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迎霜起了个大早。手已经不臼了,她便早早地端盆洗漱了。这一次刷牙的时候,迎霜刷得格外的仔细,恨不得把牙齿翻开来一颗颗刷个干净。梳头时却温柔许多,将长发揽在胸前,用木梳细细地梳理着。等梳理好了,迎霜便抬起右手顺着脖子将头发揽回了背后,扎了个粗辫儿。
衣服都穿好,从头到脚整理干净迎霜才跨出自己的小屋往四姨娘屋里去了。打火,烧煤,将火炉一个个的点燃了,才去叫四姨娘起来。
四姨娘洗漱时,想起昨晚老爷又没来,指不定去了哪个小院,顿时愠气内结。一转头又看到迎霜今天扎了个油光水滑儿的大粗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水盆一脚踹翻,怒吼道:“这大冬天的,水都烧不好啦。成啊,欺负我是新进门的吧。我这就去找老爷!”
迎霜正背对着四姨娘在绞另一个盆里的帕子,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热水浇了一头。最开始她有些茫然无措,不过听到四姨娘惯常的尖酸刻薄话后,她就什么都懂了。
热水打湿了她一大早起来打理好的仪容,衣服领口全都湿了。迎霜绞帕子的手越握越紧,手掌摩擦着棉布发出一阵细微却刺耳的支呜声。
四姨娘见迎霜没啥反应,冷哼了一声:“哟,真以为以前在太太跟前呆了两三年了不起啊,不过是个粗使丫鬟,还真以为自己上得了台面?”
四姨娘又踢了一脚水盆,冷冷道:“我的袜子都打湿了,还不快去给我拿条新的!真是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迎霜仍背对着她,热水迅速变凉后的冰冷夹杂着一股子刀刻斧凿的羞辱狠狠地刮擦着她。
“怎么啦?哑巴啦还是腿瘸了啦?我这个当主子的还管不了你啦?
“老爷呀,你来看看呀,你才几天不来看我,这些下人就要翻到我头上去了呀!”
四姨娘作势呜呜的假哭起来,呜咽道:“我这去找老爷给我做主!”
迎霜闻言内心恨意更甚,面上却笑了起来。她轻轻展开帕子,转过身递到了四姨娘跟前,道:“呀,我的姨娘诶,你难不成还不知道吗,昨晚老爷去了三姨娘那里,现今儿还没起呢。你跟我这个小丫鬟发火也没用的呀,还不如合计合计想个什么法子让老爷过来。”
四姨娘瞥了一眼迎霜,看到她那狼狈的面容上还硬生生挤出了一张笑脸,有点不屑,心底里却涌出些扭曲的快感,这才慢慢接过了帕子,悠悠道:“ 唉,我可没跟你一个下人发火。这次就这么算了,下次的话,就别怪我不留情面让老爷替我做主了。”
“诶,诶,是我不好,姨娘你为个下人生气可不值当。现今儿最要紧的事就是赶快生个大胖小子。如今府里只有几位小姐,但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三姨娘就——”
“我呸,不就一个唱戏的——”四姨娘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迎霜那一脸为她着想的表情,不由得泛起一股子恶心,冷哼道:“我说迎霜呀,你也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三姨娘再不济也是老爷正儿八经收了房的,不像某些签了卖身契的家奴,一辈子也别想翻身。”
迎霜闻言脸煞白,眼瞳里也燃起了隐隐的怒火,不过她还是维持住了笑意,道:“姨娘你说的是,凤凰是凤凰,野鸡是野鸡,野鸡再扑腾也变不成凤凰,就像那些上了树的麻雀也还是麻雀一样,自古以来就是这个理儿。”
“哼,得了,你也别在我跟前儿晃荡了,快去看看厨房里早饭做好没。这一大早的,搅得我食欲都快没了。”
“是,是,好嘞,我这就去。”
迎霜接过四姨娘手里的帕子放到了盆里,边称是边抱着两个盆出了屋门。
屋外很冷,迎霜头皮上的湿发不一会儿就结了冰,不过此时在迎霜心里,羞辱和怒意远比头上的冰棱更令她痛苦些。
走了一会儿路,寒意更甚,抱着的水盆也凉透了,迎霜这才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忘了放水盆。
她痴愣愣站在原地,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风雪还没开始刮,她就已经凉透了。
正提着火炉子准备往三姨娘屋里送的偏幽,恰巧撞见了这一幕。十六七左右大的小女孩抱着两个水盆愣在原地,眼泪线一样的掉落,她无声无息地哭着,好似自己都没发觉一般。
偏幽叹了口气却并未上前,他提着炉子转了身,往另一条道上走去了。
不一会儿风雪就刮了下来。迎霜彻底清醒过来,她此时此刻很冷,全身冻得直发抖,需要热水和干衣服。想到这里,迎霜面无表情地抱着水盆往回走去了。
回到自己的小屋后,迎霜重新洗漱了一番。这一次她洗得更慢了,梳理头发时却比清晨利落得多。木梳上扯断了不少头发,地上也散落了不少发丝。但迎霜视若无物,好似一点儿都不知道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大院儿
点击弹出菜单