混蛋小心翼翼架着他胳膊,仿佛他走的不是路,是刀尖,额头都出汗了。

姜观:……

你可以正常一点,我没事,真的。

萧元祐瞪了他一眼,目光十分凶狠:“你给我好、好、保、重、自、己!”

其实疼痛这种东西,忍的久了,反倒没什么了,又死不了,但不好一直刺激别人,姜观便不再和萧元祐视线交流,目光不经意落在苏婕妤身上。

这位娘娘可谓英勇,早上能跑去东宫挑衅,下午就因为被‘抢了救命药’濒死,一会儿的工夫,又能化着淡妆和皇上说话,现在还能跟着走了!

就是表情没太绷住,看向六皇子的眼神透着怨毒和得意。

到这时候,姜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所有的事恐怕都是这位婕妤做的,人家早早布好了局,昨天就想揭了,结果他这个太子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闲鱼本质,让事情囫囵过去了,没闹大,可不就挡了人家的路?人家不报复他报复谁?今早的挑衅,刚刚的鞭刑,就是教训他,至于六皇子——

现在被害的不只是皇上惦记的宫女了,还有皇上的儿子,总不能不当回事了吧!六皇子,你等着的,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姜观懂了苏婕妤的想法,却不懂她这么折腾,是为了什么?四皇子在宫中的确不怎么起眼,不为外界看好,可他生母佳嫔绝非平庸这辈,佳嫔年龄比庄妃还要长一岁,儿子生的比庄妃早,位份没庄妃高,可庄妃在皇上这里基本只是体面了,大多事皇上会给庄妃留面子,却不会再留宿,佳嫔不一样,直到现在,还是荣宠有加,皇上高兴开怀的时候许想不起她,一旦不高兴,心情平落,最喜欢和她在一起,而不管皇上怎么愤怒不高兴,佳嫔从不会因此受牵累,反而每每得赏,好处良多。

这样一个极具人格魅力的人,苏婕妤能斗的过?

从穿书起,姜观就觉得自己像一个过客,既然是过客,不必纠结,不必过多了解,不用交朋友,可现在他觉得皇宫还挺有意思,有太多的聪明人。

他喜欢看聪明人,越聪明,眼界越开阔,灵魂越有趣,现在不用他打交道,聪明人的真人秀就在眼前展开……刺激!

很快到了佳嫔的宵元宫。四皇子出事后,佳嫔第一时间把儿子接了过来,就安置在偏殿,以屏风相隔,进来了就能看到。

所有人跟着皇上,呼啦啦进去了,姜观想了想,没往里走,抬脚去向偏殿。手一紧,是萧元祐,并没有放开他。

“我没事。”他摇了摇头,“你跟过去吧。”

他现在走路有些狼狈,进去也是出丑,反正是因为关心四皇子过来的,去偏殿看人,倒也应景。

萧元祐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不敢挺直的背上流连,最后嘴唇紧紧抿着,跟着大部队去了大殿:“你自己小心。”

“嗯。”

偏殿有伺候的宫人,因要迎接皇上,都跪拜在地,姜观走到榻前,发现四皇子好像在做噩梦。他相貌肖母,轮廓生的秀气,眉毛尤其好看,不似一般男人那么浓厚,眉锋没丝毫钝感,很有股灵动,现在这对漂亮的眉毛拧着,似乎很不舒服,嘴皮也有些干嘴皮也有些干……好像在喊渴?

跪在地上的宫人还没叫起,姜观看床边小几上有茶盏,手背贴上去试了试,不太烫,温度正好,他便倒了一杯,扶起四皇子的头,喂给他喝。

四皇子真是渴了,水喝得很快,却并没有醒,一杯喝完,姜观把水杯放回小几的工夫,四皇子似乎有些不安,被子外的手动了动,握住了姜观衣角。

姜观试图去松开这只手,四皇子却似乎发现了更好的东西,立刻握住了他的手指,怎么都不放开。

原来小四是个黏人的娃……没办法,他不能伤了弟弟,只能任弟弟握着了。

“臣妾参见皇上——”

隔着一道屏风,姜观看到佳嫔向皇上行礼,隐约可见侧影柔美,五官姝丽,眉眼尤其好看,一双杏眸潋滟含波,清澈的像秋日天空。

有些人年轻时不怎么出挑,没有太多娇美柔憨,总被人挑剔面相显老,可岁月对她们极为偏爱,年纪越长,她们变得越有味道,她们不会老,永远都是年轻的样子,骨子里透出的成熟温柔最为致命,佳嫔就是这样的人。

“皇上百忙之中还要记挂小四,亲自来探,臣妾深感羞愧——刚才已经叫过太医,小四没事,好好睡一觉,吃几剂药就会好,皇上放心吧。”

“起来,”雍平帝亲自把佳嫔拉了起来,语气里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苦了你了。”

佳嫔起来了,并没有顺着雍平帝手劲坐到他身边,而是亲手执盏,为他递上一杯热茶:“皇上心里有臣妾,臣妾才不苦。”

雍平帝嗯了一声,仰头喝完了整杯茶,佳嫔顺手就接过去,又续上一杯,这次却并没有递到雍平帝手上,而是放到了一边,以备随时取用。

这只是个所有人都不会注意的细节,姜观却看的佩服不已。皇上渴了,可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唯有佳嫔看的清清楚楚,顺其自然的做了这一切,没说‘皇上渴了吧’这类凸显自己灵透的话,只是在默契照顾。

皇上或许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有多渴,可照佳嫔这观察法,恐怕皇上在她这里才是最舒服的,在发现自己可之前有水了,发现自己饿之前有吃的了,发现自己想生气了,已经气过劲了……

或许这才是佳嫔受宠的真正原因。

“太子殿下请喝茶——”

姜观正想着,一个容长脸的宫女送了茶水过来,闻到味道他就知道不对,这不是普通的茶水,这是药茶!

“还有这瓶药膏,是之前皇上赏过来的,活血化瘀效果奇佳,娘娘让奴婢送给殿下。”

姜观保护的接过药膏:“娘娘……知道孤有伤?”

宫女微笑:“娘娘……谢殿下看顾四皇子。”

姜观心中微震,这么紧的时间,这么远的距离,佳嫔竟然看到了他给四皇子喂水?还是看到四皇子握他的手?怎么可能?那边还有皇上,一心还能多用的?

又一想,佳嫔本身洞察力就远超常人,对在乎的人当然更精心,注意到他这里……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装着药膏的小瓷瓶入手微凉,药茶却氤氲生香,熏得人眼眶微热,姜观有些感动。

这般体察入微,记得别人的好,活该你盛宠不衰!活该你过得好!佳嫔娘娘冲鸭!

佳嫔不光人美聪敏,声音也好听:“这话本不该说,在臣妾心里,皇上永远是最重要的,可小四这一病,臣妾免不了记挂,一月后秋猎——臣妾想求个恩典,留下来照顾小四,求皇上应允。”

说着话,她就提着裙子跪了下去。

她这话说的漂亮,引皇上怜惜,苏婕妤就不高兴了,忍了很久,终是没忍住:“呵,说的好像你早早占了名额,皇上会带你出门似的!”

雍平帝登时皱眉:“跪下。”

苏婕妤本不愿,看对方面色不好,只得委委屈屈的跪下了。

佳嫔没有落井下石,没有委屈自辩,看都没看苏婕妤一眼,只在雍平帝示意下,安安静静的起了身。

雍平帝面色冷淡:“朕以为发落了太子,你会懂点规矩。”

苏婕妤一阵心慌,就是因为发落了太子,才说明自己恩宠无边,皇上不是该继续维护么?为什么……这话好像在警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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