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所谓队友

“哗啦”的一声,金属大门被半透明一脚踢开。

武器仓库的门在他们面前洞开。

半透明反身一弹,往后退让,让手指尖夹着卡片的钢琴师站在队列的最前端,与疑似躲藏在仓库里的那对兄弟正面敌对。

言者发动了能力:“如果你们躲在里面不出来,武器仓库就会爆炸。”

过了很久,仓库里面都没有声息。

最喜欢跟言者呛声的半透明唔唔了两声,吐了吐嘴里的白毛,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在言者已经被杠出了习惯杠出了经验,不用他开口就知道了他的意思:“我的技能发动成功了。我完全清楚。”

半透明怀疑地看着她。

言者道:“虽然我也很惊讶这次这么轻易就能发动成功,但我认为你总是质疑是没有道理的。”

此刻,言者施加在他身上的技能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失效。

半透明吐毛,艰难地借助口腔里剩余空间道:“那两兄弟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你发动言灵?你现在还好好在这里站着,连半点反噬都没有承受,难道你不觉得很不合理吗?”

言者还要说话,被钢琴师打断:“我认为半透明说得有道理,眼下的状况确实不对。结合墨钦的险境,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并不是不出门,而是他们有办法不让我们察觉。现在他们在仓库里的可能不大。”

半透明道:“那,趁这个机会,我们进他们的仓库搜查一下,找点有用的信息?”

钢琴师没有收回卡片:“当然可以。但我们对飞船的了解并不多,武器仓库的危险性或许不低于我的服装仓库。搜查之前,我们要考虑另一个可能:那对兄弟不是主动离开这个仓库的,而是消失在了这个仓库里。”

言者的脸色稍微变了变。

半透明点头:“这我明白,不就是遇到危险就赶紧跑嘛。你放心,我一定跑得比谁都快。”

两人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进入仓库之中,可以看到货架像是隧道里的火车一样往漆黑的深处延伸,一直蔓延到没有灯光的深处。

带着各式锁扣的金属盒子一一陈列在货架上,根据盒子上的名称和标识,可以猜出盒子里是一些没有拼装的武器。

然而,到了可见部位的中间位置,货架上的盒子就已经消失了大半,放置盒子的货架歪斜、弯曲、边缘焦黑,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热武器引发的搏斗一样。

钢琴师看着这些痕迹,昨夜的记忆被唤起。

就是隔壁仓库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撕开了他的音域,让服装仓库里的怪物们找到了可乘之机,让他浪费了一次卡牌使用机会。

但由于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隔壁仓库又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他一直没有在意这件事,直到现在才把记忆中的事情和眼前的景象对应上。

他说:“小心,这里面的怪物恐怕真的不好对付。”

三个人谨慎的没有深入,先在门口翻找了一下。

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原因,金属盒子上的搭扣是任何人都能够打开的那种,没有进行任何保密设置。

半透明提议先打开一个盒子,把里面的武器取出来。这样,在面对武器仓库深处的未知生物的时候,也能够稍微有底气一些。

钢琴师和言者都同意了。

三个人选定了一个名称跟现代热武器十分相近的盒子,从里面取出零件,摆到地上,准备研究研究如何拼装。

还没动手,他们就看到一根长长的触须从电池液当中伸展出来,用触须尖端的棘刺勾住地面,然后将圆滚滚的躯体整个从里面拉出来。

如果说外面的怪物是发菜丝,那么爬出电池液的怪物就是加粗的发菜丝,或者称之为墨鱼条更合适。

半透明本来准备去拿电池液,手都伸出去了。

手伸到半路,眼睁睁看着电池液里面爬出来一只墨鱼条,他吓得跳了起来,原本端端正正托在另一只手上的金属盒子啪叽一声掉到地上。

触地之后,金属盒子完全变形了。

半透明冒着冷汗,正准备不怕死地调侃一句“这盒子这么不禁摔,就不怕把里面的武器引爆了”,忽然就看到好几只带着棘刺的触手从盒子里面伸展出来,勾住地面。

盒子的剩余部分撑到鼓起,金属片寸寸变形,被拉伸到极致,而后被一个长满疙瘩的不明生物顶到炸开。

半透明一想到自己刚刚居然把这种东西抱在怀里,差点没晕过去。

不明生物从盒子里面爬出来。

长满疙瘩的是它的头,头下面连接着一根圆珠笔似的身体。离谱的是,身体周围长了好几百根纤长的、灵活的、带着棘刺的触手。

是看一眼都要做噩梦的程度。

半透明已经想吐了。

它伸出其中一根触手去触碰电池液里的怪物。那只小小的怪物顿时就像是找到了回家的路一样爬到它的身上,与它满身棘刺融合在一起,成为了无数棘刺中的一根。

钢琴师脸色凝重:“如果这种怪物不论是作为一个整体还是几百个个体都有战斗力,我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战胜它。”

言者同样盯着怪物,发动技能:“瘫痪。”

话音刚落,她喷出一口血,啪的一声倒在地上,自己瘫痪了。

言灵发动失败,她遭受了反噬。

半透明看了她一眼,到底没在这种时候吐槽她的反向言灵,而是看着钢琴师道:“怎么办?”

现在最糟糕的事情不仅是地面上有一只难以被打倒的诡异怪物,更在于整个仓库的货架上都放满了金属盒子。

没人敢保证只有他们拿下来的金属盒子里面有怪物,他们开出怪物盲盒仅仅是因为手气不好。

最糟糕的情况是:每个盒子里面都有一只,开怪物盲盒只意味着到底开出来哪一只,根本没有手气好这种情况的存在。

他们生活在怪物们的包围圈之中。

钢琴师发动卡牌,戴上演出手套:“你带她走,我见机行事。”

半透明点头,一把将言者扛到肩上,两腿一蹬,跳出了仓库之中。

饱受颠簸的瘫痪言者:“呕——”

钢琴师下意识闭了闭眼睛,睁眼,合拢双手,用力捏住。

地面上的怪物在他的指挥下变形,坍塌,从内部开始湮灭,簌簌掉落下一堆细小的粉尘。

当它坍塌到一定限度之后,坍塌忽然止住了。

不论钢琴师如何挤压双手,怪物依旧在原地,就像是呆在某种保护罩里面一样。

汗水从钢琴师额头上一点一点滑落下来。

他明白,这是因为他的水平跟怪物的等级相差太大了,所以他才会控不住怪物。

这跟言者遭受反噬是同样的原因。

但只要能够创造机会让同伴逃走,就可以了。

钢琴师嘴角勾起,露出笑容。

他可是人类希望组织在这个副本里面手段最多的人,只要同伴离开了,他想要逃离并不难。

只不过会带上一身的伤罢了。

这样的代价,失去同伴比起来,不知道轻到哪里去了。

忽然,他的笑容凝固了。

他看到半透明背着言者,一步一步退进了武器仓库。

钢琴师说:“走啊。”

说出口,他才惊觉他的嗓音是如此的沙哑。

半透明听他的话,仍然在往后退。

钢琴师又急又怒:“你是被怪物蛊惑了吗?这后面可是怪物的老巢。”

由于分心,他的手掌稍微放松了一下。

怪物动了一下,舒展了某根触手。

钢琴师回过神,再度紧紧地用力合拢双手,重新控制住怪物,不给怪物半点活动的空间。

半透明声音粗重,这意味着他同样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抱歉,我也不想退到这里。”

钢琴师没有精力再分心提问。

接着,他看到走廊上的灯光往武器仓库里投入了两道人形的阴影。

他不由自主地视线上移。

那对双胞胎兄弟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瞳之中。

钢琴师瞳孔微缩,如同被狩猎的动物看到了天敌。

明明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当那对兄弟是他们的猎物。

“又见面了。”其中一个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的人开口了,“这次,我们要带给你们一个噩耗。”

钢琴师想到依旧飘在太空中的墨钦。

但对方说:“给你们带来噩耗的是我们。不过,你们可要弄清楚,这艘飞船里的NPC和怪物,才是导致她死因的罪魁祸首。”

噩耗,死因。

钢琴师想起了自己是如何陪在新人旁边看着新人吃饭,跟言者一起开玩笑说新人就是组织壮大的希望,还有,不懂事的新人想要在客栈赖过吃吃睡睡的七天的时候,他又是怎样把新人拖出门强行为过副本进行采购的。

以及,昨晚上危急时刻墨钦那关键的一枪。

好不容易才在深渊世界找到的新的伙伴,就这样永远见不到了吗?

钢琴师只觉得脑子里有一根弦断了。

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变换了手势。

在原地跟他僵持的怪物不再被挤压了。

它被驱使着,成为钢琴师手中的工具,朝双胞胎扑了过去。

愤怒操控着钢琴师的行为,让他失去了人类的理智,从而超越了之前的水准,爆发出了远在怪物之上的实力。

怪物朝那对兄弟伸出带棘刺的触手。

其中一个抬手,从虚空当中拿出一把枪,碰地一声,将怪物打碎。

怪物变成了一只一只的小型怪物,散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它身上每一部分的活性都被击碎了。

钢琴师失去了操控的对象,抬手,变换手势,直接把操纵的力量对准着对兄弟。

开枪的人手不受控制地折了回去,枪口一点一点挪动,顶住了他的脑袋。

钢琴师眼神冷酷,他说:“崩。”

就在对方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两道黑影忽然闪现。

一道黑影打掉了文剑手里的枪,一道黑影切下了钢琴师戴着手套的双手。

钢琴师晕了过去。

晕倒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了那双指甲长如镰刀勾的锋利爪子。

那是文刀的能力。

文刀割掉了钢琴师的手,还不解气,踢了他一脚,道:“平时没看出来他们对那个人有多深的感情,由着那个人独来独往,现在得知人家的死讯,有什么脸面发疯?”

文剑心有余悸地看了倒在地上的钢琴师一眼,强作镇定道:“别计较了哥哥。里面还有两只小老鼠。我们本来就是来送他们下去跟那个死掉的玩家团圆的,不是吗?”

他们把叶鹅鹅被带走的消息告诉人类希望组织,并不是出于让亲朋好友得知一个人死讯的善心,而是为了在送人下去见阎王的时候能够有个更加合理的说辞。

这对兄弟肩并肩朝仓库深处走去。

他们以被他们宣告死亡的人为工具,以此伤害亡者还未死去的同伴。

至于这个已经被动死亡的人在给《拉斯特运输舰航天日志》拍照这种事情,又有谁清楚呢?

叶鹅鹅翻完了那本日志。

仗着眼睛多,她看完的时候顺便读完了。

通常而言,她的脑子难以存放一段时间之内的记忆。

但这种时刻并不包括她使用技能的时刻。

或许是日志里面怪物出现的次数太多了,她走神的时候想到自己差不多也是个怪了,然后又想到她现在呈现出来的状态并不是完全的怪物状态,她还有一个来源于石化小熊玩偶的技能还没有使用。

出于那一瞬间想要集齐所有技能的想法,叶鹅鹅发动了“石化小熊”。

这个技能她以前常常用来石化皮肤表面进行防御。

而现在,防御已经有鳞片了。

于是石化小熊就显得鸡肋,她好久都没有用过了。

所以,当石化小熊的技能将她的脑子石化掉的时候,她是震惊的。

随即,她发现石化掉的脑子似乎能够把所有的短期记忆都封冻住,大大弥补了她因为生病导致的健忘。

叶鹅鹅开发出了技能新用法,就顶着这个技能看完了整本日志。

旁边,阴影怪物们互相咬耳朵,越发确定面前这个人类玩家是怪物假装的了。

她身上的怪物气息比一些弱小的深渊怪物还要重,可怕。

看完日志之后,她又在身边发现了一本怪物图鉴,图鉴封面写着:“致敬在前线奋勇作战的战士。”

叶鹅鹅有点累了,不太想看书,打了个哈欠,随便翻了几页。

然后,她在那几页里看到了呆在她面前乖巧等吩咐的怪物。

图片下方文字说明:“阴影之王,高危,遇到立即撤退,不要在诺迪斯防线之外的地方与这种怪物对抗。约有一半全员阵亡的战舰之内发现过它们曾经潜入的痕迹。好在诺迪斯防线之后的区域内并未发现它们入侵的迹象。”

叶鹅鹅拿起日志再看了一眼题目,确认这艘飞船是运输舰,负责运输军需。

依照日志的说明,这种飞船甚至开不到前线,顶多在距离前线还有两颗行星的时候就卸货返航,将物资交给军队内部的小型调配舰。

这样做的目的是避免将偷渡的怪物带到大后方。

现在,这些怪物正大光明出现在了运输舰上。

那是不是可以推断出来,全人类都已经沦陷了呢?

又或者,情况稍微好一点,人类当中只是出现了为数不多的叛徒,正要把怪物们运送到人类的大后方,实际上人类并未满盘皆输?

叶鹅鹅内心更倾向于后一种解释一些。

并非由于后一种解释更乐观,而是因为玩家进入副本的时候是从别处传送过来的船员身份。

如果人类已经沦陷,这个身份就不可能在副本当中变得合理。

所以,人类的大后方一定还存在着,一定还有希望。

她摩挲着封面破旧的日志,思考起了这个副本要求玩家做的事。

在叶鹅鹅看来,副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NPC对玩家发布直接的命令。

她不认为这不代表这个副本里就没有需要玩家完成的任务了。

很有可能,她手上的这本日志才是真正用来发布命令的物品。

根据物品的残破程度和房间的破旧程度,可以推断这艘运输舰真正的舰长已经去世了很长时间,继承运输舰的人并没能继承老舰长的意志,而是由于种种缘故背叛了人类,想要将怪物运输回去。

叶鹅鹅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飞船上的怪物都是现任舰长搞出来的,副官十有**参与其中。

想到副官的立场,叶鹅鹅稍微卡了一下壳,在想她来到这里也是副官把她带过来的。

也许对方是专程带她来探索线索的?

叶鹅鹅觉得很有可能,但不能确定,于是抬头问怪:“你们觉得副官是好人吗?”

怪物们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用怪物的脑子思考了一下,猜出类似于“这只怪觉得副官很香”“这只怪肯定觉得副官很好吃”“这只怪肯定觉得副官可以帮她引诱到更多的食物”之类完全站在怪物立场上思考的答案,大多数怪物都点了头。

叶鹅鹅看到它们点头就明白了。

副官能够得到这么多怪物的肯定,他一定是处处都在为怪物着想,站在人类立场上,他是叛徒。

按照逻辑,她需要先把引狼入室的NPC干掉,断绝源头,再来收拾这些怪物才能收拾完。

然后才能继承老舰长的遗愿,完成任务,保护这个世界的人类。

叶鹅鹅拿出草稿本把结论记了下来,打了个哈欠,解除技能,打算去狩猎现任舰长和副官了。

她开门,离开老旧房间,走了几步,又回来,看着怪物道:“要自己找路好累。”

一口气还没松完的怪物们:……

只能继续掉着颜色,委屈地挪到叶鹅鹅面前,继续给这只喜怒无常要求贼多的精神污染怪引路。

武器仓库,文剑提着衬衫领子,拖着已经休克了的钢琴师,微笑着朝半透明走了过去:“你们的伙伴活不久了。他是迟早要下去和另一个人团聚的。你还没有想通吗?在你面前,友谊又算得了什么?”

半透明背着言者,屏住呼吸,躲在货架的阴影下面。

文剑抬起枪:“我看到你了。说到武器仓库,这里应该是我们的主场。”

半透明瞳孔一缩,双手用力,紧紧把言者扣在背上,而后腿像弹簧一样扫出,将身边的金属盒子朝文剑踢了过去。

这一踢力道之大,连金属外壳都凹陷了下去。

里面的怪物稍微从盒子的边缘挤出来了一点,然后被文剑的枪击碎成粉末。

文剑调转枪口,重新去瞄准逃窜的半透明。

然而已经很难瞄准了。

之前放在货架各处的箱子狂风骤雨般朝他们兄弟二人砸了下来,纵使文剑的枪法能够做到一秒三发,文刀的镰钩爪子快如旋风,他们都没有可能在这些盒子砸到他们身上之前彻底清除干净。

“是获得了双腿方面的能力吗?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文剑开枪,两眼猩红。

文刀补充:“你的能力不过是普通人强化后的水准,连与我们正面敌对都做不到。你拿什么跟我们对抗呢?你现在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是你的同伴用命换来的。你看看你的同伴,就这样逃窜下去,不会良心不安吗?”

他说着,走到文剑身边,一脚踩在了钢琴师脸上,用鞋底狠狠地碾了碾。

钢琴师倒在自己的血泊里,脸上沾满了断腕流出的血,嘴角溢出隐隐的痛呼。

文剑扫了眼钢琴师狼狈的样子,一边退后,一边朝虚空呸了一声:“懦夫。”

文刀踩完人,同样快速往后退。

第一波已经显露出怪物肢体的金属盒子,眼看着就要落到钢琴师身上了。

文剑似乎觉得什么事情有趣一样笑了起来:“要是你的队友知道他是因为你的打法而死的,他会怎么想?啧啧,怪就要怪你这种只有普通能力的人也想要跟我们争斗。我承认,你很聪明。不过,你很快就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我就喜欢看这种桥段。”

第一个金属盒子已经砸到了地上,怪物被甩了出来,距离钢琴师也就三五厘米那么远。

何况,接二连三的盒子已经很近了,就在钢琴师头上,下一秒就会落下,溅射出的怪物之幕足够将钢琴师完全覆盖住。

文刀看着躺在道路的钢琴师,露出看好戏的眼神。

果然,金属盒子砸了下来,里面的怪物一只接一只朝上弹射而出。

上方有着更多的金属盒子不断落下,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缝隙。

文剑道:“哥哥,我已经等不及看到这个人被怪物们吃掉的样子了。他流了那么多血,怪物们一定很喜欢血的香味。”

文刀道:“不可掉以轻心。”

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收回了长长的镰刀状爪子。

毕竟是人,体力有限,半透明踢出来的金属盒子很快就落完了。

文剑猖狂地大笑起来,开枪:“让我看看这位舍己为人的好队友,尸体还剩下几分吧?”

地面上的怪物一只接一只消失,金属碎片散落在地上,又泡进血里。然而,血泊里面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一点都不剩下吗?”文剑竖起枪,“我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文刀觉得自己被耍了,比起弟弟,他的愤怒更甚。他伸出指甲,将身边的货架切成两半,道:“他们跑不远。这次我找到他们,我要看看,他们还能耍怎样的花招。”

他眯起眼睛:“我们顺着血迹去找,看他们还能躲到哪里去。”

货架深处,半透明躲在一个大号箱子的背后,心脏砰砰直跳。

他松开牙关,牙齿之间叼着的衣服滑落下去,皱得不成样子。

为了减少血迹,他叼的时候特别注意了,将钢琴师的断腕抵在自己的腹部。他的前襟完全沾满了血,狼狈得不像样。

但幸好,他把钢琴师带回来了。

言者还瘫着,他自己并没有觉醒任何有用的能力,此刻做不到帮钢琴师止血。

他感受着钢琴师的身躯慢慢变凉,只能尽量低伏在钢琴师面前,轻声说:“安心去吧,兄弟我把你带回来了。我们会记着你的。我们会全力把人类希望组织发展下去。总有一天,那种以欺凌他人取乐的人,那种随意剥夺他人生命、技能的人,会在深渊绝迹的。”

他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哽咽道:“兄弟,你慢点走。起码留点时间给言者告别啊。你就这样不辞而别,她怎么受得了……我又怎么受得了哇?”

但依旧什么都没有改变。

由于失血过多,钢琴师的身体冷得吓人。

半透明几乎不能判断他到底还在没有在。

然而,双胞胎的脚步并没有因为他的难过就停止。

半透明听到了沙沙声,他把言者放到钢琴师身边,低声道:“你们好好道别。”

然后,他起身,从藏身之处走了出去。

二对一。

文剑看到他,笑了一下:“小老鼠,舍得从你的臭水沟里爬出来了?”

半透明道:“我不是老鼠。”

文剑早就弄清楚了他的能力,看他什么都没有带,放松了下来:“要不是老鼠,又怎么这么会躲?”

半透明道:“我躲,是为了我的兄弟。我现在出来,也是为了我的兄弟。你们也就能够在最弱的我面前说逞威风了。等我兄弟醒了,等我言者大姐头恢复了,有你们好看的。我兄弟比你们这对丧心病狂没有良心的东西好成千上万倍!”

砰!

文剑的枪响了。

他神色愠怒:“你无非是个逞英雄假装好汉的废物。你的兄弟是和你一样的老鼠。你们这种东西还是快点去死好了,有什么资格跟我和我哥相提并论?”

半透明捂着胸口歪了下去。

歪到一半,他站住了,习惯性露出欠揍笑容:“想不到吧?我躲过去了。”

文剑还没发难,文刀便抢先一步冲了上去,伸着长长的指甲,朝他脖子抓了过去。

危机关头,半透明反应速度快到了极致,连续退了几步,每一步都险险擦过了文刀的爪子。

文刀一顿攻击,只在半透明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细丝。

半透明犯贱的本性又暴露了:“你大话放得那么狠,倒是让我看看你的手段啊。你不会只有嘴上说得厉害吧?”

文刀恼了,加快了攻击的节奏。

半透明也在逐渐适应对方的节奏,翻滚腾挪,虽然身上流血的伤口越来越多,却始终没有什么大的危险,把对方的节奏卡在机器憋屈的程度。

但很可惜,这是二对一。

他跟文刀玩身法玩得如火如荼的同时,文剑已经瞄准了他。

然后,砰!

半透明被枪声吓得个半死,他是亲眼看到过怪物中枪下场的。

当即也顾不上文刀的镰刀舞了,极大幅度扭转身体,躲过了这次枪击。

但这样一来,也导致他被文刀揪住了破绽。

子弹飞过去之后,文刀拉起他的衣领,将他从地面上提起来,瞄准他的心脏。

半透明自知在劫难逃,勾着嘴角,轻声道:“兄弟,你再坚持坚持,别早早下来跟我打招呼。说不定,还会有转机。”

文刀听见了他的话,一边开他的膛一边道:“你把转机拿给我看看。”

半透明根本拿不出转机。

他也到极限了,忍不了痛,惨叫了出来。

惨叫声大大愉悦了那对变态兄弟。

文刀不由自主放慢了折磨他的速度。

在他们看来,这只小老鼠折腾了他们这么久,也该在他们面前多喊一会儿了。

只有这样,才算是告慰他们的辛劳。

半透明一边惨叫一边倔强放狠话:“是我命不该绝。”

文刀都要忍不住佩服这个头铁人了。

他道:“你是命不该绝,但你这个命有能够做什么?”

话音刚落,飞船就像是陀螺一样转了起来。

文刀没有防备,一下子将半透明甩脱了出去。

半透明捂住腹部的伤口,拼尽全力弹跳起来,在飞船旋转的混乱当中摸到之前藏着言者和钢琴师的位置,腾出一只手扛起言者,用嘴叼起钢琴师,往外跑去。

飞船旋转的状态下,这一切都无比困难。

但好在这种困难是一视同仁的。

在近乎于洗衣机滚筒的环境里,文剑无法瞄准,文刀也没有办法发挥镰刀爪子的威力。

半透明拼着一股意念,几乎不再在意自己的死活,居然真的逃了出来。

跑到走廊上,他茫然了一瞬,不知道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但随着飞船的旋转,他意识到了哪里还有可能有盟友——驾驶舱。

无可否认,把飞船开成这种烂样子的人是个狠人,她会把NPC的尸体以最凶残的方式挂在门上示威。

但现在,唯有这种凶残才能带给半透明安全感了。

起码,她的凶残是对NPC的。

半透明没有看到过她对玩家下狠手。

也许作为一个凶人,她不会乐意帮助人类希望组织。

但还有什么比当前的状况更糟糕吗?

半透明深吸口气,朝驾驶舱跑了过去。

此刻的驾驶舱,场面比半透明用尽所有想象力能够想象出来的画面更加血腥。

叶鹅鹅要求怪物带路的时候并没有说要去任何具体的地方。

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去找副官。

大的怪物不知道副官在哪里没有关系,因为这艘飞船里,细如发丝的小型怪物无处不在。

有它们做耳目,大怪物很快就找到了副官的具体位置,将叶鹅鹅带了过去。

副官当时正在驾驶舱驾驶飞船。

作为一个位高权重的NPC,他已经十分无奈了。

这次进入飞船里的两个驾驶员,一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另一个被他亲自带到了锈蚀走廊里喂给怪物,算是给飞船排除安全隐患。

但他又是个十分不信任自动驾驶功能的NPC,所以,他只能由副官变成了驾驶员。

好在他还可以安慰自己:现在整艘运输舰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了。

就算开着飞船,他也可以称自己为舰长。

反正有怪物们镇着,挂在门上那位不可能轻易诈尸。

他越想越觉得心情愉快,直到这份愉快在看到叶鹅鹅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戛然而止。

副官的第一反应:“你不是被怪物们吃掉了吗?你这么会出现在这里?”

副官的第二反应:“你在飞船上有怪物的前提下都能诈尸!鬼啊!救命!”

第三反应是毫无舰长风度地钻到驾驶座底下。

叶鹅鹅被他的一连串反应搞得极其茫然,只能稍微综合一下,得出结论:“原来你知道你在做亏心事。”

副官吓得不行:“是是是,没错没错,我亏心。你需要什么补偿?我一定尽量满足你。饶了我吧,我是被逼的。都是怪物们要我这么做,不做我就死定了。我还年轻,我不想就这么死去。”

叶鹅鹅认真听他的话,这次听明白了一大半,转头问怪物:“你们逼他的吗?”

副官:……

这鬼诈尸讨债,怎么还带当堂对峙的?

怎么她说要对峙怪物就来跟着对峙了?

这还合理不合理了?

怪物:……

它歉意地看了副官一眼,因为这只精神污染怪它也打不过,它也想活,所以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当然没有!我们都是有尊严的怪物,我们才不会做那种事情!我们只是合理表达飞船上的机器不能供应我们吃的食物,他就自告奋勇来给我们做事。我们犯错了,确实很抱歉。但他的责任并不应该算在我们身上。”

副官都听呆了。

他觉得这只怪物一定用的是另一种语言,俗称鬼话。不然他怎么听得这么懵逼?

叶鹅鹅点头,觉得怪物说得有道理,转头看着副官:“你为什么要私底下与怪物勾结,背叛人类?”

副官已经麻了。

他觉得要是叶鹅鹅没有带这些怪物过来质问他为什么勾结怪物,那还说得过去。

就算这种事情已经干过无数遍,他失去了对人类弱者的同理心,甚至打心里面觉得弱小、不知道投靠怪物谋求生存的人类是人类中的不可回收之物,只能喂给怪物当粮食。

但是,他觉得自己依旧保留着最基本的是非价值观,随时能够抽身事外进行是非对错的评判。

所以,要是受害者跑到他面前控诉,他会承认。

不过也仅仅到承认为止了。他不能想象自己遭受任何惩罚。

只是这种带着怪物来质问他有没有勾结怪物的场面还真没见过。

他忍不住道:“就算我勾结怪物,陷害无辜者,把无辜者投喂到怪物的领域内给怪物当食物,我的勾结怪物的程度也没有你厉害吧?你可是把怪物带出来满飞船溜达。”

怪物插嘴:“你别胡说,我情愿在我的房间里躺平。我才不愿意出来呢。”

叶鹅鹅:“不然呢?不带怪物出来我怎么指证你?你会特地去那个房间等候指证吗?”

副官哑口无言,只能道:“你指证了,出气了,可以了吗?你还想做什么?”

叶鹅鹅伸出尾巴,卷起副官:“我还想伸张正义。亵渎了前辈的意志,勾结怪物,给人类带来灾害。你应该受到惩罚。”

副官震惊地看着她的尾巴:“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站的阵营是不是有哪里不对?我站在怪物阵营,我会为你服务。今后我全都听你的……”

叶鹅鹅没听清楚,只以为他在问自己为什么会被攻击。

她重申道:“我在伸张正义。”

副官:……

救命,你这只怪物到底为什么变异了?

只能从别处想办法。

他灵光一闪:“你不是想要学习飞船驾驶吗?我会驾驶飞船,我教你,我真的教你。只要你肯放过我,我一定倾囊相授。”

叶鹅鹅这次听清楚了,她面无表情:“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你当我这么好骗?”

副官还要说话。

然而,缠绕在他身上的尾巴是如此的用力,还在往上下两个相反的方向进行拉扯。

不消片刻,整个驾驶舱就被副官的血液染了一遍。

叶鹅鹅放开他,坐在驾驶座上休息。

怪物不敢说话,如同隐形了一般站在一旁。

忽然控制盘上响起了有物体接近的嘟嘟警报声。

飞船已经被副官调到了手动驾驶档,无法自动做出反应。

叶鹅鹅的休息时间被迫结束。

她拿出了草稿本,握住了控制盘。

晚安

榨干了,明天不更

后天感谢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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