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者以为自己的队友遭受了不明怪物的攻击。
她赶紧去撕贴在半透明胸腹上的小怪物。
红色斗篷上,尼龙线材质的圆润眼睛扁了下去,看上去十分不高兴。
言者根本顾不上它高兴不高兴,撕扯得更用力了。
她担心这种东西把半透明身上的血吸干。
然而,半透明的皮肉也随着她的拉扯而绷紧。就好像她拽着的不是吸食他血肉的怪物,而是他身上的一部分。
言者吓了一跳,赶紧松手。
红色斗篷玩偶弹了回去,半透明的皮肉也恢复了正常。
言者束手无策。
过了一会儿,她稍微冷静了一点,回忆起叶鹅鹅离开时说的话,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些包裹着伤口露出满足表情的红色斗篷怪物玩偶,道:“你们居然是她想出来的治疗手段?靠得住吗?”
怪物玩偶们并不会说话。
它们完全贴合到了伤口上,渐渐融化成一滩粘稠的红色物质。
言者觉得这个画面再看下去她自己人都要疯,强迫自己移开了眼睛,看着舷窗外的钢铁世界。
然而思绪还是很难从之前那个画面抽离。
言者低语道:“真不知道她没加入人类希望组织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不过,要是她真的加入了进来,我们这些人恐怕很难适应她的风格吧。”
她听到了轻轻的摩擦声,以为有人已经醒了,在试图挪动身体。
她把目光投到两名队友躺着的地方,习惯性道:“你们说是吧?”
却看到视野里多了一颗蓬松的白色大球。
球的体积比半透明之前头毛最长的时候还要大很多。
半透明就跟吃了膨化剂一样,一下子占满了半间驾驶舱。
言者:?
这就是用怪物治疗的副作用吗?
她的队友该不会因为副作用过于严重,永远丧失人类身份吧?
就在她陷入震撼的时候,舷窗外慢悠悠开过了一辆手推车。
言者下意识从大白球上面移过视线,目光追随着手推车骨碌骨碌往前推。
推车的机器人转过头,电子屏幕上画了一个笑脸,然后推着手推车过去了。
言者被那张笑脸弄得恍惚了一下,然后才发现手推车上推着的东西好像不太对。
她好像从宇航服的头盔里看到了墨钦的脸。
墨钦怎么在外面?机器人又推她去做什么?
言者想要跑出去看看。
但一转身,看到地上躺着的两名生死不知的队友,她又犹豫了。
这一犹豫就错失了追踪墨钦的机会。
机器人推着小推车,消失在了金属通道宛如喉咙口的阴影之中。
言者站在驾驶舱门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在一重深渊的时候,她是她所遇到的人当中最厉害的。
别人还辛苦地在生死线上挣扎,她却已经得到了自己的技能,言出法随。
当时就算偶尔遇到反噬,也无非是胃部难受一些,问题不大。
作为一重深渊玩家之中难得的强者,她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弱者。
一开始确实做到了,无论是在演武场的游戏里还是在正式的副本里,她的技能都发挥了不小的作用,称得上顺风顺水。
然而,升二重深渊的副本太难了,她没能护住一起进副本的队友。
当时进副本的一共有九个人,最后连同她在内,只有三个人活了下来。
那件事情就像是一个不祥的征兆,预示着接下来的事情没有一件会顺利。
活下来的人里,一个倒是对她表达了感谢,另一个却骂她为什么没有救下自己的朋友,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她身上,她却辜负了他们。
言者当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耗费那么多精力才保护了两个人,还要被那么指责,简直没有道理。
她大受打击,出副本以后接连好几天连出客栈的力气都没有。
但倒霉的事情并不会因为她呆在客栈就对她避而远之。
怨恨她的那个玩家到了二重深渊之后,加入了一个恶徒团伙。
不知道他跟团伙里面其他人达成了怎样的协议,总之在某一天言者坐在客栈大堂里吃饭的时候,恶徒团伙找上门来掀了桌子。
她看着汤汤水水洒了一地,也跟着没了胃口,想要回到房间休息。
恶徒团伙却对她发动了攻击。
她一个刚刚升入二重深渊的人,哪里是那群专门打劫玩家的人的对手?
就在她死死盯着自己保下来的人,声称自己做鬼也不会放过她的时候,一位染了火红头发的大姐带着人过来了。
她将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还叫自己身边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哥去给言者疗伤。
事情结束之后还重新叫了一大桌子美食,让言者一边吃,一边把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陪着言者骂人,骂完之后又带人过去把恶徒团伙的老巢端了。
那是言者第一次见到人类希望组织的成员。
也是言者进入深渊之后,第一次对某个团队有了归属感。
红发大姐头后来带着那个会治疗技能的小哥进了升三重深渊的副本,把二重深渊的人类希望组织托付给了言者和同一批升入二重深渊的钢琴师、半透明,还有另外两人。
言者一直都以大姐头为榜样,以此要求自己。
她努力去拉新成员,尽力帮扶弱小。
但她的能力,在二重深渊能够发挥的限度实在太有限了。
她常常觉得自己就是个徒有其表的空架子,遇到冲突,只能依靠钢琴师他们。
她一直安慰自己,没关系,大姐头都看重她了,不是吗?
而且,她的能力并不是以强力著称的,这个能力最重要的在于它的特殊性。
她只需要在某些特殊的场合发动能力就好。
不管怎么说,她起码比吸收怪物零件失败的半透明要好上很多吧。
直到刚刚,她因为能力的反噬直接瘫痪,前期靠着钢琴师的技能,后期靠着半透明的拼命,才勉强活了下来。
如今她站在驾驶舱门口,不能追出去保护新的组织成员,也不能够让一路走来的队友平安。
凭什么毫发无损的是她啊?
明明她是个累赘。
她还要继续依赖言灵吗?这个越到后面反噬越大的技能,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到底要以怎样方式才能成长。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落寞情绪当中的时候,走廊里响起了踏踏的脚步声。
叶鹅鹅走了进来,用分享玩具的口气道:“你要吗?刚刚在飞船旧房间里捡到的怪物玩偶,解压玩具款的,很好捏,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物玩偶?”
言者盯着那一大捧放在外面会有一大群玩家抢得眼红的怪物玩偶:“啊?”
叶鹅鹅:“反正都用不完。”
言者觉得自己被巨大的炫耀糊了一脸:“啊?”
叶鹅鹅认真解释:“我的玩家凭证跟我说过,一个副本之内玩家不能吸纳太多的怪物零件。如果吸纳得太多,某一项怪物数值过于偏高,就会很容易被深渊同化,成为怪物中的一员。我上个副本已经吸纳得太多了,接下来两个副本我都不会再吸纳怪物零件了,以免发生不好的事。”
言者终于找回了语言:“这太贵重了,你怎么可以拿着到处问人要不要?”
叶鹅鹅:“不可以吗?反正对我来说又没有什么用处。”
言者:“啊?”
救命,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忍不住的。
就在她眼睛黏在怪物玩偶上收不回来的时候,叶鹅鹅把怪物玩偶拿走了。
叶鹅鹅觉得她犹豫的时间太长了,估计是不想要吧。
言者松了一口气之余,也觉得遗憾。
她感觉自己再也不能直视叶鹅鹅了。
然后,她就听到叶鹅鹅说:“帮我把这些收好一下。”
言者差点就喊了出来,你给谁!给别人不如给我!
好在她理智还在,只是小心地把目光瞄了过去,隐晦地扫了一眼。
然后,她就看到了叶鹅鹅书包里飘出来了一个长相温和、双目紧闭的男性。他接过了叶鹅鹅满手的解压玩具,捏了捏,才收进了空间里。
叶鹅鹅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有其他人喜欢,觉得很高兴。
她对人皮道:“下次我们再去弄一点回来。”
人皮点头,又回到了书包里。
叶鹅鹅全程自然随性,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目睹这一切的言者:?你到底背得是什么东西来着?
你真的是玩家吗?怎么有种你把深渊副本当成了家的感觉?
叶鹅鹅准备回到驾驶座上休息,走了两步,发现驾驶舱风格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了。
她指着那团巨大的毛球,问:“这是什么东西?”
言者:……
言者:“你把怪物玩偶放到他伤口上的时候,没有想到过这种结果吗?”
叶鹅鹅恍然大悟:“所以,他是一次性吸收的怪物玩偶太多了,怪物数值变大,不能做人了。”
言者深深吸了口气,以免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你为什么说得这么轻松?难道你不希望他活过来吗?”
叶鹅鹅:“希望归希望。但当时我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你!”言者一瞬间被怒气冲昏头脑,想要恶语相向。但在一瞬间,又想起了被她搭救却责怪她没有保护自己朋友的那个人。
不能变成那个样子。
那个样子既无能又丑陋,她不要那样。
言者无力道:“抱歉。”
是她没能保护队友。她不能把保护队友的期盼寄托在根本与他们无关的叶鹅鹅的身上,然后又责怪对方做错了事情。
然后,她看到叶鹅鹅手掌上脱落了几片鳞片。
叶鹅鹅把鳞片握在手指之间,摸索着,朝毛球深处走去,身体渐渐被白毛遮盖了。
言者看不太懂她的操作:“你要做什么?”
叶鹅鹅:“剃毛。”
言者又一次陷入茫然。
长成这样的毛是可以剃的吗?
大家好,这里是咕咕怪峻绒的存稿箱。
咕咕怪攒更新去了。
营养液由本周末日万结束后统一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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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剃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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