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元客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个混乱的场面,他蹙了蹙眉头,目光先在外甥女身上扫了一圈,发现她没被带累受伤,这才转向人事不省的燕竹。
萧若水提醒道:“舅舅,女先生碰了地上的玉笛,便成了如今的模样,你快看看她是怎么了?”
中毒之症虽然明显,在别人面前可以笃定,可以指点江山,但在秋元客这些亲人面前,萧若水觉得还是要藏拙,不该她现在知道的,少谈为妙,也免引起怀疑。
秋元客放下手中的医箱,先取一块干净的白布,擦拭燕竹唇边的血液,凑近鼻间闻了闻,又垫着白布捡起玉笛,同样的嗅闻。
闻完他没说症状病情,反问起玉笛的来历,“水水,这玉笛从哪里来的?”
萧若水脑子瞬间转了十八道弯,感觉事情并不简单,她指着石桌上的木匣道:“是女先生带来,说要送予我习乐的见面礼。”
秋元客复又起身,要来拿木匣,萧若水见他光着手,忍不住提醒道:“小心有问题,舅舅不若跟先前一样垫块布再拿。”
她的关切让对方很受用,不过秋元客却没有照办,而是摇头不在乎地回道:“无事,我已大概知晓是什么毒。”
木匣很普通,并没有什么机关,秋元客瞧了两眼便放下了,但让人惊讶的是,他将玉笛重新放回木匣里,看向抹着泪直瞅燕竹的美貌少年,直接问道:“你是这女先生的小童?”
少年点头,声音哽咽,“我家先生能治好吗?”
秋元客没回答他,不客气地吩咐,“你抱上琴,拿着这匣子跟我来。”
说完,他又对萧若水打发道:“水水跟奶娘回屋去,今天没课上了。”
萧若水闻言哦了一声,瞥着地上的燕竹,装作好奇道:“那女先生怎么办?”
“我自会救治她。”秋元客说了一句,催促外甥女,“听话,快回屋里去。”
奶娘极其有眼色,不等他重复再催,推起萧若水坐的轮椅,小心下了凉亭的矮阶,一路轱辘轱辘地走了。
小丫环有点怵秋元客这个舅老爷,见没自己什么事,就打算跟在萧若水和奶娘身后离开,但她刚走两步,突然被秋元客叫住。
“小丫头,你去找两个粗使婆子,把人搬到外院。”
萧若水心细,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又让奶娘停了下来,背着身对小丫环嘱咐道:“小鱼,既然舅舅让你做事,不如顺便留下照看女先生,等她醒了,记得回来跟我说一声。”
小鱼瘪着嘴应道:“知道了。”
今天这情况,事发突然,当时萧若水没什么感觉,等回到屋中,她独自沉思时,想起原主跟着舅舅避世而居的原因。说起来很复杂,当初原主目睹父母死亡,是性格成因,但不是所有。按说她身体柔弱,应该会有丫环伺侯,可却没有,关键出在曾经的一场事故。
原是有丫环的,不过对方被人买通,意图加害原主,后被发现,导致萧临渊和秋元客风声鹤唳,连奶娘都不再相信。如今萧若水回浮云城,奶娘又重新被安排在她身边,也是观察了许久,知道对方没问题,才会重用。
而燕竹的中毒,不得不让萧若水怀疑,是不是那时的凶手,又卷土重来?
可事隔多年,谁会盯准了一个小丫头不依不饶?仔细想想,大概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了对付萧临渊而采取的手段。
秋元客的态度很明显,是不想她掺和进其中,萧若水最近的改变即使大了不少,也依然不便强出头,涉及到刺杀或暗算事宜,自然有萧临渊处理,她倒落个清净。
直到晚饭时,没等回小鱼的报告,反而等来了萧临渊。
因为顾及着规矩,加上萧若水体弱,禁不得饿,他们兄妹是不在一起用饭的。萧临渊贴心,在内院另设了小厨房,他来的时候,萧若水刚用过晚饭。
看到萧临渊,萧若水并不惊讶,发生那么大的事,对方一个炫妹狂魔自然要来瞧瞧。
待萧临渊落座,她问道:“大哥这时候过来,用过饭了吗?”
“还没。”他扫一眼桌上的残羹冷炙,神色遗憾。
那鲜明的态度,让萧若水假装看不懂都难,于是她暗笑着对奶娘道:“奶娘,跟厨房吩咐一声,就说大哥要在这吃晚饭。”
话是大实话,却让萧临渊听得略觉尴尬,他假装咳嗽一声,哀怨地瞪萧若水一眼。
府里的大厨房肯定是给城主备了饭的,但萧临渊偏偏不吃,来蹭妹妹这里的饭菜,而萧若水促狭的很,竟然就大肆啦啦地说出来,颇有挤兑萧临渊来讨饭的意思。
奶娘揣摩明白其中的暗流涌动,也忍着笑退出房间,往小厨房去了。
屋里只剩兄妹俩,萧临渊正经起来,他关切道:“白天发生的事,没被吓到吧?”
萧若水摇头,“没,女先生怎么样了?”
“毒只是暂时抑制住了,人还没醒。”萧临渊不放心,复又反问:“真没吓到?”
萧若水无奈狂点头,“真的真的,就是当时慌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事了。”
不管是大哥,还是舅舅,仿佛都把她当成易碎品,生怕她出问题,见自己一味的否定倒难以让他们放心,于是萧若水不得不换了说辞,好安他们的心。
果真,萧临渊听她如此说,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
“不过,这毒下的蹊跷,我会派人仔细调查,不管对方是何目的,胆敢犯我浮云萧家,定叫对方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见萧临渊也是这么想,萧若水反倒生出其他猜测,毕竟整件事过于直白,而下毒的举动又太阴险委婉,两相比较,做法大为矛盾。
她迟疑道:“大哥,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想多了,对方想要对付的其实是女先生?”
萧临渊沉思,这种情况也并非不可能,但到底如何,还要调查方能明了。
他道:“当时事发经过,你再详细对我复述一遍。”
萧若水积极配合,把女乐师进府后发生的事,一一说给萧临渊听,自然当中也没忘了发表自己的些微看法和疑惑。
萧临渊听完,心里有了一番计较,然后问她的意见,“水水觉得那女先生有问题?”
萧若水犹豫一下,摇摇头,说道:“也不算吧?只是感觉有点奇怪而已。”
“哦?那你仔细跟大哥说说。”萧临渊忽然来了兴致,想引她多说些话。
萧若水假装腼腆地一笑,开口下意识结巴两句,“就…就那个…本以为大哥找的是男乐师,没想到见了面却是个女先生,可她身边没跟着侍女,反跟着琴童。我见大哥身边跟着的人都是男人,而安排给我的却是女子,反观女先生跟我们都不一样,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我发现,故意把琴童认成乐师,琴童表现的非常慌张,好像很怕女先生。”
别人可能不会注意这些,但萧若水作为外来人士,关注点自然有异,加上原主情况特殊,能为此觉得奇怪,更合乎常理。
萧临渊听了一席话,没表示什么,只是伸手摸了摸萧若水的脑袋,夸奖道:“水水有长进,都学会欺负人了。”
他心里忍不住一酸,看来他和舅舅都做错了,不能再让妹妹避居休养,以后要让对方多说些话,多接触些人,以保护为名,拘的她久了,反倒让人安静的不像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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