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依然是王明礼开的院门,他看到王明一身边的池清时愣住:“你怎么回来了?”
王明一眉头微蹙:“明礼,你们认识?”
王明礼张口要说,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含糊道:“池少爷帮过我们。”
池清顺杆爬:“这会儿太阳大,我能进屋讨碗水喝吗。”
王明礼看向他哥,王明一默了默,侧身让池清先进院。他背着木柴走向角落,修补农具。
王明礼从厨房端来两碗水,一碗给他大哥,一碗给池清。
王明一喝了两口,又埋头做事,他拿着农具敲敲打打,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
池清坐在旁边看他忙活,王明礼偷偷往厨房的方向看一眼,王秀被堵在里面不敢出来。她怕她大哥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
院里很安静,安静的不像一个农家小院,只有两个半大孩子,不见成人。
过了会儿敲打声没了,又变成沙沙的铁器磨击声。
王明一把镰刀磨好,王明礼立刻接过,背着空背篓出门。他们家里养了一头猪,需要每日打猪草。
王明一对池清道:“我要去打水,明礼说你帮过他,回头定会登门道谢。”这是委婉下逐客令,但池清装傻。
王明一无奈,提上空木桶朝外面走,池清立刻跟上。
这一上午,池清看见王明一像个陀螺似的团团转,砍柴,打水,锄草松土,总有干不完的活。
王明一他爹受伤瘫了,王明一他娘呢?
池清站在树下纳凉,见地里半大少年挥汗如雨,他有些不忍,“王明一,我能做点什么?”
王明一头也不回:“不需要。”
太阳越爬越高,池清腹内空鸣,他喊道:“王明一,晌午了。”
地里忙活的少年没理他,池清无奈离开。
地里劳作的王明一这才抬起头。他扛着锄头回家,王秀已经将午饭做好。
王明一端饭进正屋,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正是王明一的父亲王多义。
两年前进山打猎时受了伤,就瘫了。
伺候完他爹用饭,王明一回到堂屋,田氏笑道:“明一快来,饭给你留着。”
粟米混杂红薯和豆子煮熟的饭,桌中间拌了一盆青菜,这是他们的午食。
田氏问小儿子和女儿:“鸡鸭可都照顾好了?猪喂食了没有?”
王明礼和王秀齐齐点头。
王明一安静吃饭。饭后王明礼给他爹送药,王多义喝完药躺在床上。
脑中再次浮现两年前的情景,他不明白他已经万分小心,怎么还会被野猪群发现。如今成为废人拖累妻儿。
他期间意图寻死,被大儿子救回来后,便再也不敢了,他对不住妻儿,但要说最对不起的,还是他的大儿子明一。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拉回王多义的思绪。原是王明一发现王秀脸上的伤,拿着锄头要去四房讨公道被田氏拦住了。
王多义心里急,正屋传来响动,众人赶紧跑来。
王多义转移话题,问上午家里来的少年人是谁,交谈间把王秀这事带了过去。
他不是不疼女儿,只是四房夫妻正当壮年,还有两个小子,大儿子过去注定吃亏。
直到黄昏时候王明一提着草篓出门,天黑才回来,带了两条小鲫鱼。家里人都很高兴。
此时村里已然变得寂静,晚上没有娱乐,亮光基本靠天上的月亮。
池清心里纷杂,饭后提灯在村里溜达,池老爷没拦着,但派了一个小厮跟着儿子。
小厮叫旺儿,今年十二岁,是车夫和厨娘的儿子,性子很讨喜。
“那泥鳅可滑了,好多人都抓不到,但我一去就抓到了。”旺儿嘻嘻笑,又讨好道:“少爷,等我多抓几条泥鳅,就给你炖着吃。大人说泥鳅补身子呢。”
池清逗他:“你辛辛苦苦抓来的泥鳅给我吃了,你怎么办?”
“我再抓呀。少爷喜欢,旺儿就高兴。”话落,他神神秘秘道:“少爷,你想不想吃潭鱼。”潭鱼就是人们常说的鳖。
池清笑:“那玩意儿可不好抓。”
旺儿得意的抬下巴:“我找到一个好地方,肯定有潭鱼,少爷?”池清忽然转身,令旺儿不解。
池清神色淡淡:“没什么,我刚才看到草丛里有东西。”
“东西?”旺儿眼睛一亮:“难道是青蛙?”
池清吓他:“你不怕是蟾蜍,滋你一脸尿。”
“那我不怕,正好捉了蟾蜍卖钱。”旺儿揉了揉鼻子,一脸神气。
蟾蜍是一味药材,医馆的人会收。只是一般人不会炮制,卖不上价,村里人这才放过它。
池清摇摇头,继续往村里走,只是渐渐地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旺儿还要细听,被池清强行带走了。
“少爷少爷,我听到有人在叫。”
池清耳根发热:“你听错了。”
旺儿:“没有,我耳朵很好使,真的有人在叫,还是个女人。”
池清:“闭嘴!”
“…喔。”旺儿委屈巴巴。
如今能吃饱肚子,大晚上又没其他玩乐,村民们选择造人。
王多德正在兴头上,忽然感觉腿边一阵滑溜,他还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刚要展开最后冲刺,窗外月华大盛,他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豆豆眼。
“蛇啊——”
池清翻了个身,没有困意,大晚上王明一不睡觉,提个草篓子瞎跑什么。
难道……
王明一真去寻鳖了?
池清拍拍脑袋,笑他自己乱想,不过这次闭眼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王家四房这会子却是高兴极了,这是条无毒蛇,现成的肉。
于氏把蛇锁进柜子里,摸黑回屋,对自家男人道:“接着干。”
“干个屁。”王多德背对她睡下,于氏的火一下子起来了,不过顾忌是大晚上忍了。
一夜平静,次日天微微亮,王明一挑着两箩筐青菜往镇上走。回村已是巳时三刻,刚好跟池清碰上。
池清看看王明一的空箩筐,又看看王明一,不免敬佩。
想到王秀,王明一对池清轻声道谢。池清摆摆手:“一件小事,无足挂齿。”
王明一没说什么,很快走远了。
池清负手在后,缓缓归家。
花厅里的池老爷叫住他:“清儿,来。”
池清不解:“爹,什么事。”
池清在他爹下首坐下,少顷愣住,迟疑道:“我记得之前请有夫子,我若去学堂,孙夫子当如何?”
池清开蒙不算早,他六岁那年,池老爷请了一名童生为儿子开蒙,可惜池清没什么天分,也不勤奋,四年下来堪堪学完四书,写的字勉强能认。
孙夫子认为池清是块朽木,不堪造就,攒够钱就去参加院试了。
池老爷说的委婉,但池清听懂了。那位孙夫子很年轻,也确实有些才华,不过他们这对师生相处算不得美妙。
大抵是性格不合。
池老爷宽慰道:“你也大了,总该交一二友人。”少年时的情谊总是最可贵。
他不信池家最后会破败,但又因妻儿而生顾忌,若是儿子年少结交友人,将来落难也能有人求助。
池清想了想,应下:“秋收之后罢。”
这段时间他得捡起书本看看,不然夫子考校他,他答不上来岂非让他爹蒙羞。
池清想起一点不愉快的回忆,他不想让他爹再对人弯腰赔不是。
这样好的双亲,这般疼爱他,他若不珍惜,才真该死。
池老爷没想到儿子应的爽快,他也捻了一块百合糕吃着,心情极好:“届时爹将你送去邻村许秀才开的学堂,咱们村里沈童生的儿子就在他那儿念书,你们同村也好有个照应。”
池清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沈童生,咱们村没有童生。”
池老爷一脸慈爱的望着儿子,“怎么没有,沈诩他爹生前就是童生。”
提示:野生蟾蜍,青蛙,大部分蛇类都被列为保护动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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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王明一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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