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水系异能者，白馨最常做的，除了在基地当移动水源库，就是在基地面对丧尸潮的时候和自家雷系异能的队长打打配合。

十一月十一日，天气阴，基地爆发丧尸潮的第九天。

迎着灰蒙蒙的天空，她熟练地登上基地东边对抗丧尸潮的围墙，熟练地找到在众多忙碌人群中孑然独立的黑色身影，熟练地上前搭话。

“队长，咱们今天先打…哪？”

她的语气熟稔，却在黑色身影转身的那刻突然卡壳。

眼前的男人虽然穿着队长常穿的衣物，腰间别着队长的长刀，可那双在白色医用口罩下眸色琉璃的眼，根本不属于队长！

看着短发少女目露惊愕的娃娃脸，俞延眼角弯弯，“你就是白馨吧。”

他的语气笃定，在少女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用暧昧的口吻苦恼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单泽最近生病了，我很心疼。”

说着他向少女伸出依仿单泽缠绕绷带的手，“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哈——啊？！”

关于队长和沈眠同居的事，白馨早有耳闻，毕竟她还为此出了一份力。

可岑南不是说沈眠是个除了脑子和脸蛋卓越，是个连走路都要队长抱的花瓶吗？！

谁家花瓶能够凭空模仿出独属于队长S级雷系异能者的雷电？！

察觉到白馨窥探的目光，正在专注操纵丧尸的俞延转头，对着明显呆楞的少女低声道：“这会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对吗？”

电闪雷鸣的天空下，男人猩红的双眼仿佛能够直接穿透人心。

白馨十分确信，眼前的男人非常危险，但她还是答应了。

因为沈眠说得对，队长生病了，可基地不能没有队长。

哪怕是假的。

*

母虫的所在地在H市的地下研究所，对于这个猜测，俞延有八分的把握，但为了避免剩下两分的意外，他决定在行动前先做个测验。

沿海基地的附近丧尸很多，从几十米高的围墙上看下去，一颗颗攒动的丧尸头颅像一只只蠕动的黑虫。

如此多的丧尸，附近一定有大量的子虫在背后控制。

如果他的推测是真的，那么子虫不希望的事有两件：单泽没有受伤，以及单泽想去H市地下研究所。

当这两者同时发生，它们一定会对其进行阻拦。

而沿海基地通往H市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当初单泽带他回基地时通过的国道。

唯一的选择会让它们的异动变得格外明显。

其中最为困难的大概就是如何让子虫相信单泽没有受伤。

单泽的异能很强，强大到能够眨眼改天。

想要模仿出单泽那样的雷系异能，俞延需要两样东西。

一只雷系变异丧尸，以及大量的丧尸核晶。

底层逻辑就像他能够通过丧尸核晶获取能量一样，丧尸也可以通过吞噬同类的核晶变强。

通过这种方式，他可以快速得到一只强大的变异丧尸。

而这两样东西，都被子虫亲手送到了他的眼前。

在过了几天没有异常的日子后，子虫的反应速度比俞延想象中要快很多，快到俞延还没来得及做好和单泽告别的准备就匆匆上路。

出发去H市研究所那天，天空突然飘起小雪。

行驶在通往H市的国道上，怕冷的俞延鬼使神差地降下了车窗。

看着窗外飘飘然然绒毛似得落雪，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不知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

只要初雪时和心爱的人一起看，就会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可惜单泽没在他旁边，所以他们没能有未来。

带着这样的遗憾，俞延在H市地下研究所的最后一层找到了一颗两米高的红色肉球。

俞延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母虫。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猜测是对的。

当他高扬起单泽的长刀，表面充满凸起似是人类心跳振动的红色肉球竟像是感觉到他的杀意般，用一个温柔细软的女声百般求饶道：

“小延，我是妈妈啊！”

“小延，你不能这么做！”

“小延，妈妈是爱你的，你要相信我！”

……

听到熟悉的声音，俞延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

“既然能够看到我的记忆，你就应该知道的啊。”

“我已经杀死过「妈妈」一次了。”

长刀落下，世界静止。

与此同时，沿海基地的别墅内，躺在灰色大床上的男人猛然睁开眼，似是噩梦惊醒，被吓得过分了。

男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骨节分明的右手使劲摁住左侧的胸口，仿佛只要这样做，他那几乎要振出胸膛的心脏就会恢复平常一般。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许是觉得好了些，穿着衣襟大开的黑色睡袍，他赤脚下床，一把拉开稀薄的窗帘。

户外雪色亮人，男人一瞬间被晃了眼，但即使是视线模糊、眼睛干涩，他还是坚持睁着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风景。

明明天气预报说七天以后才会迎来小雪不是吗？可现在这些是什么？

雪，到处都是雪。十几厘米的积雪上，鹅毛般的大雪还在接连不断地从天空飘落，像是天公在撒盐般。

一望无际的白色总是会让人心生空寂。单泽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一个拥抱，一个同他睡着前那般温柔又冰冷的拥抱。

但没有，找遍了整个别墅都没有。

和沈眠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刀。

意识到这一点，本就惶恐的单泽就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一般，大脑眩晕，双脚无力。直到一道来自客厅电视旁的无线电声音传来。

“队长，队长，你有在听吗？”

“末日结束了！基地外的那些丧尸突然全都倒下了！跟多骨诺米牌似的！”

“不过还有个坏消息，好多异能者的能力都消失了，我的好像也在消失。”

“我的也是！”

“我的也是。”

“还……还有……我。”

无线电那头，白馨和岑南的声音雀跃，一唱一和不时再夹杂着崔正和陶莹莹的声音。音色混乱，却迟迟没有那道他想听见的爱打趣他的声音。

单泽的沉默引起了无线电那头所有人的不安，只听一道异口同声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拔然升起。

“队长，你还好吗？”

“我……”

从喉间吐出的声音沙哑，单泽这才惊觉自己的嘴巴干涩得厉害，像是久未逢雨的山丘，此刻稍一用力，就开始一点一点抖落着碎渣。

整理好状态，单泽重新开口，“我很好，沈眠呢？”

别墅里的无线电频道除了他和沈眠没有人知道，所以无线电的那头，一定有人和沈眠见过面，在他睡着以后。

“那……那个。”像是感染了陶莹莹的口吃一般，白馨胆怯的声音吞吞吐吐地响起，“沈……沈博士说，他…他突然后悔了……”

记忆回到初雪时的那个下午，白馨还清晰地记得那个将半张脸都埋进黑白格围巾里的男人是如何说的。

他说：“仔细想来，我和单泽认识也不过月余，要谈感情，可能是有，但绝没有深厚到让我将下半生都搭给一个随时可能会变异成丧尸的人身上，所以我要趁着他没变异前赶紧跑路，就麻烦你帮我把这段话转告给他啦。”

那是白馨第一次听到男人用如此俏皮的语气说话，简直就像是对世间没有留恋一般。

“我不信。”

单泽的声音压抑，平静的语气下似是有岩浆在滚动。像是在自我说服般，男人再次重复道：“我不信。他会抛弃我。”

而不是他不会抛弃我。

男人垂在腿侧不住颤抖的手暴露了他慌张的内心。

同白馨说了句“我来找你”后，男人草草换了身衣服便出了门。

首先，他要确定沈眠离开的方向，其次是时间和工具，然后推算出沈眠最远可能驶出的距离。

疾跑在冰天雪地里，单泽甚至有些感谢空中这些融化在他脸上激起一片寒冷的雪花。

因为这些雪花会让颇有些丧尸习性的沈眠机体行动变得缓慢。

只要他不停地找，总能找到的。

到那时候……

当基地所有人都抱在一起庆祝世界新生的时候，单泽孤身来到了李瑞的面前。

看着一身外出打扮的男人，满头白发的老人心领神会地抢先开口，“现在正是基地权力更迭的重要时刻，你走了，也许就什么都没了。”

男人的回答迅速，“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唯一即将拥有的东西，还被他弄丢了。

所以他现在要去找回来。

老人闻言重重叹了口气，似是关怀又似是埋怨道：“傻孩子。”

单泽轻嗯，“您知道的，我本就愚钝。”

愚钝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老人最后深深看了低头垂眉的男人一眼，然后转身挥手道：“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不回来也没关系，毕竟以后的世界，是普通人的世界。

单泽离开时没有说再见。

因为他们不会再见了。

沈眠离开的方向只有一条道路，那就是H市的地下研究所。

世界不会无缘无故变坏，也不会无缘无故变好，就像丧尸的出现有迹可循，丧尸的消失自然也……

虽然已经做好了沈眠死亡的准备，但当单泽真正看到地上那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后，还是抑制不住眼睛的苦涩。

连父母去世都没能留下的泪水轻而易举地便倾泻而出。

太痛苦了。心脏像是正在被人任意揉搓一般。

为了结束这种无妄的痛苦，单泽毫不犹豫捡起了地上那把蒙尘的单刀。

真希望下辈子能早点见到沈眠。

那样他就能更好的保护沈眠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倒在腐烂尸体旁的男人彻底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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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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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菟丝花博士的异能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